房間里，羅隱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是混血種的世界，或者說龍族的世界。權與力是龍族世界永恆的主題，連他們的語言都與權能緊密聯系著。
楚子航能把這棟樓干碎，所以在場的人都要對他示以最高的尊重。
林湛現在徹底躺平，叼著根煙惆悵地望著天花板，低頭在平板上來回猛敲處理善後事宜。
人頭都是屬于猛男的，掃尾工作都是他的。
那個抓捕目標的眼神尤為討厭，這種眼神的意思翻譯一下就是「老東西你的言靈最沒用了」。
抓捕是不敢抓捕的，他就一鐵廢物，連死侍都偵測不到。
兩名B級專員和校工在一次普通抓捕任務中丟掉性命，還造成這麼嚴重的連帶損害，光是報告就有他好受的。只希望別影響到他升A級專員
其實不升說不定是好事，怪物實在太多了。
居民樓周圍拉上了層層警戒線，住戶全部疏散，專業人員開始拍照、收尸裝袋、漂白液清洗、溝通相關部門一條龍服務。
楚子航則是緊盯著他們胸口的世界樹標志。
「你們，為誰服務？」
「他們是卡塞爾學院的人，一座為混血種建造的學院。混血種就是小龍人，你我這樣的。」
「不要去卡塞爾
我爸就是這麼告訴我的，結果他們找上門了，多晦氣啊。」羅隱吐槽道。
楚子航一怔，這也是他的父親，那個在雨水狂流中離他遠去的男人的警告。
現在回憶起來，與其說是警告，那更像是一句感情復雜的調侃。
「你們的電話，我們學院領導打來的。」
畫面稍有點延遲，撲面而來的是一個閃亮的大燈泡，或者一個地中海的中年男人。
「楚子航，羅隱，你們好。我是卡塞爾學院本部教授，格爾德.曼施坦因。」
兩人同時一呆。
「我母親是德國人，我和那位將軍沒什麼關聯卡塞爾學院以德國傳奇屠龍家族卡塞爾家族命名，終身教授中德國人的佔比比較高，你們會習慣的。
首先向兩位優秀的龍族血裔發出邀請，卡塞爾學院致力于挖掘和培養混血種人才，我代表學院為之前對兩位的忽視表示歉意。」
這德國佬當真是一口硬邦邦德國口音的流利中文。
「羅隱，混血種之間流通的煉金物品的種類、數量、功能必須嚴格登記，由于你是自制、初犯，不作處罰，但要補充登記。你可以選擇向學院以5000美元的價格出售樣品，學院鑒定無誤後匯款。
另外，學院煉金系歡迎你的報考，相信你在數學、煉金工程學、煉金化學、魔動機械學能夠取得不錯的成績。
楚子航，你暫未達到入學年齡，如果有入學意向需要先行就讀預科班，地點可以選在北平、芝加哥、紐約、漢堡。關于你的言靈，高度危險級君焰，請盡快提交一份詳細報告。
卡塞爾學院的相關基本信息已經發送到你們的手機，請在3小時之內查看。如確定意向，請語音聯系學院秘書諾瑪。」
這地中海說話一板一眼的，給人感覺像是中年單身的教導主任。
「我確定入學。」面癱殺胚毫無猶豫。
羅隱︰？阿巴阿巴阿巴。好師弟，革命戰友情誼呢。
「是否確定入學？」
「確定。」
「聲紋信息已錄入。生成臨時學員編號AI891217A，楚子航。已授予臨時A級權限。歡迎加入卡塞爾學院。」
楚子航和羅隱不同，他已經追尋卡塞爾這個名字幾年了。
「兩位填完基本的情況說明就可以自行離開。祝一切順利。」
大燈泡熄滅了。
羅隱看著楚子航。
我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jpg。
他想起了什麼，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個玻璃球。
「對了，會長你以前不是說過，經常擔心忘記重要的事嗎？
這是我制造的煉金物品，我給它取名‘永久的回憶’。可以永久記住一張照片、短音頻、一段文字之類的。回頭我給你寫個說明書。」
既然是送人的，自然要送最好的。
楚子航的面癱臉今天第一次有點崩了。羅隱看著他破防一樣的表情，心說您不會是少年阿爾茲海默吧。玻璃煉金造福人類。
「謝謝。」大男孩憋出了低沉的兩個字。
記憶就像是容易被消磁的破硬盤，無論多麼重要的記憶都終將如同風中海沙消失殆盡。
只有那個男人，他必須永遠記住。如果連他都已遺忘，那個男人就真的死去了。
林湛冷冷盯著羅隱，這小屁孩真的不接受教訓。
「不是交易，這是贈予。」
給你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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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新聞在播X市小區發生煤氣爆炸，無人傷亡。仕蘭高中兩名優秀學生參與火場協助工作。
柳白斐早上起來沒看見羅隱，一直擔心著沒去上班。
羅隱灰頭土臉地進門，「早上出去吃飯看到火災了，幫了點忙。忘記打電話了。」
柳白斐一把抱住他，黑灰在套裙上粘的到處都是。
「煤氣爆炸有多危險你不知道嗎？火災又不需要學生去管也不知道打個電話。」
「知道了，下次注意。對不起。」
我當然知道有多危險，君焰就在我旁邊炸的。操淡的人生啊。
洗了個澡，羅隱在房間中仔細讀著秘書諾瑪發來的信息。
混血種通識，龍族歷史，言靈，煉金物品，學院歷史，教育宗旨，專業院系，助學項目，就業狀況，工資薪酬
資料中最引起他注意的就是「血之哀」的概念。混血種是人與龍的後代，天性上視龍族為死敵，又自認為比人類優秀。
就像是離異家庭中別扭的中二病孩子。羅隱想道。
「血系結羅」這種言靈，純血龍類用它獵殺同類、吞噬其權能，而混血種用它在人海中尋找自己的族裔抱團取暖。
他好像也是如此。親密的朋友只有少年時的玩伴，現在因為學業也有些疏遠。半個朋友楚子航是小龍人。打游戲認識的大頭熊，那不能算。人類中他絕對無法割舍的，只有柳白斐。
他有點相信血之哀了。對他來說，有鏡瞳和煉金物品開掛，頂級的大學對他來說觸手可及。但是得知卡塞爾學院的存在後，本能對同類的趨向性使得他心中開始強烈的掙扎。
雖然他知道自己這個C級血統和楚子航那樣的差遠了，但他對煉金系確實興趣挺大，總不能自己一輩子煉玻璃是吧。而且在混血種扎堆的地方，他解析言靈也能有更多的選擇。
糾結了大半天，晚上羅隱決定找羅克敵出去吃燒烤，吹吹風。
二十多串牛羊肉、五花、腰子下肚，灌了兩瓶黑啤，他就有些迷迷糊糊的。
羅爹酒量非同尋常，久經鍛煉。半斤白的，五瓶奪命大烏蘇，直接給「喝通」了。
「想做什麼，就去做！干他娘的！」
「這白水怎麼沒味啊小隱我對不起你和你娘，我沒有力量啊！」
「我血統就D級，言靈都沒有，憋個黃金瞳眼珠子都疼。卡塞爾啊卡塞爾，它不要我嗚嗚嗚」
「爹？別哭了，爹。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卡塞爾沒要你是他們的損失，少喝點少喝點。」
羅隱︰麻了。
迷茫青少年找爹出來討論人生大事，把親爹破防了。
「那個禿頭德國佬曼施坦因，說你有煉金術上的才能，鼓勵你報考，還要給你提供獎學金。我兒子真出息啊，嗚嗚嗚」
「嗨呀！呀！哈啊~哈~哈~~」
男人突然吼了一嗓子。
「從來無愧疚這一生
追趕我心里美夢
長期如戰斗總不舍總不棄
不管總撲空
即使風雨撲得洶涌
盡管天意任意作弄
一生只管追蹤
心內有夢！」
您的調子都飛到乞力馬扎羅了。
不是每個人都能做楊過、令狐沖，許多人想做郭大俠卻被操淡的人生干碎。
羅隱結賬，拉著羅克敵上了出租，真夠沉的。
的士駛向市郊的出租屋。從熙熙攘攘的大排檔，路過霓虹閃爍的CBD區，情侶作伴、路燈點綴的城市公園，朝向市郊的小出租屋。
他每天開著黑色轎車，在城市之間來回穿梭，給領導忙前忙後，沒有可以交流的人，不能向別人講述自己年輕時在國外走穴探墓的「輝煌」事跡。他大概很寂寞吧。
馬丁.斯科塞斯拍過一部電影，《出租汽車司機》。德尼羅扮演的司機日日夜夜在城市中忙碌，見識著這個城市的骯髒角落。他沉迷于電影，鍛煉著肌肉，練習射擊，汗如雨下，無所適從。他用無來由的怒火填充著自己的靈魂。
這個中年男人卻沒有反抗。他只是沉默著忍受。他有自己的愛人，日漸長大的孩子。他曾經做過錯事，但已經承受了太多苦難。
「師傅，麻煩在路邊等一下，謝謝了。」
羅隱馱著羅克敵走向一片黑暗的老舊出租屋。
他的酒有些醒了。
「去卡塞爾吧，過一種不一樣的生活。去那個強者、夢想家的樂園，到世界各地冒險。
但記住，沒有積蓄足夠的力量前，千萬，千萬不要去參與屠龍的行動！
在那個墓葬中，我挖出的是秘黨稱之為三代種的龍類殘缺尸體。那是一種難以想象的生物，神聖又邪惡，我至今記得那扇暗金色的骨翼」
羅隱默然點頭。
回到車上。
手機上有一條兩小時前的信息。
楚子航︰「一起去嗎？」
羅隱︰「好。」
晚風吹拂。他輕聲道︰「諾瑪，我確認入學。」
「聲紋信息已錄入。生成臨時學員編號AI249527C，羅隱。C級權限請入校後到學生信息處付費激活。」
淦。
楚子航︰「好啊。對了，早上那時候你為什麼讓我使用言靈，而不是提醒林湛專員？」
大意了。
羅隱︰「我看相很準的。我一眼就看出師弟你乃不世出的屠龍人才，比林湛靠譜多了。」
楚子航︰「謝謝師兄信任。」
難道我學過如來神掌也要告訴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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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就這麼確定他一定會入學？C級的血之哀沒有那麼強吧。」曼施坦因看到羅隱入學的通知，有些意外。
「他一定會投向我們的懷抱，或早或晚而已。」花襯衫老牛仔一臉瑟。「孤獨並不完全和血統等級掛鉤，比混血種更孤獨的是天才。」
「那如果萬一，他拒絕了呢？」
「那只有關門放昂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