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一向胸有成竹的王安石露出了十分罕見的焦急神色，秦構感覺自己這樣糟蹋大乾，有些對不起這個一心為國的好官，心里也產生了一絲愧疚。
當然，作為一個十分自私的人，那點愧疚只是在秦構心里存留了一瞬，很快就蕩然無存，他馬上又笑道︰「王相勿憂，朕都敢相信呂卿他們會給朕一個好結果，王相又何必不信他們。」
他這話可謂惡毒至極，簡直就是在說王安石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然而王安石听了之後，心里卻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在他把各種問題都說那麼清楚的情況下。
秦構還非要同意呂惠卿他們的所有條件，要麼是秦構的智商和說何不食肉糜的那位差不多，要麼是他別有想法。
很顯然，秦構只會是後者，並且他也不會是為了平衡商人與匠人之間的勢力。
如果那是他的目的，根本不需要費盡周章，連討價還價都不做，直接將呂惠卿他們想出來的那一堆後患無窮的條件全部同意。
他只需要放松一些對商人經營的限制，或者對公營制度上的支持力度不要那麼大，那可比讓呂惠卿他們搞出來一個商人之國強太多了。
一開始急切的王安石根本想不明白秦構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可現在被秦構暗示他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之後，他將自己帶入到秦構的位置想了一下就明白了。
如今秦構要干的，就是打擊一些豪商，讓中小商人不被對方傾軋，同時嘗試公營制度，從商人手里搶一些利益分配給普通百姓。
因此讓商人利益受損，更讓大乾朝廷上大部分黨派的支持者受到沖擊，所以他們才想在朝堂上搞出一點事端，來挽回自己的支持者。
可對于秦構而言，在正常情況下，面對朝堂上大部分官員都想要干的事，他也很難將其全盤否決，到最後肯定要同意呂惠卿他們的一部分條件。
但秦構是什麼人，千古一帝啊，順手來一招欲擒故縱，根本就是探囊取物。
如果秦構按照他們之前想的那麼來，只同意呂惠卿他們的部分條件。
那樣商人還有朝堂上其他黨派的力量不僅沒有什麼損失，甚至還會因為建立了一個商人之國而得到加強，要是秦構想再次從商人身上割肉，分配給普通百姓，還會面對更大的困難。
但是秦構全盤接收呂惠卿他們的政策可就不一樣了，如果只是同意一部分他們的要求，那他們在執行時權利會被限制，執行政策的官員也都會被限制住，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然而如果全盤接受之後，他們可以走的路就寬太多了，就算呂惠卿這種朝廷大員能找準前進的方向，但下面那些執行的人在執行的時候，卻很容易迷失。
到時一旦出現那商人之國為了自己的利益，導致大乾的利益受損，或者忤逆大乾的決定。
秦構不僅可以名正言順地處置那商人之國，還可以打擊一大批呂惠卿他們一黨的官員，如果公營制度表現良好，更可以借題發揮，再大力限制一些普通商人，並且這也是對呂惠卿他們這次有私心的警告。
把這些東西都想清楚後，王安石臉上露出一絲了然的微笑，而呂惠卿他們反應雖然比王安石慢了一些，但也能想明白其中關鍵，頭上都冒出來一層冷汗。
秦構給了這麼大的權利，他們敢相信自己能用這權利制造出一個對大乾有利的商人之國，但他們不敢相信自己手下執行的官員也能做到在考慮什麼事的時候，以大乾的利益為先，而不是那群商人的利益。
同時，他們也很相信東廠和御史的力量，很確信一旦他們在執行的時候出什麼問題，就會成為秦構沖他們動手的刀。
秦構的謀劃他們應對起來不困難，秦構給他們的權利，他們不要就是了，可他們害怕的是秦構這麼做表明的態度。
大乾靠商人發展國力，還是靠匠人，孰優孰劣還沒有分出來一個結果，秦構就做出決定了嗎。還是說秦構已經看明白靠誰發展國力更好了嗎？
盡管他們心里都十分焦急，但現在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之前出聲支持商人之國建國的是呂惠卿所在的忠皇黨。
所以新業黨黨魁呂仲就出聲道︰「啟稟官家，臣也以為此事需要再三斟酌。畢竟呂副使給那商人之國的權利太過，如果下面督查的官員做不好，或者收受賄賂，對一些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將會是我大乾的損失。
所以臣覺得應當……」然後他就將自己之前早就商量好的各種規定說了出來，同時還叫了一些限制。
王安石听了心里有些滿意，有了那些限制手段後，足以確保大乾對那個商人之國有足夠的控制力度。
不過現在呂惠卿他們把自己的要求放那麼低，正好方便他乘勝追擊，因為那樣商人的力量還是可以借此保全，將來他為普通百姓爭取利益的時候依然會遭遇不少麻煩，
而秦構卻有些頭疼，他沒有想那麼多，只是以為自己這朝堂上一心為國的良臣有些多，為了大乾，能把送到手的權利往外送。
連忙沖呂仲寬慰道︰「計相放心，東廠和御史們都很得力，就是有官員要干一些不法事，朕相信他們都能及時查出來。
況且，我大乾如今冗官頗多，查處一批官員，讓有才有德之人上位，這也算是一件好事。」
這也在那些官員們的預料之內，王安石都已經做好了呂惠卿他們再一次推辭後，他再出聲壓價的準備。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呂惠卿臉上露出一絲決然之色後回道︰「臣以為官家所言有理，不過此事十分重大，臣請外放為官，主導這立國之事。」
朝堂上所有官員都不由得為呂惠卿的魄力咋舌，之前他們不敢接那麼大的權利，就是擔心權利大了壞事，可要是不敢接，就會被人窮追猛打，將提出來的條件一步步擠兌。
但呂惠卿這麼一說後，情況就不一樣了，他親自出馬去辦，那當然不會出什麼大問題，那權利也當然可以接下來了。
不過，現在朝堂上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他出去以後，要是再想回來可就沒那麼容易，可以說他這也算是舍私為公了。
然而呂惠卿在秦構眼里，卻有不一樣的意味，在他看來，這是呂惠卿想接著這個機會出去撈錢，畢竟他手里有那麼大的權利，手指稍微露一點縫，那些商人的回報就足夠他的後人富裕好幾代人了。
當然，他更高興的是自己終于找到一個看上去是奸臣，也干奸臣事的人了，連忙答應下來，這時候朝堂上也終于達成共識了。
曾公亮出聲詢問道︰「啟稟官家，那所立之國的國號應當為何？」
秦構帶著一點惡趣味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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