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六一章 污染(上)

——

入夏已久,今日依舊大雨,再持續一個星期,便能超過五月的二十九天連續時常了。

二十二天沒有見到溫暖的陽光了,即便它是淡紅色的也好,至少能帶來溫暖。周圍的建築群被雨水浸泡著,正在發霉,簡直像不時就會沖到克雷姆河岸邊的腫脹發白尸體,擠一擠便能噴濺處惡臭的粘稠汁液。這句話,我是在哪一部恐怖書籍上看到的?已經想不起來了。

但是,最近城市里發生的命案的確成倍增加了。經常听見同事說又在河里看見了尸體。還好自己沒有看見,可以當做沒有發生。

今天去打印機器邊拿打印的資料,紙張都是濕潤的,鋼筆寫下去能糊成一片。

回到辦公室,照了一下鏡子,感覺自己也快渾身長出霉菌了,臉上和手上時常都蒙著一層若有若無的水膜。連忙在小壁爐邊烤了烤,效果顯著,干燥的感覺著實太舒服了。終于明白辦公樓里各處都有小壁爐的原因,果然設計建造的時候便考慮到了各方面的情況,還是自己太年輕了。

發現這段時間里,自己每日的飲水量都變少了。大概是因為皮膚自己就在不斷吸收空氣中濕潤的水汽吧,尤其是手和臉。這是好事情吧,自己已經有幾個星期沒有用保濕霜了。

今天早上,維修燈具的人又來了。是這個月的第四次了,下一個星期,他們應該又會來一次。修理完線路,我看見他們在走廊上抽煙,點了幾次都沒有點燃後,他們去到小壁爐邊烤了烤才順利抽上一口,那時的無奈表情讓人開心而又感慨。

抱著文件從他們身旁走過時,發現他們在談論最近的活計多了數倍。原來大雨來臨後,異常忙碌的不僅僅是我們啊,還有很多部門都變得一樣了。

他們說短短幾個月,就新招了數百個人,簡單培訓後便開始在城市各處跑動,去修理一些簡單的線路。最辛苦的好像是動力維護的那群人,從他們的閑談中判斷。修理只是動力維護的一小部分工作內容,不斷追加的新蒸汽管路才是重點工作。

動力維護的也新招了好多好多的人進去,培訓時間不足夠,就拉過去當賣力氣的苦力,在大雨中幫忙抬管道,一根一根地抬。听他們這樣說,才發現自己一半時間都在辦公樓里面的工作是多麼舒適,不用濕潤得發霉,還有壁爐烤,時常保持干燥。

但動力維護的工資很高,他們一面抽煙,一面羨慕。其實,在一旁听見他們閑談的我也羨慕。整整是自己工資的五倍、、、

啊,五倍工資啊,如果我也是一名男子,肯定也會去動力維護那里吧。做一個月,休息四個月,再做一個月,再休息四個月。可惜不能,休息的四個月,自己絕對全身長滿霉菌了。

午前的會議仍舊討論城市西南動力區域的爆炸事件。快過去兩個星期了,還沒有調查的原因公布。以前是能很快知道內部消息的,什麼原因,什麼方向。這一次不一樣了,沒有一點消息透露出來,討論的全是第一天得到的資料。

還好有新的結果,蒸汽管路與電力網絡全面恢復了。接近兩個星期的不間斷維修,工人們的帳篷就搭在旁邊,三個班次輪流的結果。會議上說要嘉獎他們,作為代表去進行宣傳,並成立專門的資金去作為獎勵。

大家都贊同,畢竟這樣的事情,過後會時常發生吧?我想。持續的大雨下,這座城市變得奇怪了,越來越不再是以前我知曉的那一個。

會議最後又說了道路路燈的事情來,我所在部門負責的、、、原本快到午餐時間,以為能逃過去的,可最後還是說了。

美好的一天,又在會議的最後一刻結束掉。

路燈的事情該怎麼辦呢?已經壓縮了很多很多時間了,不再是全天候開啟,只延長清晨和在傍晚提前一點開啟;不是主要的道路,根據調查的車流量與行人流量,進行時間段上的管理;燈具的明亮程度進行全面下調,減少消耗,節省能源。

還能怎麼節約能源呢?想不到辦法了,至少是在路燈這一塊。

唉,除了路燈,因為大雨,城市綠化的工作好像也轉到我們這邊來了。為什麼工作會變成這樣,明明和我們什麼關系都沒有的事情一下子都來了。是因為我們以前很悠閑的狀態被上面知道了,現在要我們補上嗎?

明明是一座工業城市,卻突然間出現能源不足的情況,這件事本身就顯得奇怪吧?設計的時候,不應該做好充分的冗余量嗎?

不過還好,听同事們說,交通調度那邊的情況更加糟糕。很多人都帶著睡袋,搭上小帳篷,住在辦公樓的餐廳、休息區和走廊上。最近往來明克法斯城的列車確實好多好多,已經是堵上的狀態了。自己至少還能回家,每一周還有完整的休息日在。

一段時間後,應該就不能這樣了吧?我想。

午餐和上周一模一樣,但今天加了一小份罐頭肉,感覺很不錯。

下午、、、想到下午又要出去,心情就非常煩躁。好想就呆在辦公室里,坐在柔軟的椅子上啊。工作差不多完成了,又能拿出書來看看。雖然最近時間,能拿出書籍來看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記得上一次,嗯,準確地說是八天前,那一次出去也是和今天的情況一樣,綠化植物大面積枯萎了,整整一條三百多米長的街道,兩邊栽種的樹木全部死去了。

報告上說,今天的範圍更大。是千米長的一截道路,兩邊的樹全部死去,一顆野草都不存在。是夜晚有人故意帶著化學試劑去澆灌噴灑造成的嗎?枯死的植物更像是在短時間內迅速腐爛掉的,樹葉全部掉落,樹皮也被腐蝕掉了一層,落在地面上形成大雨都不能短時間內完全沖刷掉的糊狀物。

前幾次都采集了樣本,這一次又要采集。幾次樣本是遞交給了城市的學校和醫院,但過去一段時間了,第一次樣本的分析結果都沒有反饋回來。會是什麼原因呢?果然還是大雨下的夜晚更加適合隱蔽出行,就有人借此機會出來做壞事?

內部消息說,不久後就會有關于夜晚禁足的公告,到那時,或許情況會變得好一些吧?

啊,午休時間還剩下十分鐘就結束了,今天的日記依舊寫了很長很長。以前的自己也會午休的,應該是這幾天的工作太多了,疲倦得反而讓自己興奮。

日記本也快寫完了,需要買一個新的筆記本。

明天會寫多少呢?也會是今天這樣多吧。

下午就要去那片新的植物枯萎的地方了,根據前幾次的經驗,應該帶上一把更大的雨傘,加一件長風衣,帶一瓶噴霧香水,還有一個裝滿熱紅茶的保溫杯子。大雨下的城市,完全沒有夏季的感覺,更像是夏天的暴雨和冬季寒風的結合體。

——

特琳亞‧菲特琳斯合上日記本,打開一旁的抽屜,將之放到一疊文件的最下方壓著,輕輕關上,以免打攪到辦公室里還在休息的其他人。做完這些,她這才以最小幅度的姿勢握拳舉起雙手,舒展身體。

暴雨的聲音經過雙層玻璃窗戶的隔絕,仍舊傳進來不多的部分。比起窗外嘩啦嘩啦的聲響,進到辦公室內的明顯成為了最好的助眠音樂。

輕輕嘆息一聲,特琳亞一想到下午就要在窗外的暴雨下工作,就止不住心情的低落。

「好想就呆在這里,不出去,直到下班。」她輕聲自言自語,看著窗外發呆,思緒回到眼前時,辦公室側牆的銅鐘上,時間已經去到下午二時十分了。

「遭了、、、」她驚嚇般跳起來,慌慌張張四下環顧,見到一群看過來的同事,臉瞬間紅了。只是見到下午將和自己一同外出的同事也在看著自己,手里正拿著下午需要用到的資料,慌張的心情這才一下子平復。她干干地笑笑,連忙整理辦公桌面,按照日記本上寫下的,一一做好外出的準備。

下午二時二十三分,一輛七座的禮車壓著停車場上一層淺淺的流動雨水,離開了這處辦公樓區域,朝向植物枯萎的那處街道駛去了。

(本章完)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