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五章 非人形、鈾金與共鳴(九)

諾諾斯卡抬起手,看了眼。雙手至肩膀處,皮膚帶上皺褶,肉眼可見的加厚,全是黝黑色。上面沒有鱗片,質感與粗糙皮革相近,可強度卻已經與龍類的黑鱗持平。雙手在硬接電光柱與吐息後,也出現數道不嚴重的傷口。一只手的掌心是一片焦炭,此刻新生皮膚生長出來,壞死組織被頂開,自然月兌落。

諾諾斯卡接上感嘆。試探性質的攻擊,但他知道不僅是自己,克羅斯同樣沒有故意隱藏什麼東西,即便是試探,兩人依舊抱有能將目標就此解決掉便是最好的想法。結果不令人滿意,獲得信息的同時,自己也暴露了新的情報。

這種交換並不是兩人希望見到的。比起目標卡西亞身上的未知,兩人都清楚自己能算作情報的東西並不多。交換到最後,可能還不能完全解析目標的信息。

果然,必需得謹慎,任何一個細微環節出現問題,都將給自身帶來災難。諾諾斯卡握緊長劍前,仔細觀察劍身。克羅斯此刻也分出部分注意力,看向劍身的同一地方——一塊小的缺口,沒有極好的視力與捕捉力,不是很好發現。

「注意到他手上長劍劍身上的紋路了?」克羅斯開口,剛才發生的事情全部被兩人捕捉到腦袋中,回憶數遍後,兩人開始各自以密碼語交換發現的情報,「和三叉戟上的紋路基本一致,是相同事物。」

「世界限制,以及古歷史當中的那些六芒星圖案,紋路的來源都是它們。一種玄奧的能量回路形式,但隨著時代變遷,作用已非常微弱。可以忽略不計,唯一能給我們的信息,便是那把劍的規格非常高。」諾諾斯卡平常身份是一名歷史研究者,自然對這些信息非常熟悉。

注視著卡西亞,諾諾斯卡又一次在腦袋中回憶剛才那短暫時間里發生的所有事情︰「速度和力量上是我們佔據絕對優勢,可從這些方面著手。不過一次接觸,就感覺到目標在戰斗上的熟練度了。每一步都經過了思考,加上對自己的了解,使得他可應對很多情況。如同剛才那樣的事情,或許接下來還會發生。」

「關于吐息,他對目標造成的負擔並不大。連續使用,釋放與終止的熟練讓之對我們也有威脅。我認為吐息的破壞力還未完全暴露,一直留有余地。有可能是想依靠使用的次數來麻痹我們的神經,直到我們在精神上對吐息松懈的那一刻,全力發動以獲得他想要的結果。」諾諾斯卡補充信息時握了握左手,這是向克羅斯示意,這番話是基于他用手改變吐息方向得來的實際感受,「最後是血液,力場屏障破碎雖是我主動解除所致,但起因卻是目標使用血液給吐息破開了一方力場。」

「繼續吧,我已經將細菌遍布周圍,允許它們在有限程度中自我增殖,算是為其他人的干擾做下一層防御。我不會輕易進行精神層面的干擾,目標足夠特殊,黑狼可才死去沒有多久。」克羅斯沒有什麼可說。不見他有動作,卻是那十數顆倒下的古樹開始緩慢溶解。眨眼間,帶著蒼老感的樹皮就糊上一層粘稠液體,密密麻麻的氣泡在上面鼓動破裂,帶出氤氳狀的淡淡粉塵煙雲。

見卡西亞依舊保持剛才模樣,兩顆沉穩且帶著巨力的心髒同時啟動,聲音重合,與兩者周身引發可見波動。

諾諾斯卡與克羅斯不再選擇瞬間沖擊,而是一步一步走向目標,將距離有序拉近,同時帶去壓迫感。

一旁,希拉瑞莉與追擊而來的敵人的戰斗一直在繼續,閃爍光亮也好,地面的震動也好,他們引發的動靜並未吸引三人太多的注意力。

可是此刻,一步一步前進的諾諾斯卡和克羅斯突然停下,靜立原地。前方,一直保持固定姿勢的卡西亞動了,僅是輕緩動作,但兩人在這剎那間甚至感覺到緊張,身體緊繃下是精神高度集中。

卡西亞將前傾的身體直立,順勢抬頭,朝天空望去一眼。狂風吹動雨幕灑落,但這里已是巨大龍卷風暴的影響範圍,大暴雨反倒變成了小雨,用不著撐開感應力場抵擋,因為只會不時落下一片雨而已。

高頻聲波傳開,不過數秒鐘,卡西亞便主動放棄了。他看了諾諾斯卡和克羅斯一眼,目光便繞過他們,環視四周。同時,鳥鳴般的尖利聲從他的喉嚨處回蕩,頃刻間就傳開。

尖利的密碼語聲音沒有得到回應,這在卡西亞的意料之中,這些動作,只是他最後的確認流程。而後,卡西亞將目光投向一旁傳來動靜的方向——戰斗持續著,具體情況如何,卡西亞並不知曉。他此刻唯一得到的訊息,便是趕來支援的成員的的確確被擋住了,一段時間內都不能來到自己身邊。

噴出一口熱氣,卡西亞這才將目光看向身前百多米外的兩名敵人。他感嘆一聲,沉重之後是輕松感︰「之後有一段時間,是不會有成員支援過來了。即便有,也會被攔截住。」

諾諾斯卡與克羅斯一時間不知道是回應一句,還是保持沉默。但卡西亞沒有等待他們,繼續自己的話,語速平穩,但怎麼听,都像是一種無形宣告︰「計劃沒有成功,異常可惜。否則,我現在應該快要去到巨大龍卷風暴中了。損失三名成員,影響巨大。但也是自己將自己帶到現在的境地。」

卡西亞看向克羅斯,上下打量︰「空氣中彌漫的細微生物濃度很高,或許腐蝕性病菌並不是唯一,你應還有另外作用不同的種類。」詢問沒有到得到回答,卡西亞自然也不期望敵人的回答。

「果然信息無論在何時,都必須重視。」想到計劃的提及與進行,卡西亞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惋惜。不過沒有過多的後悔,感覺當中的異樣感不僅影響著他自己,也影響著其他人。思考過若是沒有這樣一個失敗的計劃,直接在後方焦土展開混戰,不被輕易察覺與極難防御的病菌,因為它的存在,過後死去的人只會更多。

卡西亞認為這是對自己來說唯二可以接受的好消息。至于另外一個,便是過去的這段時間中,卡西黑已帶著葉捷琳遠離聯合基地範圍,安全性與撤離的幾率都去到可觀程度。也許還會存在危險,不過有卡西黑其身邊,拖到支援抵達並不困難。

思緒最後回到自身。

高頻聲波探測的結果並不好,周圍除了一名被拖住的己方成員,可謂空空蕩蕩。敵人在數量上一直佔據優勢,這是不用爭議的事實。時間往後走,這種情況會出現轉機,會有己方成員趕到。可看著前方的兩名敵人,卡西亞不認為他們會給自己拖延的時間。

兩人的進攻都是試探性質,可對于卡西亞,並不意味著就能輕松的將這些試探性進攻擋下。卡西黑的離開的確是對他的一個巨大限制,不能接近雨雲層,僅憑地面上的游離凍氣,匯聚到現在的總量,也不過只能使用三次。

以第二代聖劍引導電光已產生了一次消耗,因為必須依靠凍氣保護自己的手臂,如同雨雲層之上引導轉移「電鰻」的聯合電流柱。卡西亞取得了想要的效果,那把三叉戟大概得有一段時間不會再有電光激發了,至少是平常的進攻當中。

但接下來應該如何應對?卡西亞思考模擬繁多次數,結果依舊是直接讓對方死亡,才是唯一出路。四階段作為過渡物種,因生物電感應力場存在,導致三階段與他們的差距著實巨大,如同手術者與普通人一般,需有數量和特定的器具武器,才能有擊殺的可能性。

「呼、、、」熱氣噴吐,卡西亞看向自己握拳的雙手,手掌的力量可將空氣捏出爆鳴聲,但面對敵人,依舊不足夠去改變任何東西。

「自己或許會死在這里。」腦袋中,另外一個聲音開始說話。卡西亞沉默,目標僅是撤離到身後幾十千米外的巨大風暴處,此刻也變成奢望般艱難。而且也不用真的進入,相隔數千米,卡西亞就有信心借助巨大龍卷風暴自身匯聚的凍氣來扭轉局勢。

可前提都得是能靠近才行。眯起眼楮,卡西亞第二次噴吐熱氣,前沖數米才逐漸散逸開。

前方,短暫停頓的諾諾斯卡和克羅斯邁開腳步,沉悶的心髒跳動使他們身體火熱,開始扭曲其表層的空氣。兩人思考過卡西亞的話,都當做是他的感嘆。

克羅斯蔓延開精神波動,諾諾斯卡以密碼語說話,作為話語上的干擾。有「沙沙」聲在周圍傳開,幾乎每過一秒鐘,古樹就被細菌侵蝕掉一層,將更多粉塵狀的病菌帶到空氣中去。

兩人每一步都邁得很開,動作、神情、心跳等等都保持不變,不給卡西亞捕捉到一點異常痕跡。十數步,即是距離接近百米時,兩人的身形開始散開。緊接著才是兩條人形空氣甬道出現。可此刻,兩人的身形已在卡西亞身旁凝實。

三叉戟可被捕捉到形體時已插入泥土中,引發地面下的大爆炸,半徑四五十米的泥土都被暴力掀飛,朝半空大團濺射。卡西亞後撤,依舊被預判了位置,和著大團泥土和古樹根睫,被巨力沖擊到半空之中。

卡西亞在大塊的根睫上跳落,對著下方便是一道吐息。三叉戟準確刺擊而來,強制性扭曲吐息,折過角度激射到遠處密林。同時,下方諾諾斯卡揮出一劍,展開一道擴散的豎立圓環,眨眼間逼近卡西亞時被一道銀白劍光破開缺口,使得他從中穿過。

第二道吐息沖擊地面,無數流火順地面散開,但至諾諾斯卡與克羅斯身前一米左右便突然消失,被感應力場消融。

兩人完全追擊著半空中的卡西亞,只等待他落下的那一刻。卡西亞同樣清楚,借助所有巨大根睫塊,飛速朝向一旁正倒塌的古樹跳躍而去。可速度終究慢了太多,才在半空中移動不過二三十米遠,便已經被卡住移動位置。

卡西亞去到一塊根睫上,手腳並用去到其下方,一同用力猛蹬根睫塊,變成流光墜落地面之時,刺棘尾巴揮動第二代聖劍擋下被投擲出來的長劍。但漆黑的雙手出現,一只手掌上,指尖露出黝黑鋒刃,劃向卡西亞的脖頸,另一只手直接抓向刺棘尾巴。三叉戟更是提前守在他的落地點,在他接觸地面的那一刻,已然完成蓄力,帶著扭曲的空氣,刺擊而來。

卡西亞能捕捉到這些進攻,可反應過來的只是精神體,身體強度不足以讓他做出與之匹配的動作。下一刻,全身鱗片倏然展開,紅紋再度閃亮時,也露出下方噴射熾熱氣流的皮膚。同時,卡西亞扭動腦袋,使之出現一個弧度。而身體月復部某位置,那里的肌肉已然收縮,緊緊包裹那塊玻璃管,隨時準備將之砰然擠碎。

「叮!」伴隨震顫,黑色流光劃過卡西亞的脖頸時,他的腦袋就受到巨大力量的沖擊,直接扭曲巨大角度,打在一側肩膀上。那里鱗片飛濺,皮膚碎開,露出一片鮮紅色的血肉來。三叉戟此刻因腦袋的弧度劃開,但也從他的太陽穴處開始,拉出一道接近頭頂的傷口。露出的雪白骨頭上,劃痕幾欲將頭骨破開。

下一刻,氣密的嗤嗤聲里,一片綠色濃霧瞬間擴散開十幾米遠,將兩人包裹進去。緊接著一道劍光閃耀,直接將綠霧分開時,頭部受到的巨大力量就帶著卡西亞歪斜拋飛出來。遲到的金屬交擊聲引爆空氣,將綠霧再度擴散。

諾諾斯卡先于一步沖出霧氣,渾身鎧甲蒙上晦暗光彩,上面有明顯的腐蝕痕跡。他沖擊出數米遠,一手撿起自己的長劍時,克羅斯才手握多了一道白痕的三叉戟從另一邊撤出,追擊了上去。

兩人各自拉出一條人形空氣甬道,追上腳步踉蹌,正一手捂住喉嚨,一手暴力去扳正自己腦袋的卡西亞。

諾諾斯卡手中長劍頓時綻放濃霧般的白光,克羅斯也雙手握住三叉戟,藤蔓般的電光瘋狂生長,竟是先于一步觸及卡西亞的身體。只是這一瞬間,克羅斯的感官中,整個世界仿佛靜止了,其自身也如同被釘在了原地,所有聲音都不能被捕捉到,仿佛根本沒有存在過。此刻,他唯一能看見的,便是目標那一雙鮮紅色的渾圓瞳孔,里面全是冰冷感,正直直盯著自己和諾諾斯卡。

「快躲開!諾諾斯卡!」下一刻,克羅斯撕裂喉嚨般大吼。他腦袋上的所有血管暴漲,眼中血紅十字竟也如同卡西亞一樣,倏然張開,成為渾圓形狀。

而不知何時,這一片地域上空,翻涌的漆黑雨雲層也好,黯淡的偶爾有光亮閃爍的天空也罷,或許是一瞬間的事情,一片扭曲的綠色極光出現了,橫亙其中,將整片地域都鍍上一層滲人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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