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叔公的話，懟的滿朝文武都是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在朝堂上，已經習慣了說這種話，不斬不足以平民憤，不罰不足以平民憤。
這個民憤民意是個好東西，一下子就能夠將他們的對手給堵回去。
但是，現在他們面對的，本身就是個民。
人家心里一點也不憤怒，反而還是來為蜀王求情的。
這，就讓現場氣氛有些尷尬了。
而李世民，則是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
如果說，此前李世民還不是十分肯定，幕後之人是不是蘇長生的話。
那麼老叔公這番話一出，李世民幾乎斷定，沒錯，這一定是蘇長生的手筆。
魏征被噎了這一下不輕。
以往都是他懟人，沒想到現在居然被人懟了，他還沒辦法反駁。
魏征眉頭一皺說道︰「可是，蜀王殺人也是不爭的事實。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哪怕是皇親國戚，也要受到懲罰。」
老叔公再次說道︰「蜀王殺的那個人，俺們這些村的人都知道，他叫劉金剛，就是個潑皮無賴。」
「踹寡婦門，挖絕戶墳，橫行霸道，無惡不作。王爺殺了劉金剛，就會所有人都拍手叫好。」
「王爺這是為民除害，為什麼要懲罰他呢？」
魏征正色說道︰「即便這個劉金剛是潑皮無賴，即便他罪大惡極，但是也要等官府判罰之後才能處以極刑，個人絕對不能濫殺無辜。」
老叔公鄙夷地說道︰「劉金剛橫行霸道十幾年了，從來沒見官府去抓他，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官呢！就知道動動嘴皮子。」
「這件事，俺也懶得和你拌嘴，俺就問你，如果蜀王殺一個人就要嚴懲的話，哪有人殺了一萬多人，又該當何罪呢？」
魏征正色說道︰「如果有人膽敢殺一萬多人，哪必然會滿門抄斬，誅滅九族！」
老叔公冷笑道︰「哪好，陛下，這滿朝文武，想要害死俺們一萬多百姓，請陛下將他們滿門抄斬，誅滅他們的九族！」
此時，御史王成，也就是剛才在外面被老叔公懟的那個家伙，此時再也按捺不住。
他忍不住跳出來說道︰「大膽刁民，不要仗著當今聖上仁慈，就敢胡言亂語，隨口攀咬！」
「我來問你，我們如何殺了一萬多人？」
听到這個御史的詢問，老叔公須發皆張，大聲說道︰「這位長官，俺想問你，蜀王是不是早就上報朝廷，說有可能會爆發水災了？」
「朝廷是不是無動于衷，根本沒當回事？」
「是不是就是你們這些人，說不可能發生水災的？」
「如果昨兒不是蜀王將俺們全部都驅趕到臨時避難所的話，俺們這一萬多百姓，是不是都會死？」
「那麼，是不是你們要謀害俺們這一萬多百姓呢？」
歪理！
絕對是歪理！
王成怒道︰「你不要胡攪蠻纏，你們這不是活的好好的嗎？」
老叔公森然說道︰「沒錯，我們是活的好好的。」
「但是，整個關中道，不不止俺們這些村子。」
「整個關中道下大雨，會有多少村子會被大水沖毀？會有多少人死于這次水災？」
「三萬？五萬？還是十萬？」
「這些人，都是你們這些糊涂官，昏官給害死的！」
「你們模模良心，難道就不會痛嗎？」
「幾萬甚至十幾萬幾十萬的百姓，就因為你們動動嘴皮子，他們就死于非命。」
「在你們眼里，這只不過是一個數字而已。但是他們每一個，都是活生生的人！」
「你們這屠殺掉幾十萬百姓的糊涂官，難道不該殺嗎？難道不該誅滅你們的九族嗎？」
整個大殿之上，唯有老叔公的聲音在咆哮，倒顯得大殿上有些寂靜。
朝堂上所有官員，都被老叔公訓斥的面紅耳赤，跟三孫子似的。
偏偏，一時之間，他們還難以反駁。
甚至有些官員，臉上露出羞愧和自責之色。
在某種程度上，這個鄉巴佬說的是對的。
這十幾萬或者幾十萬的百姓的死，的確可以算到他們頭上。
然後，他們就听老叔公繼續說道︰「蜀王先是上奏朝廷，讓整個關中道早做準備。」
「然而你們嫌麻煩，直接否認了，根本沒當回事。」
「蜀王又發現，暴雨真的要來。他不得已，才帶兵出來，將我們驅趕到避難所中。」
「他，救了我們一萬多百姓的性命啊！」
「然而你們覺得，蜀王的英明仁慈，越發襯托出你們的昏聵、糊涂、無能！」
「你們這幫廢物，這幫劊子手，這幫奸賊難以忍受，所以一起跳出來要陷害蜀王！」
「你們嫉賢妒能，你們，你們這些人，難道不該死嗎？」
「你們模著自己的良心，誰敢說，你們是一心為了百姓的？」
「除了蜀王，你們有一個人敢說這句話嗎？」
「殺死十幾萬幾十萬百姓的官，無罪，反而是救下一萬多百姓的官，你們要懲罰他！」
「哈哈哈哈！這世道，已經如此荒唐了嗎？」
「剛才這位長官問俺，難道你就不怕死嗎？不怕被滿門抄斬嗎？」
「俺告訴你，俺不怕！俺既然敢來，就沒準備活著回去！」
「俺這次來，就是要當著聖上的面，痛罵你們這幫奸賊一番！」
「俺要告訴聖上，千萬別被這幫奸臣所迷惑啊！」
「聖上，小老兒辱罵這些大臣，君前那個失，失，失手？請陛下治草民之罪。」
老叔公一番話，不但罵的滿朝官員抬不起頭來。
就算是李世民，也是感概頗深。
是啊，你看這滿朝文武，都是大唐最聰明的一群人。
然而，這幫人真的將他們的聰明才智，都用到百姓身上去了嗎？
並沒有的！
他們絕大多數人，都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啊！
怪不得蘇長生一直不願意做官。
朝廷里面，都是這種官員。
你想做點事情，他們就在暗中給你使絆子。
做這樣的官，又有什麼意義呢？
想到這里，李世民不由說道︰「老人家，你何罪之有？」
「你說的好啊，這幫官呢，就該有個人這麼罵罵他。」
「來人，給這位老丈賜座。」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