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結束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有李衛東在，丁原又滴酒未沾，稍微吃了點飯填飽肚子就候著李衛東了，呂楊倒是不擔心吳剛能不能回去，送到樓下，囑咐了丁原幾句注意安全，就看著汽車駛離。
「愁眉不展的，沒喝盡興，咱們接著喝？」李衛東看著吳剛的樣子，納悶的問道。
「可不能喝了，再喝就找不到路了！」吳剛擺擺手說道，不過眉頭還是皺著。
看了倚靠在車座上的李衛東一眼，吳剛拿出傳呼機，調出一條信息，遞給李衛東，並說道︰「他娘的，這人運氣不好，喝涼水都塞牙！」
李衛東納悶的接過傳呼機，漢顯的傳呼機已經普及開了，價格也大幅下降，有點錢或者身份的人都能混一部，高調點的別在腰間，低調點放到手提包里。
低頭就著車窗外透過來的路燈，李衛東看著上面的一行字，「局里消息，邱父下午任命！」
就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李衛東埋怨這個發消息的人，傳呼又不是電報，就不能說清楚點，搞的和傳遞情報似的。
「就是我那個辦公室主任，他爹走了狗屎運了，既然升處長了，今天下午我剛離開單位，就有人給我打傳呼！」
李衛東了然，現在局勢這麼明朗，單位里的那些人連隊都不用站了，這不是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嗎，能給吳剛打傳呼也算他沒白在這個單位待，還算是有些人緣。
「這算個屁，你要是想留下，誰也怎麼不著你吧？」李衛東問道。
上輩子他在漢東機械廠也不比吳剛好多少，他在車間里不是還硬熬著，國企就這麼一回事，整人一般也不會到整開除的程度。
開除一個大學生，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辦成的，干部身份了不得，沒原則性錯誤，誰也不會冒著風險開除。
「這倒是，但是咱們也是要臉的人，低聲下氣的講和，我也干不出來，他雖然不能開除我，光是惡心，我也受不了呀！」
「鐵飯碗呢，你舍得，你不是說要讀研究生，三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弄到部委里去，分分鐘滅了他們，讓他們知道花兒別樣紅！」
「我也就是發個牢騷，讀研究生也沒那麼容易，你以為還是咱們畢業的那時候，現在部委人滿為患，早不要人了，袁建生那廝都下發配到下面的企業里去了，哪里有這好事！」
「我給你出個主意，回老家找個單位，按照你爹媽的願望找個媳婦結婚生子，家庭事業兩不誤，二老還高興！」
吳剛的老家是距離京城不遠的一個縣城，父親是個小領導，母親是老師，家庭條件能甩呂楊和李衛東好幾條街。
這樣的家庭配置，在縣城也屬于家庭優越了，長期在縣城里活動，關系人脈多的很，想找個小單位待著是肯定沒問題的。
吳剛白了李衛東一眼，這是他大學時驕傲的資本，但是自從畢業後，就被李衛東和呂楊一點點的給打碎。
「滾犢子，越說越沒譜了，回去干什麼，屁大點的地方，能有什麼出息，好不容易出來了，怎麼還能回去！」
轉頭看著李衛東，半真半假的說道，「我就是給你打工也不能回去呀，你不是有摩托車廠嗎，給我安排個小領導當當，我也過過官隱！」
李衛東沒想到被反將一軍，也半開玩笑地說道︰「我那小廟，還能讓你這尊菩薩看上，只要你願意，隨時可以去，哥哥給你封個大官！」
吳剛听到李衛東的話，看著窗外半天沒動，要說他不羨慕李衛東的瀟灑自如，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讓他辭職拋棄這個鐵飯碗，他也沒有如李衛東一樣的坦然。
這就是根深蒂固到骨子里的官本位思想在作祟，雖然在企業，但是最少還有個干部身份，機會合適，關系到位調到機關單位不過分，誰也不說出來什麼。
雖然不知道李衛東都有什麼事業，但一個李衛東看不上眼的摩托車廠，就足夠他吃一輩子的了，而且這飛來飛去的，產業能少了。
都是人，有誰會嫌棄錢多的，但是得有那個能力才行，但是能抱大腿也行呀。
「說真的，我從去年就一直琢磨著辭職下海的事，但是一直沒有個頭緒，干什麼都沒譜，雖然說是大學生，但是真讓咱去實操，那真不行，我也在車間里試驗過，圖紙是一回事，真正的干又是一回事！」
「別看單位看著紅火，其實也就是那麼回事，只是趕上了機會，說不定哪天就完蛋，今天王院長也說了，中國入世是早晚的事情，倒時候對汽車工業的保護就沒了，必須要開放，就咱們這水平能和國外的去掙個一二三？」
「人浮于事，牝雞司晨，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當領導，佔著茅坑不拉屎，想干事的沒機會，有機會的不干事，除了這個合資廠，其他的看著吧早晚餓死！」
「你也就這張嘴了，再說就是罵街了啊，在單位里誰會慣著你，你要是再管不住這張嘴，哪里都沒有你的容身之地！」
「我有你說的那麼慘嗎，也就和你這麼說兩句，你以為在單位里也這樣啊，要不是那孫子欺人太甚，我能搭理他！」吳剛嘆氣說道。
「你自己看著吧，你要是真想找個事干，我倒是真有個合適的地方，還是干你的老本行，不過在國外！」李衛東琢磨了一下說道。
他真需要一個懂技術的人給他看著斯柯達那邊，讓趙東升和葛國梁當個管理者還行，但是搞技術就有些扯淡了，而且這東西若是不懂點技術也很難有什麼作為。
吳剛坐正身體，說道︰「國外，哪里，你在國外還有汽車廠？」
「捷克的斯柯達汽車听說過吧？我前段時間投資了點股份，有點話語權！」李衛東沒有要隱瞞的意思。
「我的娘 ，你這是要逆天呀，那可是最古老的汽車廠之一，搞汽車的誰沒听說過！」吳剛看著李衛東，覺得不可思議，家鄉話都出來了。
這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要有話語權，股份肯定不會少。
「這都是小意思，等過幾年，哥連衛星都能發射，這才到哪？」李衛東享受著吳剛的崇拜，比起別人來，他倒是更想看看他的這些同學仰慕的眼神，心情倍爽。
「唉，咱們這差距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呀，本來以為你也就是發了點財，現在看來，是我膚淺了，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說咱們一個宿舍住了四年，我怎麼就沒這能力呢！」吳剛佯裝懊惱的說道。
「不要和哥比，不然容易自卑！」李衛東傲嬌地說道，和他比有錢，至少國內已經無敵了。
「我已經自卑了，人比人氣死人呀，不過去捷克這事咱們就這麼說定了啊，你可不能晃我，我回去就辦離職手續，這年月，出國誰不願意！」吳剛猶豫了一下說道。
「這麼草率，不用給家里商量一下？」李衛東沒想到吳剛的決定下的這麼快，這可不是小事。
「多大的人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再說了你也不能坑我呀，到了捷克語言不通，對于我修閉口禪也方便不是嗎？」吳剛無所謂地說道，但是臉色還是有些猶豫，都說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怎麼也得告知父母一聲。
看著吳剛說的隨意，好像和說相聲似的，李衛東不敢相信，再三詢問，才敢確定這是真的，有人能幫他，他也樂意，他對吳剛也算熟悉，至少比別人靠譜。
把吳剛送到宿舍樓下，李衛東還感覺這事有些太戲劇化，是不是酒喝多了說胡話，反正明天酒醒了再說吧。
吳剛看著李衛東的車離開，拍了拍臉清醒一下，在宿舍樓下走著，這個決定雖然倉促，但是他不覺得有什麼草率，能抱大腿的時候不能猶豫，該出手時就出手。
而且他在京城汽車廠除了調崗或者遇到貴人，他很難翻身，折了面子的事，哪能不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