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來公公眼一撇,那人頓時不作聲。
寶來皺眉,回到陛後俯耳低語。陛下看向那個一身書卷氣的公子,下巴微昂,示意寶來去問話。
下一位世家公子接著展示自身才學。
寶來走近那個人面前,問道:「這位公子剛才何故吞吞吐吐,是有何事啊?」作為陛邊的貼身公公,寶來很少看人眼色,不是看不懂,不然也不會坐到這個位置,只是在陛邊多年,早已習慣了別人對自己伏低做小,不想也不必說話過于委婉,何況是面對這麼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
「公…公公,」那人面色為難,結巴道,「沒什麼,許是認錯了。」
寶來眉頭一皺,不耐煩地道:「咱家怎麼問你就怎麼答,少給我來這一套,說,到底怎麼回事,竟然讓你在面對龍顏的時候都會心不在焉。」這話可嚴重了,若是不說出個所以然來,那可就成了對皇帝的大不敬。
那人大驚失色,連連作揖道:「公公莫怪,在下絕不敢對陛下不敬。」
「說,剛才為何欲言又止。」寶來看也不看他,直接了當的問道。
「公公,剛才在下是看見在春日宴大放異彩的那位商戶家的小姐了…」那人還未說完,寶來怒斥,「胡說八道,這宮宴之中怎會有那商戶之人。」
那公子忙再低頭,戰戰兢兢地道:「是真的,公公,在下絕不敢亂說話,是真的很像,剛開始小人也覺得會不會只是長的像,可仔細瞧了瞧,確實就是啊。」
寶來略作思考,「你說的那個女子是哪一個?」
那位公子伸手一指,指向了正在聊天的師含雪。
「最好你說的是實話,否則…」寶來公公冷笑道。
那公子忙作揖行禮,再三保證道:「請公公明鑒,小人絕對不會看錯的。」
寶來哼了一聲,徑直朝師含雪走去。
師含雪與何韻澄相談甚歡,突然,一個身影出現在她的座位前。
師含雪抬頭望著,心下思量,怎麼會來個公公。
寶來看著師含雪,模樣倒是長得不錯。
「這位小姐,請問你父親在朝身居何職啊?」還真是沒有一點鋪墊,就這麼直接問啊!
師含雪一時間不知作何回答。
「師姐姐,你回話啊。」何韻澄扯住師含雪的衣角。
「我…」師含雪欲言又止道。
寶來皺眉,「在這大殿之上,小姐出口便稱‘我’,這不合規矩吧。」心中對那人的話信了八分。
師含雪張開口又合上,實在是不能昧著良心說出臣女二字。
寶來剛要呵斥,虞衡走了過來,「寶來公公,你在這兒干嘛呢?」
寶來行了一禮道:「世子殿下。」
「這都是些小門小戶,有什麼好看的,寶來公公你跟我到那邊坐坐?」虞衡笑著道。
「不了,待會兒吧。」寶來公公拒絕道,「老奴這兒還有點事兒,世子殿下先回去吧,等一下老奴去找世子殿下。」
「現在就去唄。」虞衡說道。
「世子殿下莫要為難老奴了,這是陛下的吩咐,老奴可不敢耽擱。」寶來公公如是說道。提到了陛下,那就怎麼也沒有阻攔的理由了。
虞衡一臉緊張的看向師含雪。
不一會兒,寶來公公走到陛邊低語,皇帝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手一抬,樂器聲戛然而止,舞姬也全都退下。殿中所有人不明所以,只看到陛下面色不虞,所有人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還不站出來。」陛下怒道。
所有人不敢出聲,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
這時,從遠處座位上走出一人,緩步前進,現在大殿中央,俯身跪地,「民女師含雪,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薛凝芷、虞衡、洛筱柔等人皆冒出冷汗,擔心陛下大怒,會處罰含雪。當然,也有幸災樂禍的,洛筱薇、秦晴、鄭玲兒等人就差笑出聲了。
按理來說,知道宮宴里出現個商戶,應當是不動聲色的讓人悄悄處罰了便是,免得這宮宴開的不盡興。這若是在高門大戶里,九成是這般處理,省的賓客看笑話。不過,這坐在高處的是誰啊,是當今天子,皇權盡在手中的陛下,他可不管什麼顏不顏面,讓自己不高興那就所有人都別想好。自己的宮宴里出現個下等人,那是怎麼都不能忍的。雖說這里商戶也可考科舉,科舉成功後也同樣會有官做,不會因為是商戶而歧視,但是,那是對于科舉成功的人來說的,對于普通的商戶,大家還是覺得上不得台面的,更不要說是出現在皇宮的宴會上。
「民女?」陛下說道。
「是,民女家里是商戶。」師含雪如實說道。
‘商戶??’所有人大驚失色,一個商戶怎會出現在宮宴上,難怪陛下如此動怒。
而听到商戶二字的虞承軒如墜冰窟。剛才看到父皇大發雷霆,他便知曉那人已經按照他的指示讓父皇知道了商戶的事,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出現的竟然是師姑娘,若說剛才還有半絲僥幸,那當她說出自己家是商戶的那一刻,他知道,不得不信了。
「你一個商戶,是如何進到這皇宮大內來的?」陛下怒聲問道。
「民女…」師含雪不知如何開口,看陛下這惱怒的樣子,自己絕不能牽扯出王爺,更何況,那邀請函說不定王爺根本不知情。
「吞吞吐吐的做什麼?」陛下聲音傳來,師含雪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陛下。」虞衡站出來跪在師含雪身旁,「陛下,是臣帶她進來的。」
「虞衡,別亂說。」師含雪低聲焦急地說道。
「虞衡,你說人是你帶來的,可朕查到,她是持有邀請函的,你覺得你能多拿一份邀請函嗎?」陛下一針見血,直指重點。邀請函可不是誰都能隨意拿出一份給別人的。
「臣…」虞衡語塞。
「哼,虞衡,你包庇她,蒙騙朕,真是好樣的。」陛下怒道。
「陛下恕罪,臣有錯當罰,只是,師含雪她既然有邀請函,那她來此便不算不合規矩,還望陛下明察,勿要責怪于她。」虞衡叩頭說道。
周圍跪著的人都驚呆了,虞衡世子惹怒陛下竟然不替自己求情,反而替那商戶之女求情,難道,他和那商戶女?不對呀,那薛家小姐呢?
「你倒挺護著她。」陛下說道,「師含雪,你說,這邀請函是誰給你的?」
師含雪低頭不語。
「大膽,朕問你話你竟然不回?」陛下大怒,「你是要朕責罰于你嗎?」
虞承軒頻頻回頭,看向殿門。虞承爍,你怎麼還沒來?
「好,你不說是吧,」陛下說道,「來人…」
「陛下息怒。」虞衡說道。
皇帝怒瞪他一眼,「來人,將師含雪拖下去,先打上十鞭,再帶上來,看她說不說。」
師含雪緊閉雙眼,認了。
「陛下,」薛凝芷坐不住了,跑到師含雪身旁跪下磕頭,「含雪體弱,那十鞭下去,就去了半條命了。」
「是啊,陛下,您開恩,不能用刑啊。」洛筱柔也跪了過來。
陛下眉頭微皺,「你們,都認識她?」
「回陛下,臣女與她是好友。」薛凝芷說道。
「臣女也是。」洛筱柔。
「哼,你們都為她求情?」陛下說道。
「望陛下開恩。」洛筱柔叩首。
「陛下,今日宮宴,不宜見血。」薛凝芷勸道。
「好,師含雪,今日有這麼多人為你求情,朕就給你個機會,你說出這邀請函從何而來,朕便饒了你。」陛下看向師含雪道。
「陛下,」師含雪說道,「民女實在是不知道這邀請函從何而來,是有一天一個人遞于家中小廝,小廝交于民女,這才到民女手中。」
「呵,你當朕這宮宴是什麼地方,這邀請函萬金難求,誰會不留名號贈予你。」陛下怒道,「你還不肯說實話,來人…」
「陛下息怒,民女所言句句屬實。」師含雪叩頭說道。
「陛下,您想一想,師含雪不過是個商戶女,她怎麼可能買的到邀請函,定是有人贈予她的,您也說了,這邀請函萬金難求,能給她邀請函的人必定位高權重,若是當真有這麼個人,她為何不說呢?」虞衡言辭懇切地說道,「請陛下三思。」
「陛下,含雪所言定不會摻假,還望陛下明察。」薛凝芷說道。
皇帝思考他們所說的話,似乎有些道理。
「陛下,」良嬪說道,「臣妾有一言,想說于陛下。」
「你說。」陛下說道。
「這小小商戶女,自己是絕對弄不到邀請函的,只能是別人給的,而能給她的人,如康王世子所說,必定位高權重。」良嬪分析道。
陛下點點頭,「接著說。」
「連康王世子都拿不到的東西,這有多少人有資格呢?臣妾看這商戶女交友甚是廣泛,或許…」後面的話沒說,卻也十分引人遐想。
這個商戶之女,認識康王世子,認識禮部尚書之女和禮部侍郎之女,都是世家貴子貴女,怕也是個攀龍附鳳的,難道,給她邀請函的會是某位皇子?不得了了。
陛下听出弦外之意,這商戶女把手伸進朕的皇兒身上來了。「來人吶,拖下去,給朕打。」
立刻上來兩名宮人要拖走師含雪。
此時,薛凝芷焦急,心中默念,‘王爺,你快回來吧,快救救含雪。’
「父皇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