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四聖開始試禪心

作者︰剩咸多喝水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白龍馬听了悟空的話後微微點頭,四蹄轉瞬疾如電閃踢踏,颼得一聲飛竄出去。

那師父手軟勒他不住,只好伏低身子緊抓韁繩,即便生氣狠了,卻也只能回頭閃瞪那倆不孝徒弟一眼。

小白龍撒歡暢快,直到狂奔上山崖才辿步徐走。

玄奘喘息始定,抬頭遠見一簇松陰,內有幾間房舍軒昂,但見︰

門垂翠柏,宅近青山。幾株松冉冉,數睫竹斑斑。

籬邊野菊凝霜艷,橋畔幽蘭映水丹。

粉泥牆壁,磚砌圍圜。

高堂多壯麗,大廈甚清安。

牛羊不見無雞犬,想是秋收農事閑。

那師父正按轡徐觀,又見悟空一眾追到。

悟淨嘆道︰「師父好臂力!一路顛簸,竟也不曾跌下馬來……」

長老喝指著行者道︰「悟空!你這潑猴!

剛嚇死我了,可要嚇死我了!

你把馬兒驚了,我萬一騎不住摔下來,卻怎了得!」

行者陪笑道︰「師父莫光罵我,方才是豬八戒說馬行遲,我才催他快些趕路。」

那呆子因趕馬走急了些,此刻正喘氣噓噓,口里唧唧噥噥鬧道︰「罷了!罷了!

著了師兄的算計!

連日行路牽馬,直累得我肚瘦腰松,沙師弟擔子沉重挑不上來,他卻反更弄我倆奔奔波波!」

朱小杰模出把上好黃豆,躬身伸臂遞到馬兒嘴旁,心道︰可不能把我家小馬兒給餓瘦了!你不比那幾個家伙強橫,可得吃點零食補補。

長老道︰「徒弟啊,你們先莫耍鬧。

且看那壁廂,像是有座莊院,我們剛好借宿去也。」

行者聞言,就是一驚,方圓千里他早望過,卻根本沒什麼屋舍更別提莊院之類。

也因如此,他此前才故意調侃,想先潑潑冷水,澆一澆那呆子的過剩期望。

不料眼前竟冒出個莊院,抬頭舉目,果見半空中慶雲籠罩,瑞靄遮盈。回思此前種種,料想這兒也是個佛仙點化聖人居所,才放下心來。

而後悟空卻沒泄漏天機,只道︰「好!好!好!今夜剛好修整,咱們這便借宿去吧。」

經過悟空的火眼金楮核驗,長老便也放下心來。

朱小杰翻身下馬,果看到座門樓,乃是垂蓮象鼻,畫棟雕梁。

沙僧歇了擔子,八戒牽了馬匹道︰「觀這闊氣樓宇,想是個富實之家。」

行者順步要進去,三藏忙拉著他道︰「不可!你我皆是出家之人,不請而入之事不當做的。

即便稍後見這主人,大家也該注意避去嫌疑,莫鬧了誤會。

咱且叫叫門兒,等他有人出來接應,咱再以禮求宿,方可。」

聞說,悟空只好訕訕敲了敲門,便退了出來。

八戒在一旁拴住馬,斜倚在牆根之下。三藏坐在石鼓上,行者、沙僧坐在台基邊。

可等去許久,卻始終無人出來應門。

行者性急,跳起身,探頭往入門里看處︰

原來里面有向南的三間大廳,簾櫳高控。

屏門上,掛一軸壽山福海的橫披畫;

兩邊金漆柱上,貼著一幅大紅紙的春聯,

上寫著︰絲飄弱柳平橋晚,雪點香梅小院春。

正中間,設一張退光黑漆的香幾,幾上放一個古銅獸爐。

上有六張交椅,兩山頭掛著四季吊屏。

行者正探頭探腦偷看時,忽听得後門內傳來腳步聲。其後走出個半老不老的婦人來,嬌聲問道︰「是什麼人?竟擅探我寡婦之門?」

慌得大聖喏喏連聲,縮頭道︰「老菩薩,俺自東土大唐來,奉旨向西方拜佛求經。

一行五眾,路過寶方,天色已晚,特奔老菩薩檀府,告借一宵。」

那婦人笑語相迎道︰「長老,卻不知其余四位大德在哪?請來。」

行者趕忙回頭高叫道︰「師父,主家請咱們進去耶!」

三藏才與逍遙子、悟空邁步,八戒牽馬、沙僧挑擔而入。

只見那婦人出廳迎接。八戒餳眼偷看,你道她怎生打扮︰

穿一件織金官綠絲襖,上罩著淺紅比甲;

系一條結彩鵝黃錦繡裙,下映著高底花鞋。

時樣鬘髻皂紗漫,相襯著二色盤龍發;

宮樣牙梳朱翠晃,斜簪著兩股赤金釵。

雲鬢半蒼飛鳳翅,耳環雙墜寶珠排。

脂粉不施猶自美,風流引盡少年才。

那婦人見了後來幾人,便更欣喜,客氣邀入廳房,一一相見禮畢,請各敘坐看茶。

那屏風後,忽有一個丫髻垂絲的女童,托著黃金盤、白玉盞,香茶噴暖氣,異果散幽香。

那人綽彩袖,春筍縴長;

擎玉盞,傳茶上奉,對他們一一拜了。

茶畢,又吩咐辦齋。三藏合掌道︰「阿彌陀佛,還不知老菩薩高姓?又不知貴地是甚地名?」

那婦人道︰「此間乃西牛賀洲之地。

小婦人娘家姓賈,夫家姓莫。幼年不幸,公姑早亡,與丈夫守承祖業,有家資萬貫,良田千頃。

我夫妻命里無子,止生下三個女孩兒。

可禍不單行,前年再遇大不幸又喪丈夫,而後小婦居孀,今歲服滿。空遺下田產家業,再無個眷族親人,只是我娘女們承領。

孩子們也曾想嫁去別家,可相依為命久了,卻再難舍家業親情。

適承長老下降,便是天意使然。小婦娘女四人,便欲坐山招夫。

我觀這位公子相貌堂堂貴氣逼人,自看不上我等扶柳粗鄙。

余下您四位恰好,不知尊意肯否如何?」

言畢,這婦人不忘恭恭敬敬對逍遙子深施一禮。

朱小杰擺了擺手,笑道︰「小姐們個個菩薩慈悲,玲瓏心腸。

這位大小姐看著面善,似我的一位老友。

還有主母靈慧內斂,多有道家風骨。

這事兒我便不瞎摻和了。

哈哈,你們繼續,繼續!」

聞說,主母對逍遙子再施一禮,才踱蓮步到玄奘身前。

三藏見這美麗婦人走來,趕忙推聾妝啞,瞑目寧心,寂然不答。

那婦人道︰「長老莫慮婚後生活。我家舍下有水田三百余頃,旱田三百余頃,山場果木三百余頃;

有黃水牛有一千余只,況騾馬成群,豬羊無數。

還有東南西北,莊堡草場,共六七十處。

家下堆積八九年用不著的米谷,十來年穿不著的綾羅,一生使不完的金銀。

勝強似那錦帳藏春,說甚麼金釵兩行。

你師徒們若肯回心轉意,招贅在寒家,而後自自在在享用榮華,卻不強去往西勞碌?」

三藏依舊如痴如蠢,默默不言。

婦人又道︰「我是丁亥年三月初三日酉時生。故夫比我年大三歲,今年四十五歲。

大女兒名真真,今年二十歲;

次女名愛愛,今年十八歲;

三小女名憐憐,今年十六歲,俱不曾許配人家。

小婦人雖然丑陋,卻幸得小女們俱有幾分顏色。且女工針指,無所不會。

因先夫無子,我便把她們當兒子看養,小時也曾教讀些儒書,如今俱曉得吟詩作對舞文弄墨,當個文伴撫琴吹簫紅袖添香豈不美事。

我母女雖居住山莊,卻不是粗俗之類,料也配得過列位長老。

若你肯放開懷抱,往後長發留頭,與舍下做個家長,便可以穿綾著錦,勝強如那瓦缽緇衣,雪鞋雲笠!」

三藏坐在上面,好便似被雷驚著的孩子,又如雨淋了的蝦蟆,只是呆呆掙掙,翻白眼兒打仰。

八戒聞得這般富貴,又見到這般美色,眼珠子咕嚕嚕一轉,轉頭看了眼正笑吟吟的逍遙子,又看了看屏風後躲躲藏藏的這家女兒,心中便有計較。

只見他忽有些異動,坐在椅子上似針戳般,左扭右扭好不安分。

可場間眾人卻沒誰理他,于是這呆子便走上前,輕輕扯著三藏衣袖道︰「師父!這菩薩告誦你話,你怎麼佯佯不睬?

答應,不答應,總該有個說法不是?

你將禪心說清道明,才好做個理會!」

那師父猛抬頭,咄的一聲喝向八戒道︰「你這孽畜!

我等是出家之人,有大宏願持大決心,定要普度眾生!

豈能以富貴動心?怎可因美色留意?

莫非是你動心了?說得個甚麼道理!」

八戒瞅了瞅年長的大女兒,心中忽然充滿委屈,一時半會卻不知該如何接話。

旁邊那老婦人笑道︰「可憐!可憐!你們做那出家人,卻有何好處?」

三藏反問︰「女菩薩,你在家人,卻又有何好處?」

那婦人道︰「長老請坐,等我把在家人好處說與你听。

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春裁方勝著新羅,夏換輕紗賞綠荷;

秋有新香糯酒,冬來暖閣醉顏酡。

四時受用般般有,八節珍羞件件多;

襯錦鋪綾花燭夜,強如行腳禮彌陀。」

三藏微微搖頭道︰「女菩薩,你在家之人得享榮華,受富貴,有可穿,有可吃,兒女團圓,果然是好。

但不知我出家的人,也有一段好處。

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出家立志本非常,推倒從前堂。

外物不生閑口舌,身中孕育好陰陽。

功完行滿朝金闕,見性明心極樂鄉。

勝似在家貪血食,老來墜落臭皮囊。」

那婦人聞言大怒道︰「這潑和尚無禮!

我若不看你是東土遠道而來,這便該叱你出去。

我客客氣氣真心誠意,要把家緣招贅汝等,不料你反倒將言語傷我!這便是你出家之人的與人為善?

你也不想想,沒了我等在家之人的供奉香火,你這些不事生產的出家人倒吃煙喝風去哩!」

玄奘搖頭道︰「阿彌陀佛,施主認識偏頗了!

且不說我出家之人多有耕作之事,就是我等弘揚善念,為難者開導心結,為困苦施以援手,為傷心主持法事,為不安超度亡魂,著經立說傳承思想,卻都不好說是不是生產的。

我自幼便隨師父進了佛家,此生立誓鑽研佛法,永不還俗!」

那婦人彎著眼喝道︰「你這和尚糊涂!即便受了戒,發了願,永不還俗,又能如何?

你肯,可你手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百般心思,怎越俎代庖不問他們意見?

我家也招他們做婿。你雖是師父,也不好這般執法!」

三藏見她發怒,只好頷首低頭,者者謙謙叫道︰「悟空,要不你留在這里罷。」

行者忙擺手道︰「師父誒,俺是石頭里蹦出來的,打從小便不曉得干甚男女情事。

八戒曾娶過親,你還是教他留在這里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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