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入莊院兩個師父

作者︰剩咸多喝水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不久,一行便到路旁這家門首樹下。

朱小杰與三藏下馬,行者接了韁繩,八戒歇了行李,都佇立綠蔭之下。

三藏拄著九環錫杖,按按藤纏篾織斗篷,先奔門前而去。

那邊只見一位老者,斜倚竹床之上,半眯著眼楮,口里嚶嚶呀呀正在念佛。

三藏不敢高言,待他停頓間隙,才慢慢叫一聲︰「施主請見,冒昧打擾。」

那老者卻被近在咫尺的聲音嚇了一跳,一骨魯跳將起來。

抬眼見是個儀表堂堂的高僧在前,這才忙斂衣正襟,恭敬還禮道︰「長老有禮,剛在假寐,失迎勿怪。

不知你是自那方來的?此刻又到我寒門前何故?」

三藏一手拄杖,一手作揖,施一禮道︰「施主客氣,貧僧乃是東土大唐來的和尚,承觀音大士點化,奉唐皇帝聖旨,此行是上雷音寺拜佛求經去的。

適至寶方,恰逢天晚。遂冒昧打擾,欲投檀府告借一宵,萬祈您可以方便方便。」

那老兒聞說他要西去,忙急的擺手搖頭道︰「去不得,去不得!

西天萬難取經。你實在要取,便往東天去踫踫運氣罷。」

朱小杰剛走過來,聞說便是一愣,心道︰這老頭厲害啊,這便已知道地球是圓的了?話說這西游世界也有地球嗎?

三藏卻不知朱小杰就在身後,听了這老者的話兒,雖口中不語,意下卻在沉吟︰菩薩指道西去,怎麼此老卻要我往東行?

東邊行去,過了大唐便是汪洋大海,哪得有經?

于是玄奘踟躇難言,半晌也不知該怎麼回答。

卻說行者見說了半天也沒個結果,于是忍不住,上前招呼道︰「那老兒,你這這大年紀,全不曉事。

我出家人遠來借宿,你倒說借不借便是了。怎好把這厭鈍的話,拿來唬我。

即便你不好客,亦或你家窄狹沒處睡兒,我們便在樹底下湊合一夜,不打攪你了。」

那老者卻似沒細听清悟空意思,只急忙扯住三藏道︰「師父,你怎不言還有個徒弟?

這家伙是拐子臉、別頦腮、雷公嘴、紅眼楮的一個癆病魔鬼,怎麼上來便要沖撞我這年老之人!」

玄奘聞言,只嘆了口氣,念聲「阿彌陀佛」便轉身拉著悟空回走,竟是一個字兒也不願與他多說。

反是行者扯住師傅,轉臉對那老頭笑道︰「你這個老兒,也忒沒眼色!

听你念誦佛語,可卻開口便以貌取人。

你可知,似那俊刮些兒的中,多有中看不中用之類。

俺老孫雖小,卻善良,也頗結實,皮裹里可是一團筋哩!」

那老者忙點頭道︰「知曉,知曉,想你定有些手段。」

行者見他不算頑固,這才哈哈笑道︰「不敢夸言,也將就看得過而已,西行有我便就無慮。」

老者道︰「听你說得厲害,只不知你家居何處?又因甚事看破紅塵出家為僧?」

行者道︰「你不知,俺老孫祖貫東勝神洲海東傲來國,自出生便在花果山福地,尋了方水簾洞居住。

自小兒學做妖怪,稱名悟空,憑本事統御妖族,才掙下齊天大聖之名。

後來因為不受他們欺壓,才棄了天祿,大反天宮,惹出好大一場災愆。

如今月兌難消災,轉拜沙門,前求正果,保我這唐朝駕下的師父,上西天拜佛走遭。

依著俺的本事,卻怕什麼山高路險,懼什麼水闊波狂!

天下怪物,我老孫盡皆捉得。四徑魔鬼,俺老孫皆可降伏。

所謂伏虎擒龍,踢天弄井,都是小道,俺伸手便來。

倘府上有甚麼丟磚打瓦的鬼魂作祟,抑或有什麼鍋叫門開的妖孽事兒,我老孫便都能安鎮。

只求你讓我兩個師父借宿一場,其它好談,好談兒!」

那老兒听這猴子說得客氣,長篇累語之後也少了懼意,遂哈哈笑道︰

「此前是老朽小氣孟浪了,你原來是個撞頭化緣的熟嘴兒和尚。

觀你長得雖異常,可听言語卻孝順有禮。」

行者見場面緩和,忙扯了扯三藏衣角,又對那老頭道︰「我卻不是熟嘴,只因這些時兒我師傅走路辛苦,我才與你多說幾句哩。」

那老兒點頭道︰「若你不念著師傅,只懶得說話,卻要活活嚇壞我了!

你既有這樣手段,那西方倒也還去得,去得!

不知你一行幾人?此刻天色晚了,真不好小氣惹你睡我家門口,請至茅舍里安宿吧!」

三藏這才再次施禮道︰「多蒙老施主慈悲不叱之恩,我一行四人承謝!」

後面小白龍重重打了個響鼻,似有些不開心,卻沒誰在意。

老者聞聲奇道︰「四人?就不知剩下那一個在哪里?」

行者嘿嘿一笑,便跳到老者身旁,隨手指著遠處樹蔭下道︰「這會兒天暗眼花,你瞧那綠蔭下站的不是一個兒?」

老兒果然因年邁眼花未曾留意,听了行者的話兒,便循著指向抬頭細看。可才瞧清楚八戒那般嘴臉,便被唬得一步一跌,撒腿便往屋里亂跑。直叫︰「關門!關門!有妖怪來了!」

玄奘咬了咬牙,看著悟空面子才沒多說。

朱小杰笑得要直不起腰來了,扶著牆依舊合不上嘴。

行者卻早見慣這些事情,見狀趕忙在大門閉合前趕上,扯住那老者道︰「老兒莫怕,莫怕!

他可不是害人的妖怪,他是我師弟,也孝順著哩。」

老者戰兢兢的道︰「好!好!好!真是一個奇似一個,那西天你們大可以走得!」

八戒問聲也哼哼唧唧上前道︰「老官兒,你若以相貌取人,可差干淨了。

我們樣貌雖奇特不假,卻都本性善良。

當年俺在天上當神仙那會兒,便也如你一般喜愛以貌取人。

如今悔之晚矣,願你莫重蹈我之覆轍。」

也在老者門前與幾個和尚相講時,遠遠又見那莊南邊有兩個少年人,帶著一個老媽媽,並三四個小男女,斂衣赤腳,插秧而回。

他看見三匹白馬,拴在他家樹上。一擔行李,擱在他家門首。又隱約听到老者此前叫喊,更不知這些外人是甚來歷,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于是一擁上前問道︰「做什麼的!做什麼的!你們這些外鄉人怎來我家門口鬧事!欺負我家無人不成?」

八戒聞聲調過頭來,把耳朵擺了幾擺,長嘴伸了一伸。便嚇得那些人東倒西歪,亂蹌亂跌。

三藏見局面混亂,便也記不得慪氣,趕忙滿口招呼道︰「施主莫怕!施主莫怕!

我們不是歹人,我們是過路取經的和尚!」

那老兒這才出門,攙著瑟瑟發抖的老妻道︰「媳婦起來,不要驚恐。

我已詢問清楚,這些師父是大老遠自那唐朝來的,只是他徒弟臉嘴怪些,卻也是面惡人善,定不會加害咱們的。

咱也不可以貌取人,慢待的客人。

你這便帶男女孫兒們回家,這兒自有我招待周旋。」

那媽媽卻不放心,硬扯著這老兒,要他一同與那二少年領著兒女進去。

三藏一眾便只好獨自進屋等待,只坐在他們樓里一張竹床之上。

到了此刻,悟空才玩笑道︰「八戒呀,你看你相貌丑得這樣,可把那一家盡嚇得七損八傷了,這可都在替師傅造罪哩!」

朱小杰捂著嘴,回想悟空之前嚇禪院和尚的舊事,還好沒笑出來。

八戒知這猴子是在趁機找回場面,遂也不以為意道︰「不瞞師兄說啊,俺老豬自受了觀音搭救,其後又從跟師父燻陶,如今在耳濡目染中已經俊了許多哩。

若像往常,在那福陵山雲棧洞受天魔困擾時。

他只需把嘴朝前一掬,把耳兩頭一擺,便可以嚇傻二三十人哩。」

行者笑道︰「呆子不要亂說,我認真勸哩。你多少上上心,把那怪樣收拾起些。」

三藏卻在一旁搖頭道︰「悟空,看你說的這話!

八戒的相貌是天生的,你教他怎麼收拾?這不是難為人嘛!」

行者撓了撓耳朵,不知該怎麼解釋。

朱小杰卻開口說道︰「玄奘,悟空不是那個意思了。

凡夫俗子尚且有‘收拾以示尊重,打扮以現教養’之說,八戒只要把那個耙子嘴,揣在懷里,莫拿出來;

把那蒲扇耳,貼在後面,不要胡亂搖動。

加上語和三分笑,話夾幾片情,更要萌善很多。

如此不損實力,不耗法力,顯涵養,現人品,豈不兩全?」

八戒聞言,便真嘗試一番。

其後果然把嘴揣了,把耳貼了,拱著頭,傻笑立于左右。

行者歡歡喜喜謝過小師叔援口,便自去將行李拿入門里,又將白馬拴在樁上。

朱小杰見八戒听話,且有些交情,于是把他喚到一旁問道︰「八戒,我听說你有個神仙師父,不知道他有沒禁止你修習它法?」

八戒趕忙擺手搖頭道︰「不曾,不曾。

雖說他老人家與我有了授業的恩德,又有賜予九轉大還丹的厚愛,可自那一面後便再沒了聯系消息。

俺都不知他是個什麼名號,也不曉得他是哪里人士,前後更不曾行什麼拜師大禮。

如今便僥幸沒太多約束,只請大能關照關照。」

朱小杰這麼一听,可喜上眉梢,接口推銷道︰「如此可太好了!

嗯,我是說,我這一脈人丁單薄,常年都想收個徒弟。

觀你作為粗中有細,重情重義卻又灑月兌不拘,只不知……」

八戒也是個機靈人兒,這一路行來他也自悟空那,听了許多朱小杰的故事。

眼前這位,可是結結實實能與如來佛祖當面叫板的人物!

即便齊天大聖這般人物,卻也只是他的一個徒弟罷了。

回想之前,自己舌忝著臉要認人家當兄弟的無知樣子,可真要慚愧死了。

如今得遇天大機緣,有幸拜入這位大能門牆,以後可還怕啥?

不說玉帝那個王八犢子,即便是如來佛祖親尋晦氣,念著師父面子,該也不敢貿然輕動。

此刻他卻還有些牽絆。

之見他朝朱小杰行了一禮,便轉頭面向玄奘,猶豫一下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

三藏雖然坐的遠可卻不聾,這二人前後談話也沒瞞他,自全被收入耳中。

見八戒過來,他也不想讓著老實豬兒為難,于是便先開口︰「八戒,你知道朱小杰是我皇兄。也該知道悟空本就是他的徒兒。

此刻既然他有意提攜,為師也自不是什麼小氣之輩。

你且隨著悟空叫吧,以後叫我皇兄師父,稱我師傅便可以了。」

可八戒卻是不依,倔這脖子說到︰「不可,不可,怎可以厚此薄彼!

俺老豬可不是喜新厭舊之人,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道理萬萬不敢忘卻,怎好踫到更好的機緣,便就輕易舍去前師不顧?

您是我師父,便如那神仙一般永遠是俺的師父,不會變,也不能變。

俺只求您同意我再認大能為師,也好學些本事護身,少耗損些糧食煉法,助咱一路順暢。」

玄奘听著也挺感動,當即親手扶了這豬起來,點頭允肯。

還不待朱小杰再說什麼,悟空卻忽跳了過來。

他雖在里里外外忙碌,可此前眾人對話卻被他一字不落,直听了個清清楚楚,此刻卻也沒法無視。

只听行者開口道︰「師父,恕弟子冒昧,俺也有懇求!」

朱小杰大概猜出一些,只笑著問道︰「有話便講,但說無妨!」

行者道︰「師父,先前我覺得玄奘師傅不過就是佛家一個區區凡人,前後念著觀音點化與他搭救之恩一路跟隨服侍,卻始終沒把他當師父相待。

師傅大度仁善,也默許我的胡鬧。

可如相伴今行去些時日,耳濡目染中我卻漸漸懂他,也對他佛家奧妙生出許多傾慕。

此刻,俺也想學著八戒那般,再拜唐玄奘為師,修習佛法磨煉心智,也好為俺們妖族尋個解月兌之道,還請您代師門允準!」

言畢,這猴子當即跪下,誠心誠意給朱小杰叩了三個響頭。

朱小杰倒不在乎什麼師父不師父的,想當年他自幼兒園一路上到大學,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老師的教導。

要不是菩提那邊規矩,不入師門不好傳法。又因為悟空早拜菩提為師,此刻不好亂了輩分委屈那猴子。他道真想和八戒做他個好兄弟哩。

此刻,他自然也沒甚阻攔悟空的可能,于是笑著說道︰「好呀,好呀,這才是親上加親哩。

往後我幾個才真被綁在了一起,任是月兌也月兌不干淨,洗也洗不清了,哈哈!」

悟空聞言,又對朱小杰叩了九下,這才轉到玄奘那邊施禮。

三藏這會有些懵,心道︰也不知悟空這是搞啥呢?你要拜我為師,不用來先問問我嗎?你和你家師父商量一下便決定了?

可看著這猴認真,想到他這些日子的辛勞侍奉,卻也不忍拒絕,于是便受下他的禮拜,做了他的佛學師父。

屋外小白龍使勁兒跺了跺蹄子,氣咻咻呲著牙,使勁把身旁兩馬擠開。

但屋內依舊熱鬧,全沒人注意到門外這家伙的小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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