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歸離中華兩界山

作者︰剩咸多喝水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聞听這法師依舊還餓,那老婦遂和善一笑,聞言應道︰「做多,做得多。管保夠,管夠。」

也在玄奘滿心歡喜等飯之際,伯欽卻在一旁奇道︰

「你莫不是個念短頭經的和尚?」

三藏聞言,知他誤會,便解釋︰「此非經,乃是一卷揭齋之咒。」

伯欽听聞是咒,也不疑惑,只感嘆道︰「你們出家人也是,偏出這許多計較。

吃飯便吃飯,也不忘要念誦念誦。」

玄奘聞說僅微微頷首做禮,未再做解釋。

太保開口後也知自己嘴快,以致客前失禮。于是緊跟拱手致歉,其後有些尷尬所以也沒多說。

待吃足齋飯,收了盤碗,漸漸天晚。

伯欽又引二人出了中宅,到後邊散步、消食、參觀。

穿過夾道,便有座草亭。

推開門,入到里面,只見那四壁上掛幾張強弓硬弩,桌案間擺幾壺鋒銳羽箭,過梁上繃搭兩塊血腥虎皮,牆根頭插著許多槍刀叉棒,正中間有幾張椅子隨放。

伯欽請客落坐,朱小杰卻是不累。前前後後把弓弄箭,彈刀撥槍,好不消停。

三藏卻恰恰相反,他在這些凶險腌髒中不敢久坐,遂慌慌亂亂,直催一眾往後再行繼續參觀。

待到繞出草亭,便有座大園子,卻看不盡那叢叢菊蕊堆黃,樹樹楓楊掛赤;

又見呼的一聲,便跑出十來只肥鹿,一大陣黃獐,見了人只呢呢痴痴等待喂食,卻無絲毫驚慌恐懼。

三藏道︰「這獐鹿溫順馴服,想是太保家養的?」

伯欽道︰「似你那長安城中人家,有祿的集財聚寶,有權的廣善結緣,有莊的聚稻存糧,有才的存書立傳。

似我們這些山野打獵的,只好聚養些野獸,以備天陰雨雪,以防青黃不接,以對疾病災禍耳。」

他三個說話閑行,不覺便已日落黃昏,于是復轉前宅安歇。

次早,那合家老小都起來,又整素齋,管待長老。

待到事畢,方恭請法師念經。

這長老淨了手,在太保家堂前拈了香,拜了家堂。方敲響木魚,閉眼莊重,開誦佛音。

不得不說,專業人干專業事就是專業。

只見玄奘起先念了淨口業的真言,而後順勢念了淨身心的神咒,緊接便仔細開講《度亡經》一卷。

誦畢,伯欽又請寫薦亡疏一道,再開念《金剛經》、《觀音經》,一一朗音高誦。

佛法高深,佛音繚繞,一時之中這偏僻野戶,似也顯出莊嚴神聖。

就連朱小杰也在一旁暗暗稱奇,心道︰佛家歷代鑽研積存,果有許多名堂。

誦畢,眾人用了午齋,三藏至會場,儀式畢又開念《法華經》、《彌陀經》。

待將那兩經擇趁景各誦幾卷後,他便又念了卷《孔雀經》,及談苾洗業的故事不免多說幾句,不覺間已日落天晚。

其後獻過種種香火,化了眾神紙馬,燒了薦亡文疏,佛事方畢。

眾人請用晚齋,各自安寢。

卻說那伯欽的父親之靈,歷經此番超薦,終于得月兌沉淪,鬼魂兒有幸回到自家宅內,挨個探看走訪,見眾親安好。于是托一夢與合宅長幼,夢中言︰

「我本鄉外一飄萍,落葉隨風根難歸。身死未入祖宗祠,即便淒苦也難安。

我死後渾渾噩噩漂流到陰司,卻依舊有執念無法月兌逃,魂魄長久不得超生。

幸得聖僧,念誦開月兌經卷,疏導我生前痴望。

閻王有心,聞听佛音,便極為重視,不單客客氣氣專程喚我問尋安撫,甚至還專程差地府役卒,送我此行歸家與爾等作別。

此後我終得償所願,可以回歸本源中華,入富地長者人家,早早托生為人。

走前閻君特囑,今來咱家中者,有位頂天貴客。

你們可好生招待侍奉,不要怠慢,不可怠慢,不能怠慢!

切記,切記,切記!

我去也,轉生之後,年節無需瓜果供奉。

此後爾等仔細生活,珍重勿念。」

這才是︰萬法莊嚴端有意,薦亡離苦出沉淪。

大乘菩薩胡扯淡,小乘怎生不救亡。

待那合家夢醒,又早太陽東上,伯欽的娘子睜眼後未急起身,只靜靜依偎在丈夫懷中出神。良久,見夫君漸漸醒來,才痴痴道︰

「太保,我昨夜夢見公公回來了,說他因思鄉情切,執念太深,遂在陰司苦難無月兌,長久不得超生。

昨日幸得聖僧念了經卷,開解去他的執念。

其後閻王差人送他回中華富地,到了個長者人家托生去。

他還教我們好生謝謝那位法師貴人,不得怠慢。

他說罷,徑出門,徉徜去了。

我們叫他不應,留他不住,醒來卻是一夢。」

伯欽道︰「果有此事?俺還道是自己思念父親過甚,才有夢境。

倘若此夢所見與你一般,可就有些神異蹊蹺了。

莫非……莫非真是俺爹顯靈回家,昨晚在與我等作別?

不行,不行!咱即刻便起,一同對母親說去。」

他兩口子才急急穿好衣物,方才入屋請見。卻見老母立在床前,正抹淚嗚咽。

見他二人入內,想往夕合家美滿,便眼淚更甚,只顫顫道︰「伯欽孩兒,你來……你來!娘……有話與你說。」

二人至前,老母卻已無力,經歷扶持才坐返床上,眼淚接連滴落,哽咽半晌才道︰「兒啊……我昨夜得了個喜夢,夢見你父親歸家回來看我。

還說多虧長老超度,他已消了執念,可以歸返中華上國,尋一戶富地長者人家托生。」

夫妻二人見母親悲切,遂也忍不住隨著掉淚。

三人滴淚良久,那太保卻忽然起身,輕柔拂去母親臉上淚痕,呵呵大笑道︰

「此乃好事,真乃好事也!

娘親不知,俺與媳婦昨夜也皆有夢,且夢中所見所聞與您一般無二。

先前正欲來稟,不期母親呼喚,竟也有此遇。

父親轉生償願,乃我家大喜。

娘親、媳婦你們哭哭啼啼作甚?天已大亮,陽光明媚,我等更該慶賀。

且貴人昨日連番辛苦,今日咱家便更不好怠慢。」

母親聞言也抹淨淚水,又喚一家大小盡皆起來,為貴客安排謝意,替他們仔細收拾馬匹。

而後伯欽至前拜謝道︰「多謝長老超薦我亡父月兌難超生,感恩不盡,報答不盡!」

三藏擺手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

貧僧才淺,只研習大唐小乘佛法,又有何能可以救亡月兌苦?

唯盡心爾,不敢勞謝!」

伯欽見他過謙,遂把三口兒夢遇對三藏陳訴一遍。三藏听後也自歡喜,心道︰原來我在閻君那里,竟還有偌大面子。

不對,不對!前些天人皇和聖王曾同游地獄,前後惹十殿殷勤招待。

我卻是個凡世和尚,前後從未進過地府,亦不識得任何一位閻君。

此番,怕是……

思忖處,三藏偷眼朝自己那皇兄望去,卻見他還在迷迷糊糊搓揉眼楮,好似依舊沒有睡醒。

待供給了素齋,老婦再聚家中積存白銀為謝。

三藏見狀卻搖頭擺手拒絕,堅持分文不受。

一家兒見他態度堅決,怕沖撞得罪,遂只好多番懇懇拜央。

可不管他們怎麼說,三藏依舊分文不取,但道︰

「阿彌陀佛,善信且住,听貧僧一言。

此番本就是施主慈悲為先,而後才有其後因果循環,報應輪轉。

此為果,報你前日救我,連日齋我,一番客我之因,故不必謝。

反是貧僧還要再謝太保,勞你念同鄉之義後面送我一程,足感至善。

出家之人不喜金銀,不愛財帛,倘要再說、再勸便是有意驅趕。」

伯欽與母妻見這高僧已經將話說死,也是無奈。

想想也是︰人家可以拋卻長安富庶榮華,一路風餐露宿艱難困苦。想來有大志向與大宏願,自看不上貧家獵戶這一二兩碎銀。

最後還是那老婦人心細,拉著兒媳便急轉灶台,拿出家中積存,急做許多粗面燒餅干糧相贈。

三藏看到一堆熱騰騰燒餅,瞬時便回憶起前日餓肚子的難受,遂也未辜負此家好意,悉數歡喜收納,馱于馬背。

一家見狀,這才踏實。其後老婦再命伯欽仔細相送。

太保領母命,又喚幾個家僮,各帶捕獵器械護衛,同上大路浩蕩出發。

此時路上,卻與先前悲苦大相徑庭。一路有眾相保,三藏便有閑暇,欣賞那看不盡的山中野景,嘆不完的那嶺上風光。

行經半日,只見對面處,有座大山,真個是高接青霄,崔巍險峻。

一行數人,不一時便到邊前。

那太保登此山如行平地,可才走到半山之中,伯欽卻忽然回身,立于路旁界碑側道︰

「長老、公子,此後只得你們獨自前進,我卻只能送到這里,這便告回。」

三藏聞言,急急滾鞍下馬,一把扯住太保衣袖道︰

「此處山高路遠,也看不到個村莊盡頭。

想來虎豹豺狼亂竄,蛇蟲毒物眾多,千萬要勞太保再送一程啊!」

朱小杰見他又恢復狼狽樣子,遂將頭扭開,癟嘴嘀咕︰「這廝是誰?‘膽小如鼠唐玄奘’是也!」

伯欽卻誠懇道︰「長老有所不知,此山脈喚做兩界山,東半邊屬我大唐所管,西半邊便是韃靼所轄。

那廂狼虎,不伏我降。那邊太保,常不對付。

倘若有我在側,一旦被他們見了恐會招災,為你們引禍。

是故,送到這里便是極致,往後多行一里你卻多一分危險。

我卻不好擅自過界,以致因情忘事,因恩為害,徒添倒忙。

眼下尊客自去罷。」

三藏聞言心驚,卻也能听懂話。遂戀戀不舍松開手,慌慌滴淚,難分愁苦、驚懼、別離、依依。

也在幾人叮嚀拜別之際,忽听得側面遠處,一威嚴大山腳下叫喊如雷︰

「哈哈哈!等到了!終于等到了!!

俺師父來也!俺師父親自救俺來也!!」

此聲,響徹寰宇如雷如瀑,此言用情至深,感情外溢。

直唬得「膽小如鼠唐三藏」恐懼痴呆,又驚得「伏虎能手劉伯欽」打掙顫抖,還惹得「聖王御兄朱小杰」神思不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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