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那太保喚作伯欽

作者︰剩咸多喝水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金星聞言,也覺在此地已耽擱挺久,遂點頭稱善。

而後引著一行帶齊行李,止住群妖送別徑上大路。

待與朱小杰作別完畢,金星溫言囑托神色怪異的三藏道

「故友寬心且西去,雖仍有驚險卻無。

前行自有神徒助,莫畏艱難報怨經。」

言罷,便化作陣清風,跨一只朱頂白鶴,騰空而去。

遠處偷瞧的群妖心道︰嗷!原來他老人家的坐騎是只法力高深的白鶴啊,怪不得看不上我等……

下一刻,朱小杰卻止住跟隨而來的長隨道︰

「前路凶險,你們比不得‘三藏王’有法寶神佛護身。

我亦不忍見唐人在我眼前遇害遭難,此行前後爾等盡心竭力我自明白。

如今已出國界,往後你們便可以回返,皇兄那里自有我去分說。

歸家之後,相應差事、賞賜,不會短少。」

二從者聞言俱震,面露急切似要苦勸,其出言卻沒有玄奘插話迅速︰

「皇兄,您交友諸天廣結大能,憑你的本事又怎會連他二人也護持不住?

這些日子虧得他二人辛勞,才前後為你我兄弟省去不少麻煩。

聞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們既然隨咱走了這西行路,到時我也定求佛祖開恩,賜他們個金身善果。」

唐僧心道︰皇兄啊,你本來就是個「大爺」脾氣。

倘若再把這兩個長隨給咱弄走,我豈不是要淪落到隊伍中那打雜境地?

求你開開恩,受累再保護保護他們吧……

可朱小杰卻態度堅決,只戲謔瞧了瞧這往日名傳千里的「大德高僧」,而後才道︰

「賢弟不知,此前我早與如來佛祖有過約定。

西行之事我只旁觀,卻絕不出手。

我唐人重喏,答應了便該做到。

所以往後即便你生生死我眼前,我也不好相幫。

往後哥哥自無力顧及他二人之安危禍福,倘若‘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卻一樣生愧。

你如不信,其後到了西天或後面見了菩薩,自問便是。」

朱小杰心道︰玄奘啊玄奘,你咋比我還懶呢?

哥防御力的確高,可其它屬性卻低得很啊!

即便我不擔心露餡為你們硬抗,但倘若妖怪來的多了,只需分出幾個來與我纏斗,其余不管不顧便開始屠殺怎麼辦?豈不是要這兩個年輕娃兒白白枉死?

你丫是佛二代擔負宏願使命,自有漫天神佛相助。

可這倆小子卻是普普通通的唐人子弟,原著中可就在這一難被人家拆吃了個干干淨淨。

自私是人之本性,這無可厚非。

可凡事衡量有度,咱好歹不能將自己的偷懶便利,凌駕在別人的生命之上吧?

唐僧也自識趣,心道︰啥?佛祖說的?哦,那沒事了。

于是他也再不阻攔,兄弟二人目送那倆依依不舍頻頻回頭的長隨走遠,這才各自牽馬,孤孤淒淒,往前苦進。

這嶺上,真個是寒颯颯雨林風,響潺潺澗下水。

香馥馥野花開,密叢叢亂石磊。

鬧嚷嚷鹿與猿,一隊隊獐和麂。

喧雜雜鳥聲多,靜悄悄人事靡。

那長老,此刻要自己開路,于是碎碎念嘮嘮叨叨。

待到一會朱小杰「閃身」回去吃飯,他也唯有抱著缽盂,默默看其中僅剩那點干糧,伴著兩馬一起蜷縮樹下。

孤身一人時,鳥鳴愈發淒厲,葉響風吹滲人,直擾得他戰兢兢心神不寧;

待朱小杰吃撐回來,他雖有了陪伴,可一切卻依舊要親力親為。

甚至于這馬兒,在這窮山惡水中也似力怯怯,蹄難舉艱。

三藏舍身拚命,朱小杰左顧右盼,二人才終上了那峻嶺之間。

行經半日,依舊不見個人煙村舍。

三藏之前留存的那點干糧已經耗盡,此刻月復中饑餓看朱小杰還打飽嗝,舉步維艱之時又看那貨追個蝴蝶蹦蹦跳跳。

正困乏饑寒落魄,又見前面忽竄出兩只猛虎咆哮,身後邊爬出幾條長蛇盤繞,左面隱現毒蟲,右邊好似有怪獸。

于是三藏只得放下思緒強撐身體,緊跟朱小杰左右,打算听天所命。

又無奈那倆馬腰軟蹄彎,見了猛虎威勢即便跪下,伏倒在地,打又打不起,牽也牽不動。

苦得個法師襯身無地,真個有萬分淒楚。

側頭見「聖王」朱小杰抱著膀子在旁若有所思出神,那兩頭猛虎卻直沖著自己狂奔。玄奘遂以為那家伙果真見死不救,此番必死,莫可奈何。

他卻不知,可不是朱小杰不念兄弟情誼,而是他一直在想觀音早先虛假宣傳的事情。

當時面見唐皇,她可說過穿著袈裟「但坐處,便有萬神朝禮;凡舉動,有七佛隨身。」

這一萬個神見不著怎麼朝禮?那七個佛又不知「溜號」去了哪里?咋這一路上就只踫到個太白金星?

況且當時觀音可還對宰相說過︰「著了我袈裟,不入沉淪,不墮地獄,不遭惡毒之難,不遇虎狼之穴,便是好處;」

「沉淪地獄」咱且拋去不提,即便是那所謂「不遭惡毒之難,不遇虎狼之穴」此刻,也必須好好給我解釋下吧!

這咋忽然就「前有虎、後有蛇、左有毒、右有獸」了?

你的誠信呢?

你家售後呢?

真當自己是賣降落傘的,我們買家沒命打差評?

不過想歸想,朱小杰還是明白,此處雖有災迍,但劇本中卻有救應。

果然,正在玄奘差點被嚇死的時候,忽然只見毒蟲奔走,妖獸飛逃,猛虎潛蹤,長蛇隱跡。

三藏抬頭看時,只見一人。他手執鋼叉,腰懸弓箭,自那山坡前轉出,果然是一條好漢。

你看他︰頭上戴一頂艾葉花斑豹皮帽,身上穿一領羊絨織錦叵羅衣。腰間束一條獅蠻帶,腳下一對麂皮靴。

環眼圓楮如吊客,圈須亂擾似河奎。

懸一囊鋒銳弓矢,拿一桿點鋼大叉。

雷聲震破山蟲膽,勇猛驚殘野雉魂。

三藏見他來得漸近,忙嘩啦一下跪在路旁,合掌高叫︰「大王救命!大王救命!」

朱小杰看這兄弟丟人樣子,也是一頭黑線。

傳聞這家伙曾引軍復仇,一夜攻破洪州城?

那時沒給他活活嚇死,還真就是他家佛祖保佑了!

隨後這條壯漢三兩步來到跟前,放下鋼叉對朱小杰施一禮,又趕忙用手攙起三藏道︰

「長老休怕。俺可不是歹人,咱是這山中的獵戶,姓劉名伯欽,綽號鎮山太保。

昨日夢中,曾有個胖長老為我指引善緣。

恰我有計劃,打算尋兩只山蟲食用,便經朝此處行來。

不期遇著你們遇險遂倉促疾奔,實無驚嚇之心,沖撞了。」

三藏道︰「阿彌陀佛,施主有禮。

貧僧二人乃是大唐駕下欽差,往西天拜佛求經的特使。

適間來到此處,遇上許多狼虎蛇蟲,四邊圍繞,不能前進。

幸好有太保前來,嚇走眾獸,才救下貧僧性命。

多謝!多謝!」

朱小杰只微微向他點頭,便小聲嘀咕︰「同樣是人,卻好丟人!

這兄弟認得可草率了,哪怕早先那只沙悟淨,危難關頭怕也比這禿驢強上百倍……」

伯欽似沒听到朱小杰所言,只笑呵呵介紹︰

「二位一看便是高城大府中的貴人,一時半會習慣不了這山野中的蠅營狗苟也是正常。

莫要掛懷,莫要在意,莫要憂慮。

當年俺自出生,便隨爹娘躲避戰亂來了這里,雖沒太多筆墨文化,可老天愛憐,卻賜給俺一副強健身體。

于是咱便專倚打些狼虎為生,捉些蛇蟲過活,日子久了,此地眾獸才開始怕我。

你們既是由大唐上朝來,那便是我之故鄉家人。

此間雖已出關,可零零散散卻依舊有大唐百姓開拓。

我多少也算是咱唐朝的百姓,和你同享祖宗根基,公擔家鄉氣運,誠是無隔少閡的自家人。

長老你休怕,公子隨我來,咱們一同到我舍下歇馬,此地數我路熟,明朝我便護送二位上路。」

三藏聞言,滿心歡喜,再謝伯欽,牽馬隨行。

朱小杰看著這位壯漢也是面善,卻不知他是像「李逵」多些,還是像「張飛」甚些。

過了山坡,三人便又听得呼呼風響聲。

伯欽止住去勢,潛行悄言︰「二位休走,且坐此間。

風響處,想來是有山貓經過,等我拿他回家,也好待客。」

三藏聞說,瞬時便又膽戰心驚,不敢舉步,不敢出言。

朱小杰見此卻好奇大起,在後亦步亦趨,學伯欽樣子鬼祟跟上。

玄奘無奈,只好約束兩馬,心生哀怨。

其後那太保執鋼叉小心逼近,待到近處,只見他猛地一躍便拽開大步,迎將上去。

朱小杰有樣學樣,也猛地一跳,在空中做個鬼臉,便也緊追而上。

不遠處一只斑斕虎,聞聲回頭,只迎面撞見那個煞星與他的「幫手」。

慌神之後,那獸恢復些靈智,嚇得緊忙扭頭便要逃竄。

只見這太保霹靂一聲,咄道︰「那業畜!那里走!」

那虎見這惡人竟跑的比自己還快,且身後那手舞足蹈的家伙貌似是個「傻子」,于是回首轉身,大吼反撲。

太保見它非但不哀鳴求饒,竟還有膽子反抗。于是也揮舞起三股叉當先迎敵。

朱小杰看他們打的熱鬧,于是也屁顛顛跑到近前觀戰。

唯有不遠處的三藏,被那虎吼威勢唬得癱坐在草地,流出滿頭滿臉大汗。

其實,此番也怪不得這和尚。

他打出娘肚皮,便差點被婢女搶走,而後差點被惡賊沉塘,而後生生被親媽咬掉腳趾,而後在一片木板上順河磕磕踫踫漂流,然後被那女乃娘家惡婆婆整日喝罵,然後才有法明師父呵護。

所以,先天迥異遭遇中,難免留下暗疾隱患。

此刻膽小些怎麼了?怕死些怎麼了?貪生些怎麼了?

能不暈血,能不怕黑,能有膽出門,能忍著恐懼為爹爹報仇,能壓制陰影談經論道,能堅持弘揚心中「佛家」理念,能在萬千各式各樣的目光中講經傳法,能下定西行之宏願決心,能到此刻命在旦夕也未想後退逃跑,怕早已經用完他畢生勇氣。

哪有人人皆是聖賢?何處家家都是大德?

世間事,唯盡心,只用命,但不悔,有瑕疵,也應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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