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二八章 謀士和主公

說著,權翼伸手指了指東面︰

「昔年就在此地以東,河北大軍數十萬傾巢而來,渡大河、壓官渡,結果如何?

都督勿憂。若是連這點兒先機都搶佔不了,那桓溫也不配成為都督之對手了。」

杜英也露出笑容︰

「大司馬佯攻虎牢,也算符合判斷了。但我軍遲遲未曾出關迎戰,是否又會引起桓溫懷疑?」

桓溫也不傻,就算是杜英人到了,也只是說明杜英具有足夠的兵馬來保證自己的安全——真實情況其實是杜英連確保自己能夠從戰場堅持到局勢不明朗再從容撤退的兵力都沒有,要麼是戰事開始的時候就直接腳底抹油,要麼是直接堅守到最後,一旦這城被包圍上,連突圍的希望都沒有。

當然,桓溫估計也預料不到杜英會這麼賭,但是不見得他預料不到杜英根本沒有足夠的兵力東出迎戰,只能維持虎牢關和鴻溝的兩線防御。

畢竟杜英本人行軍打仗的風格,天下豪杰還是有所研究的,本來就是個擅長兵行險招的人。

所以杜英擔心桓溫還是很容易勘破自己的偽裝,猜測到杜英至少沒有辦法增援陳留,阻止桓溫挺進到虎牢關。

「屬下認為,如何不能戰?」權翼笑道,「只需要小打小鬧一場,讓桓溫吃癟,其就不會再認為河洛軍不在此處了。」

「願聞其詳。」杜英誠懇說道。

對于河洛和青州局勢的了解,杜英自然是比不上常年都在河洛軍中、為苻黃眉軍師副手,還兼管本地民政的權翼。

杜英這種不恥下問的行徑一向很能刷謀士的好感度,畢竟誰都希望自己能夠有一個兼听則明且願意听從自己謀略的主上,而權翼本人也應該算是一個比較純粹的謀士,自然很吃這一套。

當即,權翼引著杜英步入關城城樓中,指著沙盤說道︰

「現在已經探測到的大司馬麾下兵馬,主要在關外十里左右行動,晝伏夜出,顯然因為模不清我軍的虛實,所以不敢貿然前進。

且目前前出探查的都是幾十人、百余人的小股部隊,其大軍前鋒至少有數千人跟在後面徐徐而進,儼然也是在等前面傳回來的消息。

如今我軍的斥候正在虎牢關外阻截敵軍,所以敵軍遲遲不能知我之虛實,也就只能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在包圍陳留上。

現在陳留方向似乎還沒有攻城,但不代表大司馬就沒有在發現我軍守軍人數不多之後強攻陳留的可能,因此當務之急應該是撤回這些散落在外的斥候,放敵軍的前哨進來。

如此,一舉兩得,既能夠讓敵軍前鋒前進,也能夠緩解陳留方向的危機。」

「誘敵深入?」杜英反應過來。

權翼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準確說,應該是讓大司馬府以為我們在誘敵深入。」

杜英會意,本來關中的斥候在虎牢關外橫行霸道,憑借著自己西涼戰馬的優勢,經常把數倍于己的青州兵馬吊著打,這就導致這一路軍的前鋒自然而然的認為,如此精銳的敵軍都能被放出來參與最精彩刺激的斥候戰,那麼河洛軍的主力肯定還在虎牢關或者鴻溝蹲著。

殊不知為了能夠封鎖河洛軍南下的消息,杜英甚至連自己的親衛騎都派出去打斥候戰了。

青州的這些兵馬多半也都是跟著桓溫南征北戰的老卒,若不是杜英的親衛騎這種從戰力戰術再到裝備都毫無破綻的絕對精銳撐場子,關中軍隊的斥候沒有那麼強悍,否則這一仗也不用打了,杜英直接帶著關中王師橫掃青州即可。

因此現在杜英一下子把佔據優勢的斥候給撤回來了,青州軍隊那邊肯定隨即就能意識到,事出反常必有妖。

關中要麼是調動兵馬、無力維持這樣的斥候戰,要麼就是想要示敵以弱,引誘青州軍隊深入,抓住機會聚而殲之。

既然杜英的大旗還在,那麼顯然後一種可能性更大。

易位而處,如果杜英作為此時青州軍前鋒的主將,不管相信哪一種可能,都只能暫時采取步步為營、緩緩推進的策略。

至于進攻陳留?

現在把主力都擺在了陳留,蓄勢待發的敵軍直接從虎牢關里殺出來了怎麼辦?

這自然就拖住了敵軍,讓其不敢貿然深入,也不敢強攻陳留。

「虛虛實實,若是為青州軍勘破,又應該如何?」杜英接著問。

這就是謀士更喜歡的主公了,不但願意詢問並且遵循你基于大量的現場資料給予的計策,而且還會發揮主觀能動性,主動深入研究問題。

權翼微笑著回答︰

「這個過程總是需要時間的,其若是想要直接強攻虎牢關,那麼此時關內的兵馬並非沒有一戰之力,而關中後續的援兵趕到了之後,都督甚至可以憑借敵軍對我兵力薄弱的既有印象,打其措手不及。

而若是直接退回圍攻陳留,那都督更是可以直接出擊,和陳留守軍里應外合,破敵于陳留城下。」

敵人認為我強大的時候其實我很虛弱,敵人認為我很虛弱的時候卻是反過來。

權翼的策略其實就是打了一個信息差。

可多少戰事的勝利就是因為這信息差呢?

「善。」杜英頷首,旋即沉聲說道,「話雖如此,但余仍有擔憂,此次桓溫舉大軍而來,是否真的會如此輕松就能應對?」

權翼說的輕飄飄,似乎敵軍已經被玩弄于股掌之中,這讓杜英都難免懷疑,是不是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權翼當即解釋道︰

「大司馬在第一步就已經走錯了,其不應該分兵兩路進攻枋頭和陳留,這是貪得無厭且難以取舍的表現。

關中的兵馬雖然沒有大司馬麾下那麼多,但是那是因為在河洛、河北等地各有分布,無法匯集,結果現在大司馬卻主動放棄了其兵力眾多的優勢,分大河兩岸進軍,既想要能夠牽制住我河洛軍,又想要趁著河北軍和河東軍被鮮卑人牽制的時候,直接敲掉枋頭。

殊不知這樣最終也會把他的優勢分化掉,使得大司馬無論在哪個方向上進攻,都難免會遇到高大的城塞以及城中甚至都不知道具體人數的敵軍,何其難矣?

所以大司馬本來應該做的,就是在濟水建立防線,在陳留外廣布斥候,防止和牽制河洛、睢陽等地我軍,同時以大軍直接壓迫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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