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五六章 盛怒再興兵

當然,其實對大司馬府來說,以姑孰換來淮東糧道的延續,並不是一個虧本生意。

一來自然是讓此次淮東之戰造成的影響降低到最小,仍然能夠持續保證對青州的糧草供應,而且皇室和江左世家光明正大的入局——在此之前其實淮東糧道之中也有不少糧食來自江左,否則從荊州萬里迢迢轉運糧食,路上的損失就不計其數,因此荊州的糧食一方面運到了江左售賣,彌補江左糧食的虧空,一方面作為這條糧道的掩護。

而現在世家和皇室已經派人進駐這些州縣,這條糧道卻還能維持,那幾乎就等于是在公開表示這兩者正在給青州提供支持了,自然也就等于把世家和皇室推到了關中的對立面。

二來則是因為這樣能夠讓皇室和世家的注意力一下子落在了京口身上,只有拿到了姑孰,才能讓他們覺得京口的存在是多麼的刺眼,因此這種不完美更會驅動著他們想要盡快拿下京口。

這無疑又會加劇其與關中都督府之間的矛盾對立。

「京口的謝玄不好好在江南待著,偏生要跑到淮東來給我們添堵,這也算是禮尚往來了。」一名幕僚興高采烈地說道。

而看著輿圖的桓豁,卻並沒有那麼高興。

進了梁郡只是代表著從淮東的撤退圓滿結束了。

但是桓豁一直都覺得哪里不對勁,明明自己是以精兵悍將為前驅,橫掃淮東,但是最後竟然會如此狼狽的從淮東跑出來,損失了不少糧秣不說,士氣也跟著低落,而且更重要的是,按理說敵人的數量根本不比自己多,且甚至到最後,大多數的淮西將士們都沒有看到關中的騎兵長什麼樣。

這一戰幾乎就是在被謝玄牽著鼻子走,一切似乎都在謝玄的安排之中,看上去是平定了淮東,但關中王師又何嘗有什麼損失呢?

甚至他們還順理成章的接管了廣陵郡,在淮東同樣有了立足點,明明是賺了的。

既然如此,而桓豁,則更像是千里迢迢幫著謝玄把淮東打掃干淨,那些因為謝玄麾下兵馬數量少而不好分兵對付的匪寇流民,現在都沒了蹤影,謝玄可以從容的發展建設廣陵城,並且把這里打造成兩淮水師的新據點,和京口連成一片。

想明白謝玄的種種借刀殺人之舉後,桓豁心里自然是憋屈郁悶的。

再加上現在不知道當面的敵軍到底還有多少,他又如何笑得出來?

「將軍,不好了!」一道聲音驟然打破了議事堂上相對開心的氣氛,「最新的《壽春日報》,將軍務必過目,我們之前都讓謝玄那小子給耍了!」

「謝玄」這兩個字,一下子刺入了桓豁的心頭,他轉身劈手奪過來報紙,匆匆看過去,而旁邊已經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聲——那幕僚拿過來的報紙也不止一份。

至于原因,報紙的標題已經闡釋的很清楚︰

我軍兩百輕騎戲耍桓豁之始末。

桓豁咬著牙、一聲不吭的往下看,文章用詼諧的語氣解釋了兩百騎兵是如何時而分散、時而聚合,時而聲東擊西、時而避實就虛,最終嚇得桓豁奔逃,斬獲頗豐的整個過程。

在對戰事過程的宣傳中,雙方各執一詞,本來就是很常見的情況。

而此時看著報紙的眾人,卻臉上一陣火辣辣的,因為作為親歷者,他們很清楚,這一篇報道並沒有多少夸大其詞的地方,基本做到了尊重事實。

而事實‧‧‧‧‧‧就是這麼離譜。

上萬大軍被兩百騎兵攆著跑了一路,疑神疑鬼,最後還被人家薅了一把。

短暫的驚訝和議論之後,幕僚們下意識的收住聲音,因為他們忽然意識到,桓豁一直一言未發。

在寂靜之中,桓豁緩緩合上報紙,緊接著重重拍在桌子上︰

「謝玄!!!」

他暴怒的喊道︰

「此奇恥大辱也,將令余一生為人恥笑!」

桓豁征戰至今,一直慎重求穩,所為的不就是不爭功也不犯錯麼?

結果沒有想到,自己的謹慎反倒是被謝玄利用,雖然最後的損失並不大,但是這確實是赤果果的戲弄。

而且‧‧‧‧‧‧說損失不大也不太合適,因為真正損失的不是士卒和物資,而是士氣。

被敵人這麼一嘲弄,就像是一把把刀直接扎在心頭上。

士卒們回想前幾日的如履薄冰,回想每天都在拼了命的挖掘壕溝,就是為了防範兩百騎兵,會覺得又羞又氣,更會覺得桓豁這個主帥實在是無能。

再加上義陽等地失守,甚至荊州都面臨進攻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在報紙上都有報道,因此士氣低落、軍心動搖,是必然會發生的。

且桓豁打算在梁郡休整,在軍事行家來看,這是情理之中的,但是讓將士們來看,顯然這是桓豁露怯了,不敢出城了。

數萬人,被兩百騎兵堵在梁郡,這不是更深的恥辱麼?

幕僚們皆看向桓豁,事到如今,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放棄休整,盡快集結兵力向壽春、芍陂方向移動,現在哨騎已經探查到那邊有關中軍隊活動的跡象。

只有盡快擊破這一支南下的關中軍隊,穩定整個淮西,才是回復士氣、重建威信的唯一辦法,事情越是拖延下去,關中的報紙越是會火力全開、肆意嘲諷,對于軍心更是進一步打擊。

桓豁也明白這一點,沉聲說道︰

「抓緊整肅軍隊、統計糧秣器械,斥候盡快尋找敵軍蹤跡。敵河洛軍不可能傾巢南下,因此頂多是一支萬人的偏師,不,萬人可能都夠嗆,否則早就已經來進攻合肥和廬江了,不可能盤桓在壽春。

因此我軍主動進攻, 照樣能夠將其驅散,何懼之有?」

幾個冷靜的幕僚還覺得這其中會不會有關中的陰謀,否則怎麼看都覺得關中的這篇文章也有挑唆桓豁北上的意圖在。

不過看桓豁此時的態度,說什麼都沒用了。

一個生性穩重之人一旦生氣,那就是真的怒火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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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紙上這樣的無情嘲諷,自然是郗恢的手筆。

武能殺人,文能誅心。

郗恢在欺負桓豁這個老實人方面,自然是手到擒來。

此時他正坐在書房中,吹了吹紙上的墨跡,然後遞給旁邊的諸葛侃︰

「如何?」

諸葛侃定楮看去︰

淮東之戰的結果告訴我們,一切大司馬府勢力都是紙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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