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一四章 劉牢之的條件

劉牢之打量著一唱一和的謝玄和郗恢︰

「兩位既然早聞風聲,知曉敵意,又坐在此處,看來是打算先聲奪人了。」

開門見山,讓謝玄和郗恢皆微微錯愕。

郗恢正要看向謝玄,謝玄卻已開口︰

「實不相瞞,壽春地小而兩淮地大,敵軍動則我軍只能坐困孤城,我軍動則敵軍便會疲于奔命。

所以如少將軍所揣測,余此次前來壽春,便是想要集合兩地之兵,先往淮東戰一場。」

「切斷糧道?這怕是要讓大司馬暴跳如雷啊。」劉牢之笑吟吟說道。

若是換做其余人听到謝玄和郗恢明明手頭上的兵馬拼湊一下估計也就只有兩三萬人、除去留守城池的更是很有可能只剩下萬余人,就這,還要去進攻淮東,恐怕覺得這兩個人已經瘋了。

但是劉牢之甚至連一點兒震驚的神情都沒有流露出來,那就說明劉牢之自己也有了類似的想法。

果不其然,劉牢之解釋道︰

「余率領水師在淮水和大海上往來護送商船,也看出來其中很多並不是單純的商隊,恐怕都是從江左向北方運糧的船只,因此淮東的確是大司馬運輸糧食的重要道路。」

這話說的,郗恢和謝玄都忍不住在心里暗罵一聲,既然知道這糧道重要,之前怎麼也沒有見你匯報上來?

模清楚桓溫和江左世家之間的這些勾勾搭搭,可知道讓六扇門以及軍中斥候付出了多大的代價麼?

六扇門派人刺探這些消息,可是不在明面上的,因此大司馬府察覺到他們的蛛絲馬跡之後,動手殺人、毀尸滅跡等等行為也不在少數,雙方暗地里的「交流」從來都殘酷且激烈。

不過既然之前的事都揭過,那麼此時再表現出來不滿自然就不合時宜,更何況劉牢之光明正大的把這事拿到明面上來說,說不定也是在試探兩個人的態度。

一旦兩個人表露出來不滿,說明他們的一切態度都只是緩兵之計,那麼劉牢之肯定也會在之後雙方的合作之中慎重而為,留下戒備,這反倒是郗恢他們不願意看到的了。

因而兩人月復誹歸月復誹,表面上還是掛著笑容,不約而同。

在兩人之中,軍事問題上,謝玄顯然是佔據主導的,所以他不慌不忙的開口說道︰

「若是有水師的幫助,那麼切斷淮水、將淮東重新收入囊中,並不難。」

劉牢之卻直接表示懷疑︰

「淮東的駐軍應當在一兩萬上下,而且這只是直屬于大司馬的兵馬,再加上各地的郡兵、鄉兵以及世家們自己收攏起來的部曲,人數恐怕更是能達到三四萬‧‧‧‧‧‧」

「三四萬頭豬,永遠都是豬。」謝玄直接打斷了劉牢之,打量著他,「若真是三四萬強兵悍將,恐怕你我都要寢食難安了,如何還有膽量在這里觥籌交錯,談論如何切斷敵軍糧道?

兩淮本地真正的強兵悍將,其實都在兩淮將門的掌控之中,少將軍麾下的士卒,想要擊破這些本地世家部曲,豈不是易如反掌?」

兩淮將門和本地世家一向不對付的根本原因,除了文武之間本來就在資源、權力上分配所得不同,很容易產生的矛盾之外,自然還因為兩淮的大部分可戰兵馬都掌握在將門的手中,而將門在歷次戰事之中皆有自己的想法。

無論是听從朝廷的指揮北上,又或者在上一次鮮卑人南下的過程中全力自保——其實那一次主要還是因為中了鮮卑人的聲東擊西之計,被鮮卑人從淮東鑽了空子,但終歸也是因為將門把大部分兵馬和水師都放在了其根基所在的壽春附近——可以說兩淮的兵馬,本地世家一直眼饞卻插不上手,再加上將門這些有意或者無意的行為,自然而然的導致本地世家對將門懷恨在心。

世家們一直在招兵買馬,打造自己的軍隊,意圖和將門搶佔地盤和田地。

這引起了將門的強烈不滿,作為將門代表的劉牢之,自然也要對本地世家采取反制手段。

既然本地世家已經投靠了桓溫,那麼劉牢之就不可能也投向桓溫,重新搖擺到都督府這邊,情理之中。

率軍切斷淮東的糧道,並且給本地的世家一個深深的教訓,這樣既能夠除去自己面對的威脅,又能夠向杜英獻上一份投名狀,再一次證明自己這個牆頭草也具備不可替代的存在價值。

這,就是劉牢之的真實想法和目的。

謝玄的一番話,看上去是隨口所言,但實際上已經勘破了真相,說到了劉牢之的心坎上,這讓劉牢之精神一振︰

「不假,這些世家收攏敗兵,甚至招徠賊寇,妄稱為兩淮軍隊,但實際上燒殺搶掠、相互攻訐,無惡不作。

朗朗乾坤之下,豈能任由這樣的軍隊四處為禍?兩淮水師清掃這些賊寇,責無旁貸,也請兩位放心,余一定率領水師竭力而為。」

郗恢和謝玄對視一眼,劉牢之這個狡猾的小狐狸,顯然還是有所保留的,他不願意對淮東的大司馬府軍隊動手,只願意對付這些兩淮世家收攏的亂七八糟的隊伍。

何啻于殺雞用牛刀?

不過有總比沒有好,且如此強大的水師願意站在關中這邊也總比站在大司馬府那邊好。

「那就好。」郗恢笑著說道,「唯有各軍通力合作,才能切斷淮東。

但淮東一旦有警,淮西的桓豁肯定也不會做事不管,屆時又應該如何是好?

恐怕戰火會直接延燒到壽春城下。 」

說著,郗恢看向欄桿外燈火閃爍的城池,喃喃說道︰

「這繁華的市井,大好的河山啊‧‧‧‧‧‧多少無辜百姓居住其中?」

頓了一下,郗恢似乎後知後覺想到了什麼︰

「兩淮很多將士的家眷,好像都在壽春左近吧?」

劉牢之皺了皺眉,不同于本地世家星散各處,兩淮將門的地盤都集中在壽春和鐘離等淮水沿岸的重鎮,所以軍中士卒們也基本都安家在此。

這些地方或是在關中王師的掌控下,或是由關中王師和兩淮本地的兵馬共同防守,劉牢之的父親征虜將軍劉建就賦閑在鐘離。

名義上是因為之前淮北之戰對謝萬見死不救,險些導致謝萬全軍覆沒,而實際上顯然是為了能夠保兩淮將士的家眷。

之前劉牢之的態度一直左右搖擺,可郗恢也從來沒有拿著兩淮水師的家眷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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