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逯卻並沒有王猛這種戚戚然的感覺。
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
而且本來他們這一支隊伍,名為中軍,其實就是王猛以身為餌,誘使慕容德追殺。
既然如此,那稍有不慎,被慕容德追上,直接啃下來大半兵卒,也在情理之中。
更甚至,到了緊急關頭,戴逯都做好了棄卒保車的準備,到時候自己會帶著大部隊留下來原地固守,而讓親衛們護衛王猛先走一步。
接下來的大戰,才是決定整個河北戰局勝負手的關鍵,又如何離得開王猛的指揮?
看著此時面露難色的王猛,戴逯不由得在心中感慨一聲,刺史還是太過仁慈了,這樣很有可能因小失大‧‧‧‧‧‧
但孰不料王猛徐徐說道︰
「不過距離余既定的戰場也已經不遠了,所以傷兵和掉隊的士卒,能夠不拋棄,就不拋棄。」
他伸出手,感受著冰涼的秋雨滴落在手心的觸感︰
「這一場雨,已經讓士氣比預料之中的低落了很多,而且也讓將士們更加疲憊,所以現在余更是不能有半點兒差錯,哪怕是已經成為了累贅的傷兵,也不能丟掉。」
戴逯輕聲問道︰
「刺史打算在臨水?」
都是戰場上模爬滾打出來的,王猛的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戴逯自然就听明白了。
再往前,就是臨水了,那里顯然就是王猛選定的決戰之處。
「臨水是個不錯的地方。」王猛回答。
「臨水那邊‧‧‧‧‧‧次倫(朱序表字)兄可否能夠順利拿下城池,恐怕還有變數。」戴逯忍不住提醒道。
按照王猛之前給朱序的命令,在王師拿下鄴城之後,視情況奪取臨水。
這就是讓朱序臨機應變了,可是戰場上哪里會冒出來這麼多機會?
若是朱序仍然還在和臨水的鮮卑守軍大眼瞪小眼,那王猛貿然退到臨水,豈不是讓大軍處于月復背受敵的地步?
臨水的鮮卑守軍再少,在關鍵的時候暴起發難,一樣能夠威脅到大軍的安全。
決戰呢,自然不可能容忍這樣的變數存在。
「次倫可堪此任。」王猛卻對朱序信心十足。
戴逯不再多說,跟在王猛麾下時日久了,他也了解這位刺史的行事風格。
十拿九穩,才會開口,一旦下了結論,那麼也十有八九就是如此。
關中小諸葛,便是現在王師內部給王猛起的諢號。
顯然是充滿贊譽的。
王猛也並沒有在這件事上過多解釋,因為鄴城失守,所掀起的波瀾,勢必會牽扯到臨水,臨水守軍或許都能看到從鄴城中逃竄出來的兵馬在自家城下亂走的景象。
這對于軍心的撼動,將會是其他無可替代的。
而這也將是朱序最好的機會。
若是朱序真的連這個機會都把握不住,那王猛也不是沒有第二套方案,大不了就連臨水也不要了,直接和鮮卑人決戰鄴城城下。
鄴城的堅固,讓王師頓步久矣,現在也該讓鮮卑人嘗一嘗了。
只不過戴逯平時看上去頗為穩重,統率中軍也為人所信服,王猛卻知道,戴逯一直都有一種殺胡建功的執念,這執念深了,就可以理解為偏執。
之前的王師,一直都是高歌猛進,所以戴逯的這種執念,只會是他前進的動力。
而現在,若是讓戴逯意識到王猛打算一退再退,恐怕他的積極性也會受到影響,又或者會堅定的表示要留下來阻敵以爭取時間。
哪怕最終王猛迫使戴逯听令而行,也不可避免的在主帥和將領之間撕開一道裂痕。
這顯然是王猛不樂意看到的。
當下,他斟酌說道︰
「平道,你說我軍應當渡過滏水列陣,還是背水列陣?」
戴逯沉聲說道︰
「如今雨勢並沒有減小之意,因此我軍若是再渡過滏水,固然有滏水作為屏障,可以增添優勢,但其實我軍為了實現此舉,將要承擔不小的風險。
鮮卑人追逐的很急,幾乎就跟在我軍後面,此時想要渡河,不啻于自尋死路,屬下竊認為如果沒有做好付出半數以上兵馬代價的準備,不宜貿然嘗試。
而對于南下的慕容德來說,除了我軍的側後會在渡河的時候暴露,令其獲得可乘之機外,其也可以在我軍渡河之後選擇並不強攻臨水,轉而從其余地方繞過滏水南下。
敵軍以騎兵為主,而我軍以步卒為主,兩條腿自然是無論如何都跑不過四條腿,所以屆時我軍面對彼岸隨意游走的騎兵,恐怕會頭疼不已。」
王猛微微頷首,從戰術的角度分析,看似王師渡河有了一道屏障,卻也的確把戰場的主動權讓給了慕容德。
一旦在和騎兵的作戰中陷入被動,王師之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先勝後敗都是有可能的。
頓了一下,王猛補充一句︰
「慕容德也不見得就一定要南下。」
戴逯打了一個激靈,他突然間意識到,如今鄴城為王師所佔據,而鮮卑的皇帝——目前在燕趙之地顯然已經完全淪為名義上的了——慕容更是已經被阻隔在大河以南,對于遙遠的幽州完全失去了掌控。
這就意味著,現在幽州的主事者已經完全可以割據自立了,而若是一心想著向南拿下臨水、進而殺向鄴城的話,反而會導致一個繞不過去的問題擺在面前——要不要繼續南下呢?
南下,那麼就會接應到慕容。
皇帝又回來了。
而若不南下,自然難免會背負上種種罵名。
所以與其到了這一步再糾結,似乎不如直接連這滏水都不跨過去了。
至于鄴城?
更打不下來,告辭!
顯然無論是王猛,還是戴逯,在目睹了鮮卑慕容氏內部的撕裂之後,都不能保證幽州的慕容德能夠抵擋得住在幽州用兵自立的誘惑。
所以王師南渡滏水,說不定慕容德也跟著打道回府了。
那王猛誘使慕容德南下、以主力殲滅之的作戰計劃,也會功虧一簣。
「在滏水背水而戰,雖兵行險招,卻可能為上策。」戴逯也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不過屆時刺史可以在滏水南岸指揮。
此為決戰,亦為九死一生之戰,屬下願為前鋒!」
「前鋒是你的沒跑了,別人都來不及。」王猛隨口說道,「不過余這個刺史也一定是要在的。」
說著,他的目光已經挪開,刺入連綿的雨幕中︰
「余在,士氣就還在,將士們就還願意奮戰,而鮮卑人說不定也更願意往前走一走。
所以,余才是最大的誘餌啊‧‧‧‧‧‧
又怎能缺席?」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 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