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阿兄,你是否錯了?

沉重的城門,正在一點點的合上。

氐人士卒們顯然也有些後悔,當時為了讓騎兵快速殺出去,把城門開得太大了,後來考慮到為了讓自己人快速入城,留下的口子也不小。

而此時,幾乎轉眼之間,兩隊王師士卒,已經撲到城門外的石橋上!

還有一隊士卒,在那渾身浴血的將軍帶領下,也在向這邊狂奔。

如同三支離弦之箭,直指安門!

小小的門縫,就是王師破城的良機。

此時的安門上,氐人的安樂王苻融也全神貫注盯著城下快速逼近的王師。

今日的自己,在指揮上出現了好幾處紕漏,尤其是過早的派出騎兵增援,結果反倒是打擊了自家將士的士氣。

苻融雖然沒有太多的指揮大型戰事的經驗,但是他自問熟讀兵書、眼前的這一場戰斗又不是上萬人的廝殺,不應該出現這樣的失誤。

想到這里,苻融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背後的長安。

東側傳來的殺聲,在這邊猶然可聞。

是因為昨夜內亂之後,自己對能夠守住長安也失去信心了麼?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昨夜之前,苻融曾經幻想過,兄長上位之後,必然能夠統合氐人各方勢力,然後將南蠻拒之城外。

只要能夠堅守到來年開春,南蠻內部必然會出現分歧,而且南蠻的糧食必然也不可能支撐到那個時候,轉機也就隨之而來。

可是當苻健真的將權力交給苻堅,苻融才恍然發現,事情遠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麼簡單。

首先,苻堅並沒有真的能夠憑借苻健的旨意就號令原本已經拔出刀子和苻融打的熱火朝天的苻生和苻柳。

顯然這兩個家伙都很清楚聖旨是怎麼來的,當然不服氣。

不過大局為重,他們倒是還沒有到完全昏了頭腦的地步,所以和苻堅約定,長安丟給苻堅,而他二人率軍駐扎在渭水岸邊,算是掩護長安的北側,但是‧‧‧‧‧‧

北側哪里有敵人?

只有魚遵率領的部分兵馬,而苻生和苻柳顯然是想要先獲得魚遵的支持。

在對付苻堅上,兩個人同氣連枝。

其次,苻健並沒有藏著掖著,他留在長安城中的,真的是一群老弱病殘,憑借這些兵馬,苻健根本沒有抵抗苻堅逼宮的資格。

而現在,憑借這些兵馬,苻堅也很難守住長安。

「阿兄,這一步棋,你是否覺得自己走錯了?」苻融心中總是時不時的升起來這樣的疑問。

守不住長安,必然是要被氐人罵的。

苻健顯然覺得他守不住,所以發現跳出來一個背鍋的,就果斷把這口鍋甩在了苻堅的背上,偏偏苻堅還覺得自己奪權成功。

這讓苻融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一種他們之前多年的努力,都不過「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失落感。

而正是因為這復雜的情緒縈繞在心間,所以今天站在安門上指揮的他,有些魂不守舍。

可是他的敵人,智商一直在線,他所暴露出的一點兒破綻,都會被立刻抓住。

這也讓苻融覺得奇怪,安門外的南蠻將領,那鄧羌,之前不過是苻黃眉手下的一個莽夫罷了,至于那袁方平,也只是一個承蒙父蔭的年輕人,之前很少听聞其名。

為何這兩個人,就能聯手將局勢攪動成這樣?

箭矢呼嘯,這是城上的弓弩手和城下的王師在對射。

時不時的有箭矢就從苻融的身邊掠過,可是苻融置若罔聞。

「砰!」一聲悶響。

城門最終還是關上了。

城上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杜英和謝奕奔馳而來的速度,終究還是比不上氐人士卒關門的速度。

但是杜英顯然並沒有打算就這樣放棄進攻。

一台沖車已經從西安門那邊向這里移動,與此同時,半數霹靂車被抽調出來,斜斜的拋射石彈,阻斷兩側城牆到安門上的道路。

與此同時,杜英留下鄧羌仍然在安門外,和謝奕率軍回援營寨。

原本在營寨中作威作福的氐人兵馬,驟然感受到了壓力,而且隨著騎兵殺進來之後,速度逐漸減慢,已經很難再和之前那樣橫沖直撞。

逐漸,氐人步騎再一次被壓縮在高台之間。

站在安門上,苻融的心在滴血。

因為他的麾下總共就只有六七千兵馬,其中三千分布在城上不說,還得抽出來一些把守長樂和未央這兩處宮宇。

而剩下的兵馬,苻融全部都安排在了城外。

可是現在一場惡戰,自己的半數兵馬恐怕都要交代在營寨里了。

這也讓苻融徹底失去了再出城和王師一較高下的可能。

可是死守城池的話‧‧‧‧‧‧

石彈不斷地砸擊著城牆,氐人士卒們看著那些密密麻麻靠近城牆的敵人,臉上的神情滿滿都是緊張和恐慌。

指望這些兵馬守城,別說是一個冬天了,恐怕在這個秋天都堅持不過去。

「大王!」梁平老的聲音響起。

苻融微微側頭,梁平老的臉上也滿滿都是苦澀,他本來應該代表東海王府坐鎮宮中,陪著苻堅一起指揮全城的戰斗。

而現在派他前來,顯然是出事了。

「怎麼?」心底驟然泛起來種種可能發生的可怕之事,苻融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南蠻已破城東營寨,丞相不知所蹤,城東告急!」

「什麼!」苻融雖然預料到了很多,但還是忍不住驚呼出聲。

「清河王不敢出城救援,只好關閉城門,依托城池堅守。」梁平老苦笑道,「但是東門外直面桓溫,要比這邊更加危險,甚至清河王麾下的兵馬還比不上大王多‧‧‧‧‧‧」

「大兄如此做,是對的。」苻融攥緊了拳頭。

清河王苻法,他們的大哥,絕對不會不顧阿爹的生死,只是他不能再等阿爹回來。

長安,最重要的是守住長安!

「所以永固阿兄是何意?」苻融接著問道。

梁平老看著瞠目欲裂的苻融,遲疑片刻,還是低聲說道︰

「若是事不可為,則盡快收兵,保全兵馬,才是最重要的,撤下來一人,是一人。」

苻融登時如遭雷擊,身子晃了晃,不過他還是勉強穩住了,伸手揮退了想要攙扶的親衛,喟然長嘆︰

「無法拒敵于外,余有愧于阿兄啊!」

梁平老搖了搖頭︰

「淮南王和晉王皆作壁上觀,長安已是孤城困守,城池太大,兵馬太少,城中丁壯又多在多次征戰中消磨殆盡,我軍無從補給兵員‧‧‧‧‧‧

長安,是注定守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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