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為杜盟主賀

「諸位!」羅含緩緩站起身來,環顧周圍。

大家登時安靜下來。

在座的都有資格不給某一個人面子,但是羅含的面子他們都得給。

羅含朗聲說道︰

「關中者,秦漢龍興之地,華夏富饒之所。古往今來,先賢聖人,雲集關中,如皓月繁星。然我等子孫後人不孝,丟此家國故土,今日重返關中,征西將軍當為首功,因此老夫提議,當先為征西將軍賀!」

這句話,大家無從反駁。

若沒有桓溫北伐,大家自然也不會在此濟濟一堂。

「為征西將軍賀!」眾人齊齊應道。

這一聲響起,原本臉上還帶著慚愧和懊惱神情的桓濟,抖擻精神,再一次端起初來乍到時的那般驕傲,不過這一次他是萬萬不敢再去挑釁什麼的。

這關中盟里藏著一個謝家的大佬,鬼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家的人物。

桓溫或許不怕招惹這些人,但是桓濟還是怕的。

畢竟他只是桓溫的次子,繼承家業有兄長在,而繼承爹爹麾下的強兵猛將還有幾位叔叔在,桓豁和桓沖,這些都是年輕有為的猛將,怎麼也輪不到至今未有寸功的他。

一旦自己捅了什麼簍子,爹爹是不會輕易饒恕自己的。

所以桓濟的威風,從來都是顯擺給那些奈何不了桓家的人看的。但凡面對能夠跟桓家打擂台的對手,或者和爹爹關系密切的盟友,他都會小心地收斂。

羅含則接著說︰

「關中淪落胡塵久矣,關中之民,不聞王化久矣!幸有關中盟之諸位義士起兵,是老夫仍知,這關中,這胡塵里,亦然還有讀聖賢書而行聖賢事,捍衛我大晉旗幟者,因此老夫竊以為,當為杜盟主和關中盟賀!」

在座的眾人臉色登時各異。

關中盟的官員們當然是神情振奮。

在桓溫之下,就直接稱贊他們,這些話還是出自羅含這種當世大儒之口,有著足夠的公信力,因此如何能不高興?

這說明他們一直以來的努力也都不是白費的,至少得到了來自于關中盟之外其余人的認可。

反倒是對面的桓溫軍中幕僚,臉上神情煞是精彩。

郗超微笑著,仿佛打算置身事外,你們祝賀,我就跟著祝賀便是,可自己絕對不會第一個開口。

這自然是和郗家現在的態度有些類似的,不抗拒、不反對、不主動。

或許除了郗超本身的才能之外,這種不站隊、不靠邊的態度,也是桓溫傾向于讓郗超來統領整個幕府的原因之一。

至少不用擔心幕府一下子變成了東南世家或者荊蜀本地世家的機構,桓溫自己的權力轉眼被架空。

袁宏則瞪大眼楮,一副「憑什麼」的樣子。

謝道韞在關中盟,並不能讓袁宏對關中盟升起太多的好感和順從之意,因為他們也知道關中盟並不只是和謝家建立聯系,而且還和司馬勛眉來眼去。

坐在下首的梁憚就是最好的證明。

因此袁宏認為稱贊一下桓溫就可以了,再稱贊杜英和關中盟這群兩面三刀的家伙?

他作為江南世家的代表和死忠,開不了這個口。

桓濟倒是無所謂,反正他不指望著自己的名字能夠被提及。

至于梁憚,一副很積極的樣子,還不等郗超和袁宏他們說話,便率先笑道︰「為關中盟和杜盟主賀!」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知道今天是來干什麼的。

對于關中盟而言,今天只是書院開張。

可是對于他們這些幕僚們而言,今天就是試探杜盟主對于各方勢力態度的好機會。

當然除了試探之外,自然還有盡可能的爭取。

關中盟現在已經很難再被定義為一個可有可無的本地地頭蛇,大家都意識到了爭取這一股力量的重要性。

哦不,袁宏這家伙好像不太有這個意識,或者說他的性情讓他不屑于有這樣的意識。

本來梁憚就是來和江南世家唱反調的。

袁宏贊同的他就要反對。

現在袁宏反對的,本來就是梁憚要贊同的,那梁憚自然更加積極主動。

有了一個帶頭的,郗超和桓濟亦然齊齊跟上,郗超甚至還端起手中的茶杯,以水代酒,自然比空口白牙更顯得鄭重。

袁宏愣了愣,突然察覺對面一道道目光都匯聚在他的身上。

他撇了撇嘴。

一個平時喜歡懟桓溫的人,難道還會怕了你們?

這點兒威脅,還不夠格。

我不高興做的事,誰能讓我做?

接著,袁宏便看到了謝道韞投來的目光。

與其說是勸說,倒不如說是警告。

「為杜盟主賀!」袁宏不情不願的開口,已經落了郗超等人半拍,因此只說了一個「杜盟主」。

桓溫他不怕,杜英他也不怕,因為這些人不可能跑到江南去把他們袁家怎麼樣。

可是謝道韞他還是怕的。

他家二叔和三叔都寵這個才華橫溢的小佷女,到時候一封家書傳回去‧‧‧‧‧‧

東山隱居不出的那位,袁宏可從來沒有把他當做隱士。

這種明面上閑雲野鶴,背地里捅刀子比誰都狠的角色,袁家招惹不起,到時候倒霉的還是他袁宏。

這高低起伏的聲音,杜英當然听出了端倪。

這些家伙的態度,杜英都記住了。

而羅含接著說道︰

「得杜盟主和關中盟鼎力相助,老夫得以實現傳道受業之宏願,開辦關中書院,以讓我漢家學說,重現于關中。滌蕩胡腥、教書育人,此聖賢子弟之職責也,亦為老夫余生之所求。」

在座眾人,同時沉默,一切勾心斗角都先放下,因為他們在羅含的話中感受到了一種真誠,甚至是虔誠。

為了能夠傳播學問而不惜此身的虔誠。

相比之下,他們之前的那些雜亂心思,好像是那麼的渺小而且可笑。

難免心生慚愧。

不過慚愧歸慚愧,可不代表著所有人因此就能什麼都放下。

慚愧往往只是暫時的,出了這關中書院,該怎麼打、怎麼爭還是怎麼樣來。

畢竟每個人都不是為了自己這一個人的奮斗著,這背後有牽扯到太多的利益和情義。

他們或是有著更高的追求,或是身不由己。

總歸不可能完全放下。

羅含話鋒一轉︰「關中書院,因盟主之提倡而起,老夫身為祭酒亦然可稱之為‘臨危受命’,因此關中書院第一課,老夫認為應該還是盟主來講更為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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