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韞也沒想到,這還沒有過多久,自己就要開口叫「盟主」了。
世事弄人啊。
不過若是能夠因此而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那也無妨。
等等‧‧‧‧‧‧
她恍惚間回憶起了,當時杜英怎麼說的?
「要懲罰罪魁禍首。」
而自己當即以「非關中盟屬下」把他堵了回去,杜英也就自失的一笑,沒有再糾結于此。(見第二百九十五章)
當時還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不過是自己小勝一場的小小交鋒罷了。
結果沒想到這個家伙竟然在這里等著呢!
謝道韞恍然反應過來。
接著,杜英便看到謝才女端起來茶碗,咬牙切齒的說道︰
「盟主為了讓余全力以赴,為關中盟做此事,還真是煞費苦心啊。應當以茶代酒,敬盟主一杯。」
杜英下意識的退開兩步。
他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如果自己動作慢一點、距離近一點,謝道韞手里的這個茶碗就會直接扣在自己的腦袋上。
當即杜英伸手︰「冷靜,你冷靜,堂堂謝家長女,可不能當街施暴,我是盟主,周圍那麼多人看著呢。」
謝道韞看杜英繞著桌子而走,狼狽而緊張的樣子,似笑非笑的說道︰
「杜盟主還真是巧舌如簧。若是一開始便說此事,或許余還會掂量掂量,但是此時說起,卻已經不給人拒絕的余地。好心思,好算計!」
杜英顏笑道︰「過獎了,過獎了。」
其實杜英還真的是冤枉。
請謝道韞主持盟內婦孺的事,客串一把「婦聯主任」,其實是杜英之前就已經和王猛商量妥當的。
只是當時「紅藍對抗」已經展開,參謀司的年輕小子們還在等著盟主呢,再加上謝道韞和疏雨忙著收拾行李,所以杜英也就沒有來得及和她商量這件事。
回來又遇到謝道韞逛街,湊巧罷了。
剛才杜英這一番彎彎繞繞,更多的是有感而發。
代表這亂世之中最底層掙扎的人們吐槽一下,到底誰才是壓在他們頭頂上的大山。
不管杜英未來走到哪一步,哪怕是走入絕境之中,他也不可能真的和世家完全同流合污,那杜英就真的白來這一遭了。
所以這是杜英的底線。
世家要推翻,至少是要改變。
這是杜英最堅定、誰都不可能影響的態度。
因此杜英此時也是在尋找志同道合者,同時他也從來不畏懼于展露出來自己的想法,哪怕對面是謝家長女,真正應該代表世家利益的人。
杜英闡明心思,自然也是告訴謝道韞,若是不能接受,那麼大家就只是暫時合作,以後早晚要成為敵對雙方,所以都提高點兒戒備。
不過謝道韞所展露出來的態度,顯然讓杜英松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找到的「婦聯主任」,真變成了互相戒備的敵人,未免頭疼。
杜英雖然覺得自己冤枉,但是此時也解釋不清楚,甚至沒法解釋,本來就是大家心照不宣,自己不能大庭廣眾之下對著謝道韞說︰
「我看世家很不爽了,咱們一起造反吧。」
怕是謝道韞會傻在那里,然後用看傻子的眼光看著他。
而謝道韞也還是沒有在大街上把茶碗扣在杜英頭上。
杜英不要形象,她還想要形象呢。
謝家的臉面,丟不起。
謝道韞最終還是氣呼呼的放下茶碗,向外走去。
疏雨趕忙跟上。
而歸雁小心翼翼的湊到杜英身邊︰「公子,謝家姊姊是不是生氣了?」
「她生氣個什麼?」杜英撇了撇嘴,「只是表面上生氣罷了,心里肯定對自己能夠幫上忙高興著呢。」
「可是為什麼還要這樣呢?」
「女人心,海底針。總是嘴上說著不,內心里麼‧‧‧‧‧‧嘖嘖。」杜英嘆了一口氣,又砸吧砸吧嘴,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所以‧‧‧‧‧‧」
「所以什麼?」歸雁撲閃著大眼楮,一臉期待。
「所以都說了海底針,我上哪里撈去?」杜英一攤手。
歸雁不由得翻了翻白眼︰「那公子追麼?」
「追她?」杜英叉腰,「不用。」
「為什麼?」歸雁又好奇的問道。
杜英變戲法一樣從袖子里掏出來一個小香囊,甩了甩。
「這是?」
「謝才女的錢包,剛剛起身的時候落下的。」杜英掂量了掂量香囊的重量,羨慕的說道,「到底是謝家,真有錢。」
「那要是謝姊姊不回來呢?」歸雁一臉認真,刨根問底。
杜英奇怪的看向她︰「那不是正好麼,咱們就把你謝姊姊的私房錢給私吞了不就好了。」
「這,這怎麼行?」歸雁也氣呼呼的說道,「公子這不是欺負人麼?」
「你拿了錢,怎麼就欺負你了?」杜英無語。
歸雁學著杜英的樣子叉腰︰「公子欺負的是謝姊姊,那也不行,謝姊姊是好人。」
「誒,你個小丫頭要造反麼?」杜英挑了挑眉,不過還是解釋道,「咱們到時候就騙她說︰‘也沒有看見。’,這不就得了麼?」
歸雁果斷地搖頭︰「那怎麼行?」
「那怎麼就不‧‧‧‧‧‧」杜英還沒說完,就覺得手上一輕。
疏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躥到他身後,素手輕挑,便把那香囊拿走了,轉而遞給負手施施然走過來的謝道韞。
謝才女冷冷掃過杜英,又招了招手,讓歸雁過來,護住小丫鬟︰「杜盟主剛剛想說什麼?是說那怎麼就不行了?」
說著,疏雨也握住佩劍,站在杜英一側,打量著他,就像是打量著敵人。
杜英當即果斷撓了撓頭︰
「有麼?誰听見了?余想說的明明是‘那怎麼就不能還給阿元妹妹了?’好不好!說來,你們都誤會了。
本盟主這是覺得歸雁還太小,若是余不在身邊,容易被騙,所以這是看看歸雁能不能擋得住誘惑,是在試探她的心性。」
謝道韞盯著杜英,杜英一臉真誠。
而歸雁往謝道韞身後縮了縮,公子這信口開河的,誰信啊。
謝道韞終于還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嬌靨如花,笑容之中甚至還帶有幾分媚意,自然流露。
說明她是真的笑得很開心。
杜英的心,終究不是鐵石做的,此時也跟著蕩起波瀾。
謝道韞掩唇說道︰「堂堂杜盟主,便是這般偷人錢財的無賴麼?」
杜英一攤手︰「顯然並不是,因為第一次就被發現了,說明學藝不精,獻丑了。」
說著,杜英已經從謝道韞身邊走過,壓低聲音說道︰
「其實余最擅長的,並非偷人錢財,而是偷心。」
謝道韞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