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除害除到長安城

杜英嘿嘿一笑,笑的呂婆樓心底直打鼓。

啥意思?

笑啥?

不過杜英接下來的話,就讓他忍不住長舒一口氣。

「來人,為呂公看座,上些點心。」杜英含笑下令,「之前不知是敵是友,所以有所冷遇,還請呂公莫怪,既然呂公遠來是客,就請上座如何?」

說著,杜英還真的側身,讓開了自己的主座。

呂婆樓當然不會真的一坐上去,不管這杜英是真心讓座以示尊重,還是裝裝樣子,此時他都得表示出來足夠的誠意,以及並無高高在上之意。

畢竟他前來,是為了苻堅,不是為了秦國。

此時的兩者,非是一體。

呂婆樓是為苻堅尋求外援的,不是來為秦國尋找附庸的。

杜英從一開始的雙方站立而談、互相都有戒備,到現在的請呂婆樓入席,自然足以說明杜英已經對呂婆樓的提議動心了。

保守一點兒,至少是已經感興趣了。

呂婆樓的神情明顯也放松了一下,欣然入座。

而杜英微笑著說道︰

「剛才呂公所言,還請解惑。我等身為大秦之順民,自然不會與朝廷為敵,呂公或許不知,我少陵塢堡年年歲歲上交稅款糧秣,從未延遲。之所以和韋氏有所沖突,那也因為是韋氏欺壓太甚,我等周圍村寨不堪其擾。同為大秦順民,韋氏假借大秦之名,肆意剝削掠奪,想來此也非朝廷之本意,我等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這話說得,好一個正義凜然,好一個斗志昂揚,好一個理所當然!

王猛張了張嘴,最後只能撇過頭去。

我真想說不認識你啊,師弟!

而殷存等人則交換了一個眼神,流露出欣慰的神情。

在這亂世之中,只有這樣的少主,才能夠帶著大家開創一番事業!

而呂婆樓原本將要坐下的身子,幾乎定在那里,甚至差點兒就要氣的重新跳起來。

要點臉行不行!

誰不知道韋氏兵馬已經是秦國藍田大營的一份子?

你們如此進攻韋氏,擺明了就是趁著現在我們大秦顧不上這些小塢堡的打打鬧鬧,在鑽空子,甚至可以說就是在造反。

結果你竟然還能說的如此大義不惜,要是換了一個不知道內情的人,說不定還真的被你給感動了。

此時此刻的呂婆樓真想拍桌子走人。

你們這些漢人,心剖開之後都是黑的。

不過看著杜英的笑容,很和煦,呂婆樓又只能咬著牙強迫自己坐下來。

雖然這個杜氏少主比想象之中的有點兒不要臉,但是至少他並沒有直接想要撕破臉皮的意思,那就是有的談嘛!

呂婆樓試探性的說道︰「杜氏懲惡揚善,的確是大秦子民應為之事,只不過以後再遇到這種事,杜氏可以請我大秦朝廷出面主持,必當還爾等一個公道。」

杜英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呂公所言極是,只可惜現在大秦在桓征西的兵鋒之下亦是搖搖欲墜、朝不保夕,所以這主持公道之事,恐怕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我等小民,亂世之中猶如螻蟻,大秦現在有難當頭,我等自然不能給朝廷添亂,能自己做的,自然就要自己做了‧‧‧‧‧‧」

說到這里,杜英猶然不忘抬起頭來,看向呂婆樓︰「呂公,你說是也不是?」

是,是你個大頭鬼!

呂婆樓恨不得直接把端上來的茶杯直接扣在杜英頭上。

不過他還是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必須要好好的揣摩一下,杜英想方設法的引動自己發怒,到底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想要試探一下自己的城府麼?

好像不值得。

那就是在百般貶低秦國了,只不過有些話既然不好擺在明面上直接說,那就只能通過這種冷嘲熱諷的方式。

再想一想,是也!

杜英最後這一段話,已經暴露出來了很多。

他覺得現在的秦國危如累卵,因此假如呂婆樓不能打消他心中的疑惑,那麼一切都免談。

杜英就只能繼續為秦國「除害」了。

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除害除到長安皇宮的大殿上去。

呂婆樓捋了捋思路,緩聲說道︰「我家主上亦知道少主之擔憂,知道諸位之擔憂,而今局勢的確對我大秦不利。但是諸位可曾想過,桓征西真正的敵人是誰?」

剎那間,杜英和王猛對視一眼。

秦國也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桓溫的敵人,從來都不是擋在前面的這些阿貓阿狗,而是背後掣肘的王謝世家,是他一直沒有辦法獲得的大義名分。

王猛想的是,假如這樣的話,桓征西還真的有可能面對長安堅城,止步不前。

而杜英想的是,既然秦國現在就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那麼肯定要提前做出準備,如此一來,歷史上秦國的堅壁清野之類的,也很有可能並不是臨時做出的布局‧‧‧‧‧‧

我到底又應該做些什麼、能做些什麼,才讓這一切不會向著歷史的方向發展呢?

杜英一時默然,似乎在思索。

而王猛見他沒有開口,有些詫異,畢竟這個可能,本來就在他和杜英之前的盤算之中,甚至也是他們屢次討論之後得出的幾乎最有可能的一種結局。

結果現在杜英的神情,讓他反倒是不明白了。

明明已經有所預料,為什麼還會陷入思索?

難道要裝作苦苦考量,然後再恍然大悟的樣子?

王猛似懂非懂,不過還是表示,自家師弟裝的真像。

我‧‧‧‧‧‧太菜了。

杜英很快就思考中回過神來,看著呂婆樓,微笑道︰

「呂公此言不假,桓征西背後掣肘太大,平定關中,非建康諸公所樂見,因此此戰,大秦猶然還有回天之機,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把握住‧‧‧‧‧‧」

呂婆樓搖頭說道︰「時也命也,若是天亡我大秦,則不管來的是不是桓溫,背後又有沒有掣肘,實際上都是一樣的。若天欲興我大秦,則一個桓溫,不過是考驗罷了。」

呂婆樓說的從容,但是王猛他們的臉上卻是浮現出敬佩之意。

氐人能夠在關中群雄之中月兌穎而出,打下偌大江山,果然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單純是現在流露出來的這種樂觀從容的心態,就值得令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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