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們家老太爺說，仁和堂是淮陽府，甚至是江南一帶的老牌醫館了，怎麼的到了如今卻越發落魄，竟讓一個小丫頭來撐門面。」
那孕婦是府中少夫人，據說出身于書香世家，方小小瞧著對方也是一副知書達理的樣子，哪想這一開口，那嘴臉就完全變了。
一副刻薄相。
「少夫人說笑了，小小雖然年紀輕，但醫術遠高于老夫，您放心好了……」
瞧著劉大夫那樣子像是見怪不怪，想來對方一直以來都是這個態度，劉大夫已經習以為常了。
「放心？你讓我這麼放心？這可是我們張家的長房長子，你找個乳臭未干的丫頭來，你讓我怎麼放心？」少夫人頗有些氣急敗壞的意思，說完還一臉嫌棄的看著方小小和張老，覺得這兩人也忒礙眼。
當初得知自己懷了身孕之後，她更屬意的是回春堂的大夫，畢竟，家里人以前有個頭疼腦熱什麼的，也都是回春堂的大夫看的。
然而，老太爺卻說，在女子生育一道上，他還是更信任老牌醫館，便點了名讓仁和堂的大夫來問診。
老太爺真是老糊涂了，但她也不敢違抗。
因為心里有怨，便將這怨氣都撒在了劉大夫身上，每次劉大夫來都沒什麼好臉色，更少不了一通冷嘲熱諷，但劉大夫一直以來都是軟泥一樣的性子，只管給她把脈，旁的事兒，任由她如何擠兌，都是笑臉相迎。
正因為對方如此，更讓這位少夫人看不起。
哼，對方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自然得好好兒的將她供著，要不然惹她一個生氣，她換一家醫館，仁和堂就得哭。
張啟風瞧著那位少夫人這性子，轉身就要走人，被眼明手快的劉大夫拉住了。
他與這位少夫人說過對方的情況，但是少夫人似乎並不將自己的處境放在眼里，還說是，仁和堂沒那本事便自請離開，別在她跟前胡言亂語，危言聳听。
按照這位少夫人的說法便是，生兒育女，是每個女人天生就會的本事，就跟母雞下蛋一樣容易，怎麼可能會有劉大夫說的那樣凶險。
瞧瞧自家婆婆，瞧瞧自家老娘，哪個不是生了三四個，要是每個都按照你說的那樣，她們還怎麼生？
劉大夫好說歹說的解釋，對方都不當一回事兒，他只能將情況轉告給家中其他人，並遵照少夫人的意思，讓他們換一家醫館的大夫來。
其他人倒是當了一回事兒，一個個著急上火，讓他莫要與那少夫人一般計較，並讓他想辦法保她們母子平安。
劉大夫無法，就只得請了張老和方小小出手。
張老的性子他十分清楚，按照那少夫人的脾氣，張老能看她一眼都是上輩子燒高香了。
所以這次，他囑咐店小二去請人的時候說得清清楚楚，請的是方小小。
他自然知道，方小小未正式出師之前，張老必定會跟隨在側指點，請了方小小，便是請了張老來。
人是一樣的人，但不同的請法有不同的效果。
就比如眼下，他請的是方小小，方小小不說走之前，張老也不能自作主張把人帶走。
若他一開口說請的是張老，那張老現在估計都已經出城了。
此時此刻，劉大夫都不得不為自己的機智感到慶幸。
然而，他這一份慶幸並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張老的脾氣不好，方小小這脾氣……其實也好不到哪兒去。
她記住了師父的話。
不能給師父丟人。
既然這少夫人看不起她和師父，看不起仁和堂，那便不要勉強。
「這位……少夫人，可是信不過我們仁和堂？」她問道。
那少夫人冷哼一聲︰「哎呦，終于來了個明白人，不過你這丫頭也是，問的這是什麼廢話？你自己看看你什麼德性，擔得起我的信任嗎？」
一臉鄙夷。
方小小不卑不亢的點了點頭︰「少夫人對我們仁和堂有偏見，加之我確實年幼，無法信任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身為醫者，我卻有責任告訴你自己的情況，待我說完之後，你再做決定，如何？」
她不急不緩的說完，一旁的劉大夫都禁不住點頭。
張啟風瞧著自家徒弟沒有一味的犯傻，心下滿意的同時也放心了，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並喚了丫鬟上茶水，上點心。
那少夫人瞧著方小小好商量，不似劉大夫似的趕也趕不走，心情也好了一些。
「若仍是危言聳听那一套的說辭，我听過了，你可不必再說。」她道。
嚇唬誰呢？她昨晚已經問過自家相公，自家相公也說讓她放寬心，莫要多想。
所以啊，這些大夫也是黑心的。
方小小搖頭︰「是不是危言聳听，你姑且听著，信不信在你。但我是大夫，既被請了來，便要盡到自己的責任。少夫人是否方便移步內廳，讓我替您看看胎位。」
劉大夫說過，這位少夫人的產期便在這一兩天，胎位仍然沒轉過來，隨時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險。
方小小得確認一下，並且將情況告知少夫人，隨後便讓少夫人自己做選擇。
「你會看？算了算了，不用看了，不就生個孩子麼，你們一會兒出門，就說自己沒辦法，讓我換人就是了。」
張啟風喝著熱茶，再看一旁著急上火的劉大夫，最後看向方小小，想看對方如何應對。
這種情況，在病人不配合的情況下，如果是他，定然是干脆利落的轉身走人了。
但是自家小徒兒嘛……
他還真好奇。
看了那劉大夫一眼，張啟風後知後覺的想起了店小二來時說的話，終于確定對方沒有說錯。
對方請的，確實是方小小。
這劉老頭算是聰明了一回。
不過這回，張啟風也料錯了。
自家這小徒兒也不是泥捏的。
就見方小小點了點頭︰「既不方便，那我也不勉強，只將從劉大夫那邊得知的情況告知你……」
「不必了，那些話我都听過，不想再听第二遍，你們走吧。」
劉大夫一急。
他敢請方小小來，就是認為方小小比張啟風好說話。
但是眼下……
她看著方小小再次點頭，心下喊了一聲壞菜了。
果然，方小小已經站起來︰「既如此，那便省事兒了，告辭。」
那少夫人也想不到她如此干脆，愣了一下才懶懶的揮揮手︰「去吧去吧……」
就在劉大夫這一愣神的功夫，方小小已經和張啟風走到了門口，劉大夫慌忙出聲挽留，結果卻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