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院長，這麼晚還沒回去休息。」周從文溫聲問道。
「！！！」肖凱听到周從文的聲音像是上安了個彈簧一樣，從椅子上被「彈射」起來。
一蹦多高，完全看不出來人到中年身體機能下降的樣子。
「小心！」周從文被嚇了一跳。
肖凱這個年紀，哪都不突出，就腰間盤突出。
這要是一下子閃了腰，別說宵夜，接下來十天半個月都得平臥。
要是趕巧了，遇到一些罕見的情況，肖凱進修徹底報廢。
「周……教授……」
肖凱倒是沒事，他臉上滿是笑容，完全看不出來背後說人壞話被當場捉住的尷尬。
「您怎麼來了？」肖凱在短暫的錯愕驚訝後，迅速調整好情緒，和往常一樣的問道。
周從文見他沒事，也就放了心。
不過肖凱難怪能成副院長，技術只是一方面，還是微不足道的一方面，就這心里素質，的確不錯。
「睡不著，來看看患者，心里踏實了回去再睡。」
這話也就醫生、護士能听懂，辦公室里的眾人都露出會心的笑。
「你們這是干什麼呢，大晚上的不回家。」
周從文看到桌子上放了一個紙殼箱子，李然和彭一鳴在搗鼓著，旁邊還有胸腔鏡的設備。
「我琢磨著手術看的多了總要練一下。」肖凱笑眯眯的說道，「人體模型、大體老師不敢想，弄個箱子模擬胸腔。」
這倒是一個常規的想法，周從文微微一笑，「胸腔鏡設備呢？」
「問奧利達借。」肖凱習以為常的說道，「東西肯定不便宜，但咱也不要不是。」
「我打听了一下。」肖凱瞥了一眼門外，沖周從文使了一個眼色。
「要不今天就算了，患者都平穩吧。」
「平穩。」
「去吃口宵夜，各回各家。」
彭一鳴明顯有些不舍，她把紙殼箱子疊好，換了幾個地兒都覺得不放心，一臉謹慎的東張西望。
「彭一鳴，你那麼小心干嘛，這玩意沒人偷吧。」周從文笑道。
「不。」彭一鳴認真說道，「周教授，這是我準備的第三個紙殼箱子了。」
「哦？哦！」周從文瞬間明白彭一鳴的意思。
科室的紙殼箱子各有各的歸屬，但一般來講只要眼皮子不小到一定程度的護士長都看不上這點賣廢品的小錢。
紙殼箱子是天然屬于衛生員的，這也算是一種「潛規則」？
別看只是廢品，醫大二院這種地兒，尤其是胸外科每天換胸瓶要鹽水，裝液體的紙殼箱子收攏起來，一個月賣廢品的收入至少能趕上衛生員半個月的工資。
這也是一筆不小的進項。
「和衛生員說了麼？她還把箱子偷走？」周從文問道。
「特別可惡！」彭一鳴點了點頭，一手握拳，似乎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憤怒。
總不至于因為這點事兒去找張友，周從文笑了笑，看向肖凱。
肖凱道，「我和李然商量了，機器借過來就放在職工宿舍。」
「行。」周從文也不在意，轉身招呼眾人離開。
這種小事周從文肯定不會管，要是連這麼點人際關系都處理不好，技術水平再高都白扯。
肖凱像是沒事一樣換了衣服湊到周從文的身邊，出了醫院大門，他環視四周，和周從文說道。
「周教授，我打听了一下，東三省咱們院士工作站加上陳教授的胸腔鏡組用的耗材排名第一。」
「全國範圍內，走耗材的量……至少能排進前十。」
「我一個大學同學留在魔都，我和他說了一下咱們直線切開縫合器的走量，把他嚇了一跳。」
周從文點點頭，沒說話，這些他心里明鏡一般。
「咱現在是奧利達的大客戶，按照一般主任的規矩，要過年了，至少得接一家老小去海南不是。」肖凱道。
「呵呵。」周從文干巴巴的笑了笑。
「我覺得您可能不喜歡，今年過年是不是要鏖戰，人不解甲的那種。」肖凱問道。
「方便麼？」周從文反問。
「我和家里說了，過年可能就回家看看，要是您需要，我把酒局都推掉，初一就回來。」
「我也是這麼想的。」周從文一點都不客氣的說道。
「咱話說回來，外出學習的話誰還能有您技術高，所以這個選項也劃掉了。正好技術都在爬坡階段，百十來萬的機器听著貴，其實出廠價要不了這麼多。」
「借一台機器做手術訓練，這不是應該的麼，您說是吧。」
肖凱不願意就初一回來干活的事兒多說，說多了好像問周從文要人情似的。
「和奧利達的王經理說的麼？」周從文笑著問道。
肖凱的確是老主任升上去的副院長，既精通臨床上的各種門道，又掛念著技術。
「還沒呢，東西比較簡陋，再說怎麼都是百十來萬的設備，不能我說了算，得請示您。」肖凱恭敬說道。
不逾矩，做事情有規矩的很，周從文對肖凱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你說還是我說？」
「您忙吧。」肖凱道，「要是您同意，我催著點王經理。大公司就這樣，說了之後也不說不干，就是拖著。還別問，問就是公司內部在走流程。」
「我得催著點，要是幾天之內看不到機器，我得找蘭科、強生一起坐下來談談，給奧利達點壓力。」肖凱笑眯眯的說道。
「行，這面的事兒你看著辦。手術有什麼領悟麼？」周從文問道。
「周教授，我有一個很怪的念頭。」肖凱這回沒了院長的那種不容置疑的官氣，而像是一名臨床醫生似的皺眉，猶猶豫豫的說道。
「哦？怎麼？」
「最近咱手術多，我來沒多久，但已經完成了我們那破醫院一年的手術量。見的多了，我就想其實患者術後完全可以不用下胸管。」
「想明白了？」周從文嘴角上揚看著肖凱。
「唉，當初您說的時候我以為開玩笑，但最近我一直盯著所有的術後患者，發現當初您說的還真對。」
「看了多少個患者？」周從文問道。
「138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