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玩笑的。」周從文哈哈一笑，「鄧主任準備做什麼術式？」
鄧明捧著保溫杯，對自己這位小師弟真心不知道該怎麼評價。
「微創冠脈搭橋手術你能做麼？」黃老悠悠問道。
「能做。」周從文很肯定的說道，「老板，說起微創冠脈搭橋手術，我有件事兒跟您匯報。」
「哦？」黃老忽然來了興趣，雖然隔著電話、隔著千山萬水，但似乎周從文就在眼前，他看著手機，「你先別說，我想一想。」
「一站式？」黃老皺著眉自言自語的說道。
「……」鄧明的手一緊，握在保溫杯上的手和保溫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心髒搭橋手術現在對于地市級醫院來講還是天花板的術式，哪怕是省會級別的大型公立醫院，心髒不停跳搭橋也是手術的天花板。
在帝都、魔都的大型醫院里，心髒不停跳搭橋手術能做的人比較多，但也遠遠說不上是個人就會做。
而老板卻已經盯上了另外一個位面的術式……
所謂一站式，一般是指患者病變比較嚴重——三支病變。而且患者年齡很大，無法承受較大的手術創傷，所以要在微創下做類似的手術。
但微創也有自己的問題，那就是術野和血管選擇。
高水平的醫生在恢復患者一部分心髒供血後數月內，給還沒通開的冠脈血管做支架手術，這在臨床上叫做分站式手術。
而老板說要做一站式，意味著手術過程中要直接下支架，一次性解決問題。
「不對，一站式必要性其實並不大。」黃老隨即說道。
鄧明有些欣慰，但仔細一想，老板說的可不是不能做，而是必要性不大。
萬一周從文張嘴一句我可以呢。
「老板英明，一站式手術做是能做，但沒有推廣意義，而且時間太長，患者承受的風險太大，不建議。」周從文道。
「……」
鄧明深深的嘆了口氣。
自己這位小師弟大包大攬的話讓他有些抓狂。
老板說能做，但是必要性不大，周從文把老板的話細化，說的更清晰。
唉，當時還以為收了一個能干的小師弟，自己是大師兄要承擔起老師的責任帶著周從文成長。
可沒想到這位小師弟竟然像是天授一般，什麼手術都會，什麼手術都能拿下來。
鄧明無可奈何的看著自家老板。
「年紀偏大、機能受限的老人家要取動脈橋的話手術難度陡然提升。而且就算是你可以取左右兩側內乳動脈，對于三支病變來講還是不夠。
患者年紀大，橈動脈能不動還是不動的好。」
「是，所以我想的是用大隱靜脈搭第三根橋。因為搭橋後通暢的時間有限，直接下藥物洗月兌支架，這樣患者術後存活時間能比較長。」
黃老頓住，佝僂的手指在桌子上不斷的敲打著。
過了足足一分鐘，他才繼續說道，「找時間來912，或者你那面要是忙，有患者的話就讓鄧明飛過去。」
「好，老板。」周從文笑道，「您來麼？」
說到這個，黃老的表情微微暗淡。
「我去不了。」黃老嘆息，「你們先做，有什麼問題找我。」
周從文應了下來，又聊了幾句，問問黃老的身體情況後掛斷電話。
等掛斷電話，鄧明便迫不及待的問道，「老板，微創？能行麼。」
冠狀動脈搭橋手術已經有半個世紀的歷史，而微創手術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有人研究過，但因為各種原因被放棄。
1967年，體外循環技術仍未成熟之前，前蘇聯Kolessov醫生就成功經左胸前外側切口實施了非體外循環下將LIMA與LAD搭橋的手術。
在那之後很多學者為這項術式的推廣作出了努力，然而終未能得到普及。
隨著體外循環技術的成熟，微創冠脈搭橋手術已經被廢棄。
鄧明推測當時這項術式被廢棄的原因，不外乎幾點。
第一是小切口下左側胸廓內動脈獲取難度較常規開胸大，需要較長時間的訓練才能掌握；第二是傳統小切口冠脈搭橋手術一般只能處理左前降支單支病變，手術適應證限制了其臨床應用。
「是不是在想微創下冠狀動脈搭橋手術是一個被廢棄的術式？」黃老瞥了一眼鄧明，淡淡問道。
鄧明知道自家老板對自己可以說是了若指掌，沒有驚訝老板為什麼會知道自己心中的念頭，點了點頭。
「技術都在發展麼。」黃老笑了笑，「隨著手術器械越來越趁手，微創技術也在進步，最近又被人拿出來嘗試。」
「……」鄧明看著自家老板，沉默無語。
哪怕已經八十高齡，老板的目光並沒有停滯不前，而是始終看著技術的最前沿。
「十年前，Benetti醫生和Calafiore醫生先後采用左前胸小切口在非體外循環心髒不停跳下將內乳動脈與左前降支直接吻合。」
「現在有進展麼？」鄧明皺眉問道。
「進展很緩慢，還是克服不了之前的難題。」黃老道，「比如說要做三支病變的搭橋手術，動脈不夠用只能用靜脈。而大隱靜脈搭橋術後的閉塞率太高，用著不踏實。」
「那……」鄧明捧著保溫杯的手又緊了一些，他看著自家老板，隱約有猜測，「老板，你找到辦法了？」
「說不上，正在琢磨。」黃老很明顯有些愁苦，他畸形的手指輕輕的在桌子上敲著，「要是有一種方式能轉換術野，再有放大的功能，一切困難都迎刃而解。」
鄧明撓頭。
自家老板是在做夢吧，要是有那種好東西……反正鄧明不敢想。
「先不想這個，機器總是會進步的，在現有技術條件下還是能做類似的手術的。」黃老道。
「怎麼做？」
「沒有合適的血管就用大隱靜脈，術後配合冠脈介入搭橋手術，在搭橋的血管里置入新的藥物洗月兌支架就可以。」
「順天堂醫院的宮本和雅培聯手搞出來藥物洗月兌支架，不能因為經典的crush手術用不上就小看了這種新耗材。雖然冠狀動脈分叉病變用不上，但可以用在這面。」
搭橋+支架？
搭橋+支架！
鄧明知道這就是老板一直說的心外科醫生學做介入手術的優勢所在。
既然靜脈橋有各種缺點，那就下里面一根支架，反正捎帶腳的事兒，沒什麼難的。
老板和周從文的思維脈搏總是出奇的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