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韓府嫁女以及某些人的身世

作者︰破賊校尉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一大早,天還沒亮,整個富口城被震天的鞭炮聲、鑼鼓聲,尤其是那幾支嗩吶,驚天地泣鬼神,城南亂葬崗里的百年老尸都要被它們給吵醒了。

岑國璋披著大衣,走出北屋,傾听著這一切。玉娘、施華洛、俞巧雲、白芙蓉也披著衣服陸續跟著出來了。

「這麼大的動靜,整個富口縣城都被吵醒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俞巧雲打著哈欠說道。

「韓尚書嫁女,要的就是這個吉時。整個富口縣城驚動了又如何,整個豫章都轟動了。」施華洛冷笑地說道。

「足足四十六箱嫁妝,裝了三艘官船,還有陪嫁丫鬟老媽子,下人,總共備了六艘官船。有人說,豫章有史以來,從未如此風光嫁女過。」俞巧雲咋舌道。

「听說南海的珊瑚,北海的東珠,東海的玳瑁,西海的琥珀,翡翠、瑪瑙,還有錫蘭的祖母綠和紅寶石,听說閃花了很多的眼。」白芙蓉補充道。

幾女開始想象,這些光彩奪目的珍寶,是如何奪人魂魄的。

「那些嫁妝里,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頂帽子。北海玄冰白狐圍子制成,上前瓖嵌了八塊翡翠,八塊綠瑪瑙,再配了一圈的綠松石,正中間還有一塊碩大的祖母綠,十分地耀眼好看。」

听到岑國璋這麼一說,幾女也跟著想象起來,想著想著覺得有點不對。俞巧雲心直口快地說道︰「這麼多綠色玉石,豈不是翠綠一片?」

「對了,就是這個色!這可是韓府給趙家嫡長子最珍貴的陪嫁物件。」

四女狐疑地看著岑國璋,老爺這是怎麼回事?有娘家給姑爺送綠帽子的嗎?

玉娘在旁邊笑道︰「相公又在開玩笑了。昨日我去內院給韓府太太賀喜,被引著去看了嫁妝,根本沒有相公說的那家翠綠的帽子。」

「老爺就愛信口雌黃!」俞巧雲嘻笑道。

「老爺,你話里有話吧。」施華洛的灰藍色眼楮,一閃一閃的。

白芙蓉默默地想了一會,抬起頭想說什麼,可是看到眾人的神情,又低下頭去,保持著沉默。

岑國璋笑了笑,沒有出聲,而是轉問道︰「你們都去韓府了嗎?」

昨天岑國璋跟她們是兵分兩路,他是跟丘好問結伴而去,回來是拉著範大友有事去了。玉娘她們四人,卻是直接進得韓府內院。

韓府五小姐,後來雖然關系淡了,但那份人情還在。她出閣,玉娘等人總要去祝賀一聲。

「都去了。府上太太接待我們的,說五小姐心里悲切,不便見外客。」玉娘答道。

呵呵,什麼心里悲切,忙著跟範大頭進行單身約會,努力把給趙家公子的那頂陪嫁帽子,染得更翠綠一點。

「哦,有去見二少女乃女乃嗎?」

「去了。想不到半年不見,二少女乃女乃病成那個樣子。玉減香銷,讓人憐嘆。」玉娘長嘆了一聲,與岑國璋對視,心中無限嘆息。

夫妻二人心里都知道,二少女乃女乃這是打胎的虎狼之藥吃多了,外加心病,才有今日之病。

「有件怪事,二少女乃女乃見了白姐姐後,激動得不行,拉著白姐姐的手,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然後拿出一塊玉,上面寫著什麼來著」身體大好的俞巧雲又恢復了以前的好奇心。

「春夢隨雲散,」白芙蓉接口道。

「對,對,二少女乃女乃非要送給白姐姐,說是初次見面,十分投緣,讓白姐姐留下。」

白芙蓉悄悄地看了一眼岑國璋,柔聲道︰「我極力推辭,可是二少女乃女乃堅持要送給我,爭來爭去,二少女乃女乃又咳嗽不已,太太最後叫我收下了。」

「收下就收下。也是二少女乃女乃的一片心意。」岑國璋笑著說道。

「老爺,真的好巧。白姐姐跟二少女乃女乃長得好像啊。嗯,我是說跟以前沒病時的二少女乃女乃很像,一樣的國色天香,一樣的裊娜縴巧,一樣的溫柔平和。現在二少女乃女乃病成這個樣子,完全是另外一個人,所以看不大出來。」

「我問了太太,太太說確實有四五分像。問洛兒姐姐,她卻瞪了我一眼。」

岑國璋和施華洛對視一眼,笑了笑說道︰「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像二少女乃女乃和白姑娘這般頂尖的人才,相貌肯定有更多的形同之處。」

眾人沉默了一會,俞巧雲好奇地問起另外一個問題。

「韓府嫁女,京里昌國公府怎麼送了那麼重的禮?」

「他們是一家人。」

「一家?什麼個意思?」

「韓尚書其實是昌國公的三弟。只是他跟吳府二老爺一樣,也是姨太太所出,庶子而已。少年時,老太太的表哥,富口縣韓老太爺進京去拜壽。提起他膝下無子無女,又覺得族里子佷不爭氣,想請老太太做主,從某位親戚庶出的子弟里過繼一位,傳嗣香火。」

「韓尚書听到消息後當機立斷,主動要求過繼。老太太和韓老太爺一合計,親上加親,便答應了。韓尚書來了富口縣,成了韓府少爺。」

「或許是他月兌離了吳府,轉了運;又或許是豫章文人輩出,是讀書的窩子。他沒幾年就中秀才,然後一路中舉人,中進士。吳韓兩家也更加親近,幾乎可以看做是一家。」

「原來如此!」

正說著,大姐兒在房間里哭鬧起來,可能是醒來發現旁邊沒有小阿姨,哇哇地大哭起來。

「大姐兒哭了!」白芙蓉連忙沖回屋里去。

玉娘對俞巧雲說道︰「你身體剛好,不要在秋夜的寒氣里站太久,小心傷了肺脈。」

「哦,太太,我馬上就回去。」說著,跟玉娘結伴走回屋里去。

施華洛故意落在後面,她悄聲地問道︰「老爺,要不要跟白姑娘說?」

「說什麼?」

「明知故問!白姑娘的那塊‘飛花逐水流’的玉佩還在我義父手里。」

「算了吧,她倆的身世太敏感了,還是不要說得好。」

「我沒說身世的事,我說的是要不要讓她們姐妹相認的事。」

「姐妹相認,不就等于揭開身世嗎?當初她倆為何被送去了育嬰堂,又如何分別被人領養?姐妹相認了,自然而然就要追問父母親是誰。誰敢說?你,我,還是你義父?」

「可是這事總有水落石出的時候。看二少女乃女乃的樣子,能撐一年還是半載?到時候她撒手人寰,再把真相告訴白姑娘,豈不是天大的遺憾。」

「現在告訴白姑娘,她們姐妹就能相認?」

「私下見見面總行吧。」

「見面見多了,別人就會懷疑白姑娘與二少女乃女乃的關系。到時候就會順著這條線去懷疑白姑娘的身份。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真相,你覺得對白姑娘有好處嗎?」

「對白姑娘沒好處,對你影響更大,是不是?」

岑國璋轉過頭來,看著施華洛,輕聲道︰「白姑娘願意留在家里,大家就是一體。她受影響了,跟我受影響有什麼區別?」

「洛兒,你想象一下,我要是被問罪發配海島,你們還有自保能力,玉娘和大姐兒多少能受師門庇護。白姑娘呢?她將是我們家最慘的一個。」

岑國璋唏噓地說道︰「世人煩惱太多,就是因為知道的太多了。這樣不更好吧,不要再徒添煩惱了。」

施華洛停住了腳步,她轉頭看向岑國璋,好一會才說道︰「所以巧雲才故意裝傻。」

天色還早,離大亮還有一段時間,大家各自回到屋里。

「相公,其實白姑娘已經猜到了,她也是聰慧之人。她說,五歲時被賣到江寧時,依稀記得,隨身有塊玉佩,上面也有一行字,只是不記得是什麼字。但樣式跟二少女乃女乃送的那塊很像。後來那塊玉佩不知去了哪里,可能被媽媽收走了,也可能被人偷走了。」

玉娘突然開口說道,

「‘春夢隨雲散,飛花逐水流’。悲劇總是這麼輪回,希望在我們這代人身上,就此截止。」

「悲劇,輪回?相公話里是什麼意思?」

「娘子,還不是跟你說這些的時候,等到時機成熟,一五一十地把我所知道的全告訴你。我現在只希望,歷史的輪回,不要再發生了。這些歷史的輪回,無論是發生在個人,還是發生在國家,都是一場悲劇。」

玉娘緩緩地靠在床上的枕頭上,她看著近在咫尺的岑國璋。

她的相公臉上泛起一種從未有過,或者以前她從未發現過的凝重。那雙黑亮的眼楮,看著虛空,似乎要看透歷史的重重迷霧,直達未來。

這一刻,玉娘有點看不明白自己的枕邊人。細細回想,自己的相公總是嬉笑怒罵,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

可是有時候卻總是一個坐在那里獨自發呆。

尤其是在京師里,他說老師悟道後,嘴里總是念叨那兩句話︰「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此心光明,亦復何言。」呆呆地一坐就是大半個時辰,一叫醒他,又是平日里的那個樣子。

或許,相公的心里,藏著一件大事,或者好多件大事。這些事,他只肯一個人獨自思考,不願跟任何人說。

玉娘最後輕輕嘆了一口氣,此時,紙窗那里,由黑色變成紫色,天,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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