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讓樂王造反分幾步走?(下)

作者︰破賊校尉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陳如海讀完陳絳珠寫的書信,撫模著那幾件香囊荷包。

看得出,這幾件物件真是陳絳珠繡得。

針腳歪歪扭扭,走線彎彎曲曲,這里凹一塊,那里凸一團。可是陳如海卻像是在撫模著世上最珍貴的寶物,手指輕觸,生怕重一點就會把這物件弄壞掉。

他用手絹在兩邊眼角搽拭了幾下,歉意道︰「陳某失禮,讓益之見笑了。」

「陳大人的舌忝犢之情,拳拳可見。父母愛子女,此乃天下最偉大的愛,世之大愛,何人敢笑?」

「謝過益之。」陳如海感激地說道。

他輕輕放下書信和香囊荷包,放進一個錦盒里。叫下人好生端走,小心放好。

「陳某二十二歲中探花,二十三歲娶得吳府大姐兒為妻,琴瑟和鳴,恩愛了十二載。可恨老天無眼,早早地就讓愛妻因病過世。陳某的一門心思,全在幼女身上。可憐她先天不足,體弱多病,氣血兩虧,心肺不振。」

說到這里,陳如海幾乎又要落淚了。他鼻子吸了幾下,強忍著眼淚,繼續說道︰「加上小女哀傷喪母之痛,日夜轉側,病情更重。陳某無奈之下,只得將其遠送至京城舅父家中,以期能夠散心解郁。」

「萬幸遇到益之伉儷。得貴夫人開解勸導,小女到了京城,已經開朗不少。又得貴夫人妙手神醫,開得一良方,調養身體。小女在書信中,不僅言辭開朗,不復陰郁,更是說她身體好了許多。」

「陳大人客氣了,不過舉手之勞。拙內給貴小姐開得是八珍湯,就是四君子湯加四物湯,人參、白術、白茯苓、當歸、川芎、白芍藥、熟地黃、炙甘草,八物各一兩,專治氣血兩虛證。」

「拙內說,貴小姐面色蒼白,時常頭暈目眩,心悸怔忡,又無故四肢倦怠,氣短懶言,飲食減少。再看舌苔淡而薄白,脈像細弱。正適合此湯劑。藥材不名貴,管用就好。」

「正是正是!」陳如海沒口子地謝過,「多謝益之伉儷。」

「陳大人客氣了,你的謝禮我早就收到了。」

陳如海愣了一下,隨即明白指的是白芙蓉。

他沉吟一會,欲言又止,「是陳某考慮不周,給益之添麻煩了。」

岑國璋還以為陳如海說得是往他屋里塞人,影響他夫妻感情,連忙擺手道︰「白姑娘性情溫柔,拙內也不是妒悍之人。相處得還算融洽。岑某親眷不多,人丁單薄,有了白姑娘,家里多了份人氣,多了份親情。」

陳如海捋著胡須,輕輕搖了搖頭,「益之,不是這個意思。唉,你與杜佩清關系不錯,此間隱情,合適的時候問問他吧。當時我也是一時慌亂,隨意之下就點在了益之的頭上。幸好益之吉人天相,自秉氣運,反而因禍得福。否則的話,陳某恩將仇報,怕是要悔恨一輩子。」

听陳如海說得如此神神叨叨,岑國璋心里犯了嘀咕,難道這里面還有什麼玄機不成?另外,這杜佩清是誰?

听了岑國璋的疑問,陳如海很想翻個白眼,狠狠吐下槽。你都把人家義女哄弄到手,居然不知道老丈人的字,你這個義女婿,做得實在太失敗了。

「杜鳳池杜大人。」岑國璋意識到,陳如海突然從先皇的股肱之臣,變成皇上倚重的東南柱石,杜鳳池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看樣子,陳如海是不會說這個秘密的,必須得回去找杜鳳池問。

岑國璋按下心頭的好奇,說起正事。

「陳大人,有件事要拜托你。」

「益之請說。」

「想請陳大人給樂王寫份密信,說代表你背後的那些人,對他表示擁戴。」

陳如海差點一茶杯丟在岑國璋的臉上,他目光陰冷地盯著對面這小子,語氣不善地說道︰「我為什麼要寫?」

知道你會不高興的,只要肯讓我開口說清楚原因,就是好事。

「從德熙二十年秋十月算起,皇上奉天承運,入繼大統已經整整四年了。這四年間,國泰民安,天下宴清,唯一的一點點缺憾,就是年邁老臣太多,年青力富的新臣太少,朝中有些暮氣沉沉啊。」

陳如海嘴角微微抽動。

什麼暮氣沉沉,無非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的心月復之臣還沒有被全部安置在關鍵位置上,皇上的那顆心,還放不下來。

可是朝廷自有體制在,少數幾個越級提拔,特殊重用,還可以。可是想在朝堂中樞和地方藩臬大批換人,那可不行。

一個蘿卜一個坑,我才六十歲,還可以為大順朝奉獻二十年青春,干嘛要趕我走?

貿然換人,很容易引起動蕩,到時候引起大亂就得不償失了。

陳如海神情沉靜如海,淡淡地問道︰「那當如何?」

「本朝最重軍功,只要能在一份大軍功案里具名分潤,一切就水到渠成。只是現在四海咸服,除了羅剎人還鬧騰一下外,邊疆那里沒得功勞撈。再說了,烏梁海、北三河那個地方,天寒地凍,沒有幾個人願意去啊。外面沒指望,就只能看看里面了。」

岑國璋終于點出了關竅。

陳如海全明白了,感情大家都指著樂王升官發財呢。

皇上的心月復們都等著樂王造反,然後一涌而上把他捶死,這樣大家就可以上那長長的軍功保案。有了這份軍功打底,皇上大力擢升就名正言順了。

不服,你有軍功嗎?

等朝堂和地方的關鍵位置都換上自己的人,皇上才會覺得龍椅坐得安穩,才敢進行下一步的行動。

想通這些關竅後,陳如海依然保持著平靜的神情,不慌不忙地說道︰「寫這封密信,我可擔上謀逆的罪名,是要抄家殺頭的。」

岑國璋嘻嘻一笑,「怎麼敢讓陳叔犯這麼大的險。寫信之前,陳叔大可以給皇上寫份密折,請示這份信該不該寫。有了皇上的首肯,陳叔就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的赤忠之臣。」

說到這里,他探過身子,低聲道︰「有了這份書信,讓樂王如期造反,大家伙都能分潤軍功,走上青雲之路。陳叔的這份人情,誰敢不認,我、我老師、杜大人還有皇上,都不答應!」

陳如海動心了。他知道,這是岑國璋用王門一脈和杜鳳池做擔保。不過雖然有了保證,但是還是有風險,萬一皇上翻臉不認,誰擔保也沒用。

但是凡事總得冒下風險。自己跟勛貴世家們牽涉太深,雖然及時地通過杜鳳池這條秘密渠道,向皇上棄暗投明。可這只是一時的苟且之安。

等到大局一定,皇上該換人還得換人,說不得還得借自己的人頭平一平某些人的怨恨。

如果要是有了新貴們的這份人情在,那就大不同了。

可能有人不會認,但是只要部分人顧忌臉面,認了這份人情,自己的性命和前途就保住了。自己保住了,就算女兒嫁給吳瑜,也能保得她們二人平安。

「此事重大,等我請示皇上再說。」陳如海最後說道。

「益之就恭候陳叔的好消息。」

回到家里,岑國璋請來施華洛,想問問杜鳳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好籌劃下,該如何從他嘴里套取陳如海說的那個秘密。

「你問義父的事情干什麼?你想做什麼?」

施華洛很警惕地問道。

岑國璋肯定不敢把實情說出來,他腦子一轉,把陳如海拿出來做托詞。

「萬一陳大人如約寫了那封密信,可就是押上了身家性命。我和老師肯定是認的,就是杜大人不知道認不認,所以想找你問問,杜大人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

岑國璋知道施華洛跟樂王仇深似海,自己投靠樂王的概率都比她大,所以不怕泄露秘密。

「你放心,義父是知恩圖報,一諾千金的人。陳大人寫的那封信,真的給義父帶來莫大好處,他肯定會認下這份人情的。遇到什麼事,絕無二話。」

說罷,施華洛狐疑地問道︰「陳大人給樂王寫得那封信,真得那麼有效果?」

「洛兒姑娘,你說讓樂王造反,總共分幾步?」

「分幾步?」

「總共三步,哄、逼、引。先是讓陳大人給他寫密信,暗中表態,說支持他,給他造成勛貴和東南世家都支持的感覺。讓這個剛愎自用,狂妄自大的家伙對造反事業充滿信心。這叫哄他造反。」

「第二步,很快我老師昱明公會奉旨出京,前往荊楚,坐鎮辰州府,彈壓黔中、荊楚土司作亂。屆時五軍都督府和兵部會抽調洪州、臨江等府駐軍,以及星子湖的巡防營。這里面有很多官兵已經被樂王收買。要是被調走,能不能回來還兩說。給樂王造成一種緊迫的感覺。」

「同時,江夏、潭州、江州、池州、舒州等地的駐軍先一步被調走,造成洪州周圍兵力空虛的局面,讓他覺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逼他造反。」

「第三步,引他造反,這牽涉隱秘,現在我還沒有部署好,所以請容我賣個關子。」

「陳大人的這份密信是三步中的第一步。第一步都走不好,何來的後面兩步,所以你說這重不重要!」

施華洛听完後,臉上是又驚又喜,最後說道︰「樂王遇上你,真是倒了血霉!不過對于我而言,卻是大快人心的事!

說完,她咬著嘴唇輕輕說道︰「要是你能弄死樂王李綸,功成之日,我答應做你妾室。」

岑國璋眼楮一亮,樂王啊,這回你不想造反也必須給老子造反!你不死都不行啊!我老岑家人丁興旺,全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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