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花萼樓赴約(下)

作者︰破賊校尉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吳玥和吳瑜,像是黑夜里兩只螢火蟲,成為園子里所有人的焦點。數百只眼楮看著他倆,嫉妒、巴結、冷漠、不屑,無數的目光在空中飛來飛去,交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看著被人眾星拱月一般的哥倆,岑國璋倒是沒有什麼波瀾。

他們只是昌國公的兩位小公爺,就算是昌國公本人又如何?根本不是一路人,頂多見面恭維幾句,表面功夫做主就好了。

「咦,吳瑜是昌國公府上三少爺,他怎麼比二公子吳玥還要受追捧?」岑國璋敏銳地發現一些細節。

吳玥總是站在比吳瑜靠後一點的位置。眾人打招呼時,總是先跟吳瑜見禮,再跟吳玥打招呼。

「你不知道?」夏自省轉過頭來,那雙圓溜溜的眼楮在岑國璋身上轉悠。

「知道什麼?」

「吳玥是公爺的妾侍所出。生母早年間就亡故了,他一直由公爺夫人張氏撫養,與吳瑜一塊長大。府上叫吳玥為玥二爺,叫吳瑜為瑜三爺。但是禮法為大,嫡庶有別。吳瑜是公爺的嫡次子,在嫡長子亡故的情況下,他是昌國公不二的繼承人,真正的小公爺。」

夏自省的話剛落音,林澤友冷冷地咕噥了一句,「小公爺,等爵位傳到他手上再說。」

岑國璋瞪了他一眼,「少給大家伙招禍,一桌子菜,還堵不上你那張破嘴!」

吳瑜如同是冬天百花園里的臘梅,一枝獨秀。

他滿臉春風地跟眾人打著招呼,笑得臉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了。猛然間看到岑國璋,一時間都反應不過來。臉上還是春風一般的笑容,語氣卻沒有那麼客氣。

「你來了?」

「我來了。」

「你怎麼來了?」

「我為什麼不能來嗎?」

「今天是賢良雅士們匯集一堂,你這俗人怎麼來了?」吳瑜的臉肌終于恢復正常,板著臉說道。

嘿,見面就嗆我,能耐了!我還沒找你算賬!居然在我娘子以及兩位,嗯,那個大丫鬟和廚娘面前,胡說八道,賣弄騷情!

別以為你長得帥我就不敢打你!

「我在國子監讀的就是賢良博學科,你說我是不是賢良雅士?」岑國璋譏笑地答道。

小子,論斗嘴,你還女敕點!要不是大庭廣眾之下,我現在就能懟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你只是還在讀,還算不上賢良博學!」此時的吳瑜就跟一只見到死對頭的小公雞,全身上下的羽毛都豎起來了,斗志昂揚!

「我好歹還在國子監就讀。吳公子,瑜三爺,你老人家在哪里就讀?」

吳瑜的臉紅一會白一會,就跟唱川劇的變臉一樣。

岑國璋早就從玉娘那里听說過,滿昌國公府的女眷們都夸吳瑜,天資聰慧,讀書那是過目不忘,詩詞揮筆有神,偏偏就是不愛讀經義。

不好制文也罷,你多讀史農兵雜書也行。不,人家就好讀個《西廂記》《牡丹亭》之類的言情小說,沒事就跟姐姐妹妹廝混在一塊,寧可吃胭脂,也不願灌墨水。

所以這位瑜三爺,上學比上墳還要痛苦不堪。偏偏老太太、太太都溺愛,拿他當眼珠子。現在都十四五歲了,還在族學里跟著一位「名儒」老舉人廝混,就這,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岑國璋一招直中吳瑜的要害,偏偏還不願意就此放過。

「這滿園子里不是舉人就是進士,我區區一介秀才,只敢躲在這角落里,虛心傾听教誨。看瑜三爺這傲視群才的樣子,不知瑜三爺是哪一科的進士老爺?」

旁邊那桌有人在喝茶,听到這話,噗嗤一聲,吐得滿地都是水。

太狠了,赤果果地打臉啊。誰不知道瑜三爺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繡花枕頭,人人夸他滿月復錦繡,偏偏連童生都考不上。

吳瑜氣得臉都青了,滿腔的怒火鼓搗著肚子的話,沒經過腦子就說了出來,「什麼文章經濟,什麼忠孝道德,考來考去,還不是考出個祿蠹來!我羞于為伍!」

這地圖炮一開,整個園子無一幸免。

吳玥在後面臉都白了。

完蛋,回去非得被老爺罵死不可,一頓家法也逃不掉。可是老爺打了這位合府上下的眼珠子,老太太、太太肯定會把帳記在自己的頭上。

跟著你出去,為何不攔著!

嘴巴長在他那張大臉上,自己總不好月兌下襪子,把他給堵上吧。

唉,我是招誰惹誰?

吳玥連拉帶拽地把吳瑜拖到一邊,輕聲說著話,「我的瑜三爺,你說什麼呢?」

吳瑜紅著眼楮,反問一句,「二哥,你也跟那些祿蠹一樣,也要埋汰我嗎?」

什麼?你還委屈了!

吳玥恨不得上前去一把掐住吳瑜的喉嚨。

自己這是造了什麼孽?攤上這樣不知人情世故的傻子弟弟!偏偏自己是庶子,禮法地位上要低一階,說不得罵不得。

丟下他不管,回去他再一告狀,反倒全成自己的罪過了。吳玥把一口後槽牙都咬碎了,陰沉著臉說道︰「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傳到老爺耳朵里,自個想想,會有什麼後果?」

吳瑜的腦子終于飛回來了,他把剛才說過的話回放了一遍,發現自己會遇到一大劫數,搞不好要渡劫失敗,灰飛煙滅。

他一把拉住吳玥的衣角,苦苦哀求道,「二哥救我!」

吳玥掃了一眼園子里,發現大家一邊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一邊在不停地往這邊看。應該是吳瑜的話,像一陣風,傳遍了整個園子。

這里坐著的不是舉人就是進士,像岑國璋那樣的秀才都少之又少。吳瑜剛才一番話,把這些人全部掃進去了。部分人听到這話後,暫時沒有站出來怒斥吳瑜,已經很給昌國公面子了。

但是他看到另外一部分人听完傳言後,激憤不已,在那里躍躍欲試,準備上前來打臉。

救你!誰來救我?

老爺花了那麼多錢,跟其它幾家勛貴家聯手組織了這次聚會,為的就是讓勛貴中的幾位後起之秀,在士林里揚名長臉。現在要被人把臉打得啪啪響,到時候我這花骨朵一般的臉,也保不住,肯定要被老爺抽腫了。

「益之,你怎麼跟昌國公的瑜三爺嗆上了?」夏自省好奇地問道。

「因為他長得比我帥,就是看他不順眼!」

岑國璋的回答讓幾位好友哭笑不得。曾葆華在一旁笑罵道︰「益之,正經說話!」

「這小子,就是一胭脂堆里的屎殼郎,就愛在女人周圍蹦。他表妹,就是陳如海陳大人的千金,嗯,獨女大小姐,跟我娘子一路結伴北上,成了閨蜜,然後時常受邀到昌國公府去做客。結果公府里的馬桶蓋沒蓋嚴實,把這小子給漏出來。」

「這小子在自家姐妹面前沒有男女大防也就算,反正再亂炖,也是爛在他們昌國公府這口鍋里。偏偏這小子湊到我娘子跟前,先是贊嘆我娘子的美貌,一听說她已經為人婦,就在那里說什麼好好花朵一般的女子,非要嫁人,沾了男子濁氣,變得死氣沉沉。」

說到這里,岑國璋忿忿地說道︰「你們听听,這像話嗎?

夏自省噗嗤一笑,「這種話,瑜三爺真說得出來。」

林澤友在一旁卻有些不豫,「此人說話不經腦子啊。他這些話,听著是極敬愛憐惜女子,可你不能這樣說這樣做。你是說痛快了,那女子怎麼辦?嫁人還是不嫁人?嫁人,如你所說,失去了靈性,不完美了;不嫁人,父兄嫌棄,你養啊?」

「所以說,你這要是敬愛憐惜那些女子,就挺身而出,發力去改變那些陋俗。就算改不了全天下,把你昌國公府那些女子的命數改一改也行。可他有沒有這麼做?沒有!反正嘴巴說,比實際行動要輕松多了。「

听到這里,岑國璋拍案叫好,「林兄,你這番話真是如洪鐘大呂,振聾發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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