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還真是因為其中一人刀傷過重,才不得不進了驛站。
本想著天池驛站人多好掩護,不會被發現,沒想到被來福叼走了一只鞋。他們趕緊把衣服換了,還威脅郎中,讓他找來一雙鞋給他換上。
兩人正想偷偷離開驛站,哪知已經有人將出口堵住了。
只能再折返回來,路上順便進了一間熄燈的廂房,把那人的鞋給偷了,扔進了夜香桶里。最後兩人回來威脅郎中,想混在這些驛站人員中蒙混過關。
如果不是旺財,兩人就過關了。
意外在驛站里抓到兩個活口,阿漠怎會輕易放過,找了間小黑屋綁起來連夜受審。
這兩個人確實是白日里的刺客,奇怪的是,他們是禮部祠部司郎中柴俊招來的殺手,接受的任務就是綁架蘇小娘子,其他一概不知。
這從何說起?
柴俊說起來也是宗室,他是譙國公柴紹長子的後代。
祖輩柴哲威被調至安南都護府後,他們便祖祖輩輩都生活在交州。
當今聖上登基後,廣招前朝功臣後代,有人推薦了柴俊,這才將他從交州調回長安。還謀了個肥差,祠部司郎中。
「這是個管什麼的官職?」洛泱對這些不常見的官職一竅不通。
李奏笑道︰「他們現在就是管核發寺廟和尚度牒的。有了度牒,寺廟才能給這和尚剃度,官府的人冊中也才能免掉這個和尚的徭役賦稅。」
「那還真是個肥差!想要度牒,就得往祠部司送錢,還源源不斷,取之不絕。」洛泱想想又問︰
「可我對柴家有什麼利用價值?為什麼他家要綁架我?」
「這又牽涉到鄭注、和依附他的左金吾韓約。他們的關系一句兩句講不清楚,但必定是與鄭注有關。」
李奏的記憶告訴他,左金吾衛指揮使韓約,四年後因為他的懦弱,暴露了皇兄要殺仇士良的計劃。
甘露之變當日,正是韓約報告「石榴樹有甘露」,將幾個大宦官誘騙到左金吾去看甘露,下雪天韓約汗如雨下,這才引起了宦官們的察覺。
「韓約回京前,是安南都護府的都護,柴俊正是他的幕僚。他回京後,也將柴俊帶了過來。」
李奏轉過身,將洛泱拉到自己身邊,溫柔卻堅定的說︰
「當你開始改變身邊的事物,你的就踏入了利益圈的漩渦,當你決定和我在一起,你就整個人都卷進皇權的漩渦。你害不害怕?」
在東都,縱使有官宦,都還在蘇家、裴家,或是李奏的控制之內,到了西京長安,這里才是所有漩渦的中心。
洛泱剛才在車上已經想過這個問題。
穿越總是以為現代人到古代是降維打擊,可只要觸及到帝國核心利益,誰又不是一顆沙礫?
不,我和他是戰略和戰術的配合,我們不絕是普通沙礫,我們已經蛻變成了珠蚌里最大的珍珠。
洛泱蹲下來,將臉貼在李奏的腿上,任他撫模著自己的鬢角,她緩緩說到︰
「我不怕,只要值得,我什麼也不怕。你皇兄在位十四年,卻優柔寡斷,猜忌賢臣,終他一朝,雖無大過,卻阻擋了大唐復興的步伐。阿奏,你要相信我的眼光,你比他更適合做中興之君。」
「你怕我不忍兄弟之情?當他讓我燒掉自證清白的證據,屈從于王守澄強加給我的造反罪名之時,我就已經對兄弟之情心灰意冷了。」
雖然抓住兩個蒙面人,卻只是不知緣由的殺手。
請殺手的人又是毫無關系的柴俊,中間還不知包裹了幾層,讓他看不清真相。
李奏之所以想讓洛泱有些心理準備,是因為他一旦重回長安,便再退無可退。什麼兄弟之情,什麼叔佷之誼,全不再他眼里。
見那兩人已經問不出什麼,阿漠便收起鞭子,對手下說︰「帶他們出去,到山邊就放了他們。」
今日他們將五位伙伴埋在山邊,他要在他們面前,放他們離開這個世界。
再往後幾天,大家心中的沉重才漸漸散去,到了陝州,南北兩條崤道匯集在一起,不但官道寬敞了,路上的車馬也多起來。
他們加快了行進速度,終于在潼關驛,見到了蘇元楓。
「三兄!」
洛泱又驚又喜,月余不見,卻像過了幾年。
李明珠見到兒子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進了潼關,和西京就只有一步之遙,一路擔驚受怕,這才算放下半顆心來。
在驛站里,元楓听說路上發生的事,他的臉色都變了︰「早知如此凶險,我就該到洛陽去接你們。」
「來回二十天,你不用上朝的嗎?」洛泱的心情好,笑得像花一樣。
「兵部有兩位侍郎,上朝的時候,至少一位在場,就比只有一位侍郎的部輕松些。」月余下來,元楓已經開始適應他的新職位。
之前收到洛泱的快馬加急信,他才知道元植也要到西京上任。
五日前,他已經在長安蘇府里見到了元植。元植這一路跑得夠快的,比一般行程少用了兩天。
「泱兒,三兄來是急著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元楓看了一眼阿娘的背影,故意壓低聲音道。
「什麼好消息?」
洛泱也高興起來,前一段老是听到壞消息,路上又被李奏嚇唬要掉到漩渦里,她這平安順遂過了二十七年的小靈魂,真是負擔太重。
元楓故意買了個關子︰「你來長安之前最擔心的是什麼?」
「沒有啊,我牙好胃口好,吃嘛嘛香香三兄,你是說給他指婚的事?那跟我沒關系啊~~」洛泱搖頭晃腦的嘴硬道︰
都說是好消息,那是解決了?
「你就別賣關子了,我們苦心演了一出戲,還差點讓你四弟給破壞了。效果如何?」李奏見洛泱高興,他也高興。
「三郎,你要有點準備,鄭家可是已經把你當成暴虐的紈褲子弟,也不知道他家三書六聘怎麼能那麼快,前日是宜婚嫁的黃道吉日,鄭彥已經把孫女嫁給了崔皋。
這可把聖上氣得夠嗆,就差沒在朝堂上指著鄭彥的鼻子罵。」元楓想起昨日朝堂上的尷尬,現在還樂得哈哈大笑。
他直接點名,是因為李奏也認識崔皋。
出身清河崔氏二房的崔皋,是金吾衛九品衛佐,如今就在唐弘的手下。
鄭侍郎果然看不起李唐皇族。
就算把孫女嫁給低階武官,只要是他們七姓十家,就比你李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