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 輕取

作者︰讀書之人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快!快!快!」

隊伍很快的沿著一條小路前進。前方,干燥的地面已經不復存在,一片綠油油的骯髒水面橫在眾人面前。

沼澤有很多危險,比方說毒蛇、毒蟲、疫病之類,但是沼澤最危險的東西依然是這些水塘。這種水面渾濁骯髒,根本無從揣測其深淺,更不知道水下是什麼。它可能僅僅漫過腳背,也可能深不見底。它地下可能是堅硬的地面,能讓你過去,也可能是吃人的泥潭,一口將你吞下不不帶打嗝的。

正常人想要在其中行走,必須裝備齊全,對付這種水塘,你得用一根足夠長的手杖一點點的戳下去,確信這髒水下足夠堅硬,可供行走。如果不能通過,你必須繞路。這通常意味著哪怕你最終找到了一條路,這前進速度也將緩慢的可怕。區區幾百米花費你幾個小時乃是常事。

從這一點來說,本身擁有一定水陸兩棲能力的蜥蜴人在沼澤里就賺了大便宜。這種環境對他們來說雖然也有危險,但是比人類卻也好了太多了。

張成站在戰車上。對沼澤這個環境來說,戰車的車輪比人類的雙腳更糟糕。地球的歷史已經用無數事實證明這玩意太笨重了。它只適合平坦,堅硬而干燥的路面,所以必然被騎兵淘汰。別的不說,眼下,無處不在的泥坑就會它變成不折不扣的累贅。

整個隊伍一共四輛戰車,三輛滿載齊員的戰車,一輛是張成自己的指揮車。當然,指揮車上只有他一個人,沒有車右,嘉負責駕車。時間太短,張成沒有機會給自己找到車右,不過這一點大家都知道,所以卻也沒人說什麼話。

在這個年代,大部分情況下指揮官的戰車並不投入戰斗,哪怕戰斗,也大都用法術遠程支援。

遷似乎注意到嘉,但是他聰明的沒有說話。事實上從雙方匯合至今,他牢牢的管住了自己的嘴,沒有說任何令人討厭的話,沒有質疑張成的指揮。

不過與其說這是因為他改變了,不如說一切發展正是他期待的。他其實最怕張成拖拖拉拉,然後時間到收工回師。因為昆吾大夫給他的時間真的太短暫,所以哪怕張成沒有完成任務,別人也無法用此事笑話他無能。

遷不怕戰敗,因為哪怕這麼多部隊全軍覆沒了,對于昆吾城來說也不是什麼太大損失,無損昆吾大夫的軍事實力,不影響昆吾城的安危。但是這種失敗會徹底葬送掉昆吾大夫對張成的好感。所以他一聲不吭,听命行事,完全沒有進諫的打算。

事實上,張成比遷預想的還要魯莽和輕率。

魯莽和輕率本身不足為奇——對于第一次指揮戰斗的年輕人來說,表現得魯莽和輕率是應有之意。但是魯莽和輕率到張成這種程度的,真心不多見。

今天早上張成就下令全軍出發,放棄所有的輜重,只攜帶一天份的補給,一路直奔沼澤。

沒有任何準備,沒有向導,沒有地圖,就這麼冒冒失失的沖著沼澤直沖過去。

這種舉動完全刷新了遷看待張成的下限,以至于現在遷腦子里開始考慮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戰敗之後自己應該如何逃生。

沼澤這種爛地方,坐著戰車其實很難逃跑。飛行似乎是逃跑的最佳方式。但是反過來說,淮夷那邊絕對會有對付飛行的手段……還是隱形比較好?但又听說淮夷的嗅覺極為靈敏……還是借助戰車比較好,只需要使用法術讓戰車和馬匹懸浮……

身邊的車右用胳膊肘捅了捅遷,讓他從思緒中回到現實。張成剛才下令施法,讓車子減輕重量,準備就這麼穿過這片水域。

#¥%@,遷心里暗罵了幾句。法術是有限的,現在用了,今日之內就無法再用。到時候局勢不妙,兵敗的時候,恐怕是保不住戰車了。當然,馭手和車右,也只怕難保得住。馭手倒也罷了,這個車右可是他心月復之人,箭法極為精妙。縱然在昆吾城全軍之中,這箭術也是數一數二的。但萬一真的逼不得已的時候,也只能放棄了……

他目光看向張成,而張成則看上去完全沒注意到遷,而是盯著前方。

幾個施法者開始施展法術。

施法結束後,戰車駛入水體里。張成一車當先,下令其他人緊跟前進。遷依命而行,心中卻是暗自高興。

前方又出現了一片水域——前面說過,沼澤地帶,這種水域簡直數不勝數。除了大小之外,別無二致。每一塊水塘都隱藏著危險。

不過這一次,他們已經沒有魔法可以用了。這意味著要麼張成必須在沒有魔法的情況下冒險穿過。可若是車輪陷入淤泥之中,這次遠征就到此為止了。

張成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繞行。而且,完全是走了狗屎運,他居然在很近的距離找到了一條干燥堅硬,可供戰車通過的道路。

好吧,沼澤地形畢竟復雜,有泥地也有干燥地面,再加上此刻是秋冬之際,枯水時期,有塊干燥地面沒什麼大不了的。

前方又出現一片水塘。這一次遷甚至來不及高興,就發現水塘的面積著實不大。稍微繞了一下路,他們就從邊上一處雖然泥濘,但是卻能讓戰車勉強穿行的地面上通過了。

又是一片水域。這一次張成下令直接穿過。遷暗自高興的時候,才發現這是一片非常淺的水域,不超過人的腳背。而且下方不是泥塘,是石頭。車輪雖有磕磕踫踫,卻是有驚無險的通過了。

盡管他們的道路彎彎曲曲,不時的為了避開水域而繞路,但是整體來說行軍速度很快。不知何故,張成總是能在毫無任何標志的沼澤里找到可供穿行的道路。士兵們也很快意識到一點。

他們這個時候穿過了最後一片水域。

就算是沼澤地區,也都不是水塘和泥濘。畢竟如果都是水域的話,那此地就不叫沼澤,而應該稱為湖泊了。

沒人敢相信這地方居然還有這麼一片相對干燥的土地。也許這是因為枯水季節,長期沒有下雨導致這片干燥地面。

可是又有什麼人知道沼澤內部的這種細節呢?

應該說,只有長期生活在這個區域,對這邊各種細節了如指掌的土著才能知道這種事情。可是沼澤地區並無人類居住。事實上,由于各種毒蟲毒蛇疫病等威脅,又沒有值得一提的物產,哪怕淮夷出現之前,這地方也是無人區。

這個時候,張成已經下令準備作戰。于是士兵們從行軍的縱隊變成了作戰的橫隊。朝著前方的樹林緩步前進。這是一片很稀疏的樹林,樹木的間隙很大,以至于戰車在沒有奔馳的情況下可以毫不費力的通過。

遷的戰車穿過樹林,他很驚訝的看到了前方是淮夷居住的那種小破屋子——雖然他是第一次看到,但是只需要看到一眼就能確定這就是淮夷的住處。很多淮夷被戰車的轔轔聲驚動,從里面爬出來,瞪目結舌的看著突然冒出來的人類戰車。

這個對峙只堅持了那麼幾秒鐘。更多的人類步兵在戰車後方顯形,他們已經排好了戰斗隊形。弓箭手在前,長矛手和劍盾兵在後。

魔法的靈光開始閃爍,軍隊中施法者將輔助法術一股腦的丟在己方戰士身上,讓他們速度更快,力量更大,命中更準確。

嘈雜的聲音出現在那些淮夷之中。由于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淮夷們最初都是呆住,傻傻的看著人類士兵組織隊形,從而錯過了他們唯一的逃跑機會。隨著第一發箭射出並且命中目標,所有淮夷開始了總崩潰。

遷身邊的車右連射三箭,箭無虛發。然後他才再一次出聲提醒遷。「遷公子!」

遷打了個寒噤。他回過神來,下意識的發射出一個法術,強化了戰馬的力量。馭手察覺遷的行動,根據長期的訓練培養成的默契,他立刻開始縱馬狂馳,沖著淮夷最密集的地方沖過去。

在強大的戰車之後,人類士兵開始吶喊著發起沖鋒。

而淮夷們正如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面對突然襲擊,他們沒有任何物質和精神上的準備。

三輛戰車已經投入戰斗,將那些聚集在一起試圖反抗的淮夷成群沖散,沖亂。戰車的車輪碾過,橫幅撞過,留下大批傷員。更別說車上還有一個全副武裝的戰士和一個強大的施法者了。

張成的戰車沒有投入戰斗,只是在一個高處靜靜旁觀。

一個個的蜥蜴人被殺死。就在他的戰車邊上,一個蜥蜴人的要害中箭,正在垂死掙扎。

不過張成的面板上,經驗值並沒有任何變化。

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理由,總之死在張成身邊的生物並不能增長他的經驗值,只有他自己親手殺死的生物才行。

小熊可以共享張成的視野,所以此時此刻在他腦海里激動不已。

「干得好,就這樣殺光這些該死的蜥蜴人。」

比起「淮夷」這個名字,小熊更加喜歡使用「蜥蜴人」這個稱呼。也許是這個稱呼里充滿了一種居高臨下,將對方視為爬行動物的鄙夷之情吧。總之,小熊對于蜥蜴人是恨之入骨,唯恐殺不干淨。

「對了,你是怎麼知道這條路的?」

「我怎麼會不知道?」小熊反問。「我本體在這地方呆了好幾百年!這個沼澤,這邊每一處水塘的深淺變化,這里所有的地形地貌,這里的動物植物……我全部了如指掌。」

「幾百年?」張成有些好奇。「呆在這里幾百年……為什麼?」

「啊,我想封神。」小熊回答。「當然我說的是我的本體。」

「在這里……封神?」張成怎麼說也是玩過足夠多游戲的,見識過各種各樣的故事背景,所以這個回答哪怕出人意料,至少沒讓他驚訝。「在這個沼澤里?」

「封神和在哪里是無關的。」小熊說道。「任何地方都行。」

「要怎麼做才能封神?」張成好奇的問。他想起周室的祖先,後稷。好像祂一開始並非神靈,是因為後來某種原因封神的。祂是怎麼成功的?「比方說後稷。」

「你確定想知道?其實封神是一件最簡單的事情,也是最難的事情。」小熊嘆了口氣。「這麼說吧,後稷封神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簡單的事情。其難度等同于此刻你下車撿起一塊泥土。」

「為什麼?」張成不解。

「因為封神這種事情,其實就只有一個條件︰你需要一個神職。任何大靈,不,應該說任何存在,只要他有智慧,甚至于沒智慧也行,只要得到一個神職之後就是神祗了。」小熊回答。「所有的核心問題就是如何得到神職。然後保有神職……你就是神了。後稷封神,是因為別人送了他一個神職。一個很不錯的神職。他的神職應該是‘農業’,至少也是‘農作物’。」

「我听說是神靈和凡物不同,是因為有神格?」

「神格其實是一個衡量單位,就像是土地面積的‘畝’,長度的‘步’。也許你听見的是一種比較隱晦的代稱,或者是不懂的人的俗稱,就像是‘田畝’這個詞一樣。不過也有人用神格來指神職的具象化之物。」小熊說道。「其實對神祗來說,任何超凡之力和超凡之物,一切的一切都可以隨著神職而來。別以為諸神多偉大多神聖,只要有神職,任何人都能成為祂們中的一員。就像是動物幼崽一樣,它們只需要正常的日常吃喝休息,就能慢慢長大。」

「但是如果沒有人送你一個神職,」小熊嘆了口氣。雖然不知道寄宿自己腦海中的它為什麼可以嘆氣,但是張成真的就是腦海里感受到這種信息。「那封神就變成了世界上最難的事情。因為你必須自己做一個神職。」

「我能問問怎麼才能做一個神職嗎?」張成忍不住問。這個話題讓他甚至已經不再去注意此刻的戰場。當然此刻其實已經也沒什麼好注意的了。這已經不是戰斗,而是單方面的屠殺。成群的蜥蜴人被射死,砍死、刺死,剩下的都在逃跑,卻被戰車用速度上的優勢不斷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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