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屬什麼時候能到？」許精誠問道。
「我問過他了，不過他回答比較含糊，大概明天早上，或者下午吧。」季航回道。
許精誠托著下巴沉思了片刻，疑惑道「按道理說他既然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他家里人應該也清楚啊，為什麼一直沒有處理呢，他年齡也到了適合手術的時候了，再拖下來，對他身體也不好。」
「不清楚。」
季航搖搖頭「這孩子太內向了，我問十句他就回答一句，很多回答還含糊不清，等明天他家屬來了再詳細問吧。」
「只能這樣了，等會請個婦科會診吧，先處理一下他的卵巢炎。」許精誠說著拿起了辦公桌上的電話，撥通了婦科老總的聯系方式。
今晚婦科看起來並不忙，沒多久婦科老總便趕到了急診病房，在了解了小鵬的情況後，她也忍不住瞪大了雙眼，表現出難以置信的樣子。
不過大家都是醫生，對于病人隱私、尊嚴的保護早已經成為職業本能了，即便婦科老總再驚訝，但在小鵬面前，她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並沒有表現出過度的熱情或是其他異樣的情緒。
一通檢查操作後。
「穿刺膿液可以確診是卵巢炎，而且b超顯示卵巢輸卵管有包裹，我們這邊是建議切除附件，抗生素治療效果不徹底。」婦科老總給出了她的建議。
「切除附件……」
對于這個結果，許精誠猶豫道「如果要切除子宮附件，不如等這孩子做出最後的選擇，他要是選擇繼續男性身份，完全可以直接摘除全部的女性生殖器官，不就一勞永逸了嗎？」
「完全可以，我其實也是這麼建議的。」
婦科老總點頭回答道「而且他的女性生殖系統發育並不成熟，卵巢輸卵管包裹只是問題之一，從很理性的角度我是建議他保留更為成熟的男性生殖系統。
當然，這只是從最理性的角度，到底怎麼選，肯定還是得看他的想法。」
處理完會診，婦科老總便離開了。
許精誠和季航隨即走進病房，準備和小鵬聊聊治療方案，探知一下對方內心的想法。
推門進入，許精誠看到了季航口中林黛玉氣質的小鵬，消瘦單薄的身體，幾乎要遮蓋住雙眼的長劉海，膚白唇紅，氣質憂郁……好家伙，體內雌性激素的作用嘛，身體曲線都柔軟成什麼樣子了。
長得這麼可愛，真的是男孩子嗎？
小鵬听到開門的聲響，視線下意識望向門口。
「季醫生？」
「小鵬，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剛剛和你說的許精誠醫生。」季航介紹道。
「許醫生好。」小鵬十分乖巧的打招呼道。
許精誠微笑著點點頭，和他解釋了一下剛剛婦科老總的診斷結果，大致就是病情尚且可控，讓他不用太擔心，一切听醫生的就好了。
隨後，他狀似隨意的問道「不過如果要做附件切除的手術，我們提前要了解一下你接下來想要選擇的性別，當然，你的選擇和手術沒有任何直接關系，我們只是想了解一下，方便以後的手術安排。」
許精誠沒有透露具體的內容，畢竟小鵬看起來年齡還不大，如果外界干擾的因素太多，難免會影響到他真實的判斷。
可讓許精誠沒想到的是，看起來軟弱、毫無主見的小鵬，在選擇性別這件事情上，卻顯得十分的堅定
「我要做男人！」
季航在一旁詫異的皺了皺眉，這和他預想的可有些不太一樣「你確定吧，你別必要這麼快回復我們，時間沒這麼緊張。」
「不，我想的很清楚！」
小鵬很堅決道「我就要做男人，醫生，我可以做男人吧？」
「當然可以。」許精誠給出了肯定答復。
「那我就要做男人！」小鵬急不可耐的說道，好像今晚就想要月兌胎換骨，重新做人，一秒鐘他也不想再等了。
季航奇怪的看著小鵬，想了想說道「今晚你先休息吧，就算要做手術，那也得做好術前準備，你的父母也要來簽字，明天咱們再說吧。」
許精誠看出了季航拖延的態度，于是附和著說道「今晚實在太晚了，你還是先休息吧，等明天我們再詳細談談手術的事情。」
小鵬雖然有些不情願，但多年養成的逆來順受讓他只能無奈的點點頭。
轉身離開，關上病房，季航立刻困惑的對許精誠說道「真是奇了怪了，我還以為這個病人會選擇以女性身份生活。」
「為什麼，你和他接觸也才幾個小時吧，你就能知道他怎麼想的？」許精誠問道。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怎麼可能知道他怎麼想的。」
季航撇撇嘴道「但剛剛在急診科我親眼所見，這個病人喜歡和他一起來的那個朋友，是個男的，陽光肌肉猛男，是偷偷的那種喜歡，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額……」
許精誠頓時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你丫在說什麼？畫風怎麼有種崩壞的感覺？
‘我把你當朋友，但你想泡我’的現實向作品？
稍加思索後，許精誠努力撇開腦海里那些奇奇怪怪的畫面，然後說道「性取向確實是雙性人選擇未來性別的一個重要因素，明明喜歡男的，卻還要用男性身份去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這有些說不通。」
「也許他還有別的難言之隱？」季航推測道。
「等他父母來再說吧，他還太小了，讓他做出這種選擇，也確實難為他了。」許精誠沉聲說道。
兩人小聲商量著這個特殊的病人，入夜的病房走廊里，腳步聲漸漸遠去。
病房內，燈光此時已經熄滅，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只有淺淺的一層月華撒在白色的棉被上。
小鵬躺在床上，眼楮睜著，一雙清澈的眸子在月華的映襯下美麗溫柔，猶如黑色的璀璨寶石。
他伸出手，輕輕撫模著自己的臉頰，手指不自主的勾成了蘭花指的模樣，優美浪漫。
可下一秒，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觸電般捏緊了拳頭，然後用低沉的嗓音低吼道「我是男人！」
「我是男人！」
「我是男人！」
砰！
一聲悶響，拳頭重重砸在棉被上，小鵬抱著雙腿，把頭深深埋進雙臂里，整個人猶如雕像一樣凝固住了。
夜空上，月亮被一片烏雲遮住，月華頃刻間不見了蹤影。
一切，歸于黑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