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藥劑師阿瑟羅

作者︰北地戰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嗯……除了這個藥劑,還有別的藥劑嗎?」

「當然,爵爺,我這里還有治療炎癥用的金盞花藥劑,抵御睡意用的能量藥劑,放血時用的麻醉藥劑,治療食物中毒和水中毒的解毒藥劑,都是和剛剛的貓頭鷹藥劑一樣,根據嚴謹的配方和精確的比例調配出來的。」

老藥劑師說著,用手指著每一個畫著奇特符號的陶質藥瓶向西蒙一一介紹道。

其中,西蒙對金盞花藥劑最感興趣。

西蒙前世的時候就听說過,金盞花的花和葉制成藥膏或精油,可以用于皮膚病、淺傷口或扭傷的治療。

而由金盞花制成的內服藥水可以被用于內部炎癥的治療、慢性感染和瘟疫的預防。

金盞花可以說是中世紀時期用途最廣的草藥之一了。

「我的金盞花藥劑和別的藥劑師可不太一樣,我會在藥劑里加入少量的蕁麻,這樣的話不但可以治療炎癥,還可以緩解患者的痛感。」

「很好。」西蒙捋了捋胡子,看著這些珍貴的藥劑,心思活絡了起來。

西蒙知道,開春後貝格伯爵和洛翁伯爵之間的戰爭難以避免,不出意外的話,自己的軍隊也會被征召,隨著父親一起出征。

西蒙從後世帶來的的酒精殺菌包扎法並不能百分之百地杜絕傷口感染發炎的情況發生,不過配上這個藥劑師調配的金盞花藥劑,至少可以很大程度地保住士兵們的性命。

另外,西蒙認為這個老藥劑師手里增強夜視的貓頭鷹藥劑,抵抗睡意的能量藥劑都是非常實用的,在戰爭中或許能起到出乎意料的作用。

但假如僅僅是這次買上一批藥劑為開春的戰爭做準備,用完之後再想補充,恐怕就得專門派人跑到科隆城的藥劑鋪去買了。

長遠來看,還不如想個辦法把這個藥劑師留在領地里。

就算將來領地里有人病了,或者是鬧瘟疫了,也好歹有個專業的人才來解決問題,而不是將希望一股腦地寄托于神職人員毫無作用的祈禱上。

一個受過家族專業訓練,看得懂拉丁文醫學著作,會做各種實用草藥的藥劑師,可比那些只會催吐灌腸放血療法的「禿子」和理發師要強得多了。

「你這些藥劑都是在哪制作的?我看你的馬車上沒有煉金工具啊。」西蒙想著想著,忽然發現了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爵爺,我一般是在旅途中收集各種制作藥劑的原料,等到了有煉金台的城鎮後,給同行交點小錢,借用煉金台一段時間將下次旅途中要販賣的藥劑全部做好,由此往復。所以,我的馬車上永遠只有各種草藥原料和已經做好的藥劑。」老藥劑師說著,眼中閃過了一絲不易被捕捉到的無奈。

「那麼,你想擁有屬于自己的固定居所和煉金台嗎?」西蒙緊緊地盯著老藥劑師的眼楮。這是一雙飽經滄桑,滿是疲憊的眼楮。

「這……」老藥劑師听出了西蒙的招攬之意,眼中閃過了一絲希翼的光彩,不過卻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搖了搖頭,「爵爺,我當然想,可惜現實並不允許。」

「你有什麼難處?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講講。」

西蒙皺了皺眉頭,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了他的心頭。

事情果然不如他想的那般簡單,只是但願留下藥劑師的代價不要太大就行了。

「當然,爵爺,這也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事實上,我以前是在永恆之城羅馬里跟隨我的父親一起經營一間藥劑鋪的。我們家族雖然沒有貴族血統,但因為制作的藥劑成效顯著,救過不少士兵平民和達官貴族的性命,所以在羅馬城當地備受各個階層的尊重。」

西蒙微微點頭。從這個老藥劑師的地中海長相和彬彬有禮的言談舉止可以看出,他確實是在那種環境中生活成長的人。

「我們的老族長是個學識淵博的人,曾經有幸在教廷的圖書館里做事,甚至救過教宗斯德望七世的性命。」

說到這,老藥劑師環顧了一下四周,壓低聲音對西蒙小聲講道。

「說來也好笑,無論是教宗樞機主教還是修士,如果平時有人生病了,不會選擇催吐療法,也不會選擇放血療法,都會在背地里悄悄地請藥劑師去看病。」

「至少在那件事發生之前,我們家族過得都還挺不錯的。即便偶爾會發生由不可抗拒的因素引發的醫療事故,但好在每次都能和平地解決。」

「人總有生老病死,在老族長因為年邁而過世後,我的叔叔接過了他的位置,但還沒過多久,教宗斯德望七世就因為貴族政治集團爭奪利益而死于暗殺。自那開始,我們家族走上了一條陡峭的下坡路,壞事簡直是一樁接著一樁地找上了門來。」

「新教宗和我們家族並不熟悉,但是他和羅馬城里另一個草藥師家族走得比較近。有一天,叔叔接手了一個身患怪病的貴族官員,他把能用的藥方都用了,那個官員卻依舊沒有什麼好轉,叔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世。」

「貴族官員前腳剛離世,城里的謠言後腳就來了,是個傻子都能聞出背後骯髒的陰謀氣息。城里流傳的謠言大致內容是我們家族使用了邪惡的巫術和黑魔法,害死了那個可憐的官員。上帝為證,我發誓我們絕對沒有干過這樣的事情!」

老藥劑師急促地說著,痛苦地閉上了眼楮,在胸前劃了個十字。

「那個貴族官員的家族十分顯赫,將這件事捅到了教廷里面,請求新教宗為其主持公道。听說,新教宗暗地里收了賄賂,原本要重罰我們的,不過,樞機主教和樞機司鐸曾經受過我們家族的恩惠,據理據爭。最後,教宗只是決定將我們家族驅逐出羅馬。」

「我們家族失去了大部分的財產,不得不靠舉債度日。其他的家族成員為了謀生而四處奔波,許多親戚間的聯系就此被斬斷。父親去了西法蘭克王國,而我則去了倫巴第人的王國。就在那會兒,我欠了一個和猶大一般貪婪的猶太放貸者一筆錢,但是我沒想到,債款卻和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老藥劑師嘆了口氣,那難掩的失落如同一片晚秋里枯黃落葉一般在他的臉上浮現。

看來,那段艱難時期的痛苦經歷已經深深地刻進了他的骨頭里。

「就在我陷入絕境時,我遇到了商隊頭領布魯恩。他看中我的能力,為我還清了債,不過作為交換,我得留在他的商隊中擔當他的私人醫師,在旅途中販賣藥劑所得利潤也要上交一半給他。就這樣,我跟著他走過了將近十個年頭。」

「這個商隊頭領布魯恩真不是個東西,只是幫你還了一次債而已,卻和你簽了一個如此不平等的霸王條款!」西蒙不禁為老藥劑師打抱不平。

「尊敬的爵爺,請您不要這麼講。我經常會回想起來,如果當時布魯恩先生沒有替我還債,或許我已經因為債務淪落為奴隸,毫無價值地死在某個礦井里了。」

老藥劑師的話語中摻雜著一股別樣的情緒,或許是感恩?還是慶幸?西蒙不得而知。

「好吧,不管你怎麼想,我都不會干涉。我現在只想知道一件事情,你到底有沒有留在我領地的意願?我可以讓你成為我的宮廷醫師,為你提供單獨的住所,配齊煉金的工具……」

西蒙頓了頓,繼續說道︰「條件是你得為我和我的士兵療傷,無償調配藥劑。放心,不會太累的,就是戰爭期間會比較忙。至于其他時候,你販賣藥劑得來的收入,無論有多少,全部都歸你自己所有。」

「很誘人的提議,爵爺,只是布魯恩先生……」老藥劑師說著說著聲音就小了下去。

「你已經保障了他十年的健康,給他交了十年的藥劑販賣利潤,難道他認為,這還不足以抵消當年他替你償還的債款!?」西蒙挑了挑眉頭,言語中隱隱帶上了幾分慍怒。

老藥劑師沒有說話,只是低著腦袋,扶著馬車邊緣粗糙的欄桿,用大拇指不斷摩挲著欄桿表面不規則的木紋。

「抱歉,爵爺,因為我是一個安于現狀的人,之前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機會,所以,我從來沒有和布魯恩先生說過離開商隊的事情,我不知道他的態度如何。」過了一會兒,老藥劑師才向西蒙開口解釋道。

「我會親自去和布魯恩交涉的。」西蒙擺了擺手,轉過身去,徑直朝圍牆邊緣那個顏色鮮艷的帳篷方向走去。

「爵爺,我和您一起去。」老藥劑師急匆匆地用一塊寬大的黑色厚布將馬車後面的瓶瓶罐罐蓋得嚴嚴實實的,接著快步跟上了西蒙的步伐。

「這個老藥劑師博學多才,非常看中恩情,但卻又十分膽怯,且安于現狀。這一切可能是他曾經遭遇的變故所導致的。」西蒙在心中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了帳篷的門口。

帳篷是由紅色和藍色的布匹拼接縫制而成的,旁邊堆積著一些木桶和箱子。昨晚下的新雪如同蒼白的苔蘚一般附著在帳篷和物資的表面。

一個穿著皮坎肩的年輕小伙計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帳篷門口的一個空酒桶上。

「日安,尊敬的爵爺,請問您是來找布魯恩先生的嗎?」

西蒙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小伙計對西蒙行了個禮之後便進到了帳篷里。

不一會兒,滿臉富態發油,穿著裝飾過的明黃色羊毛束腰衫的商隊頭領布魯恩一臉堆笑地走了出來,熱情地和西蒙寒暄了一番。

他有著精明商人的所有特征——稀疏且發白的頭發,微眯著透露出精光的眼楮,碩大無比的鷹鉤鼻,修剪得恰到好處的八字掃把胡,以及一條條代表著經驗閱歷的皺紋。

「爵爺,還是我來說吧。」西蒙身後原本一臉猶豫的老藥劑師像是下定了決心,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了滿臉不解的布魯恩面前,和他提出了要留在弗爾村生活的想法。

不過出乎西蒙意料的是,看似吝嗇無比,絕不會放人的商隊頭領布魯恩此時卻開懷地笑了笑,給了老藥劑師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親愛的老伙計,感謝你這麼多年的相伴!很高興你能遇到這麼一位高尚的,願意收留你的爵爺。其實,這兩年我一直在暗地里為你尋找出路,不過大多數的領主和商行領袖听說了你的背景故事後,都目光短淺地拒絕了我的引薦。」

「謝謝你,布魯恩,」老藥劑師說著,抬起手擦了擦濕潤的眼角,「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當時是如何將我從絕望和無助中救出來的,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哈哈,老伙計,你是時候開始一段屬于自己的新生活了。對了,我有一件專門為你準備的禮物,本來打算等找到願意接納你的領主時再給你的,不過我想現在就可以給你了。」

「什麼禮物?」這下輪到老藥劑師疑惑地撓頭了。

「一套全新的煉金工具!」

………………………

老藥劑師的全名叫阿瑟羅*維庇尤斯*圖里亞,一個非常典型的羅馬三名法結構姓名。他對西蒙說,以後管他叫阿瑟羅就可以了。

那天晚上,西蒙找來了一個願意嘗試藥劑的民兵小伙,給他喝了阿瑟羅調配的貓頭鷹藥劑。

令人驚奇的是,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小伙說他能明顯感受到夜視的能力增強了。

不過,因為藥劑里含有微量的顛茄毒素,所以副作用就如阿瑟羅說的一樣,在有光亮的地方會覺得光芒有些灼眼。

不過也就是在這天晚上,那個喝了貓頭鷹藥水後在村牆上站崗的民兵敏銳地發現了村外的田地上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連忙喊來了米勒說明情況。米勒則帶著他和另外兩個值夜的民兵穿上了深色的輕甲,悄悄打開了村口的木門,小心翼翼地朝著那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模了過去。

當米勒和民兵們活捉了那個家伙,並把他押回了村里之後,借著火把的亮光,大家驚訝地發現,原來這個猥瑣的家伙是白天商隊里那個行騙的朝聖者。

這會兒,朝聖者身上散發著強烈的惡臭味,手上和衣服上粘著許多污穢。這可苦壞了那兩個在身後押著他的可憐民兵。

等西蒙帶著胖子趕到現場後,拿著火把湊近一看才發現,朝聖者身上粘著的污穢居然是「顯聖坑」里的農家肥。

「哈,這不是我們巧舌如簧的法勒爾先生嗎?怎麼這麼晚了不睡覺,在我的領地里干什麼呢?」西蒙冷笑地睥睨著這個一臉緊張不安的朝聖者。

「不,我的爵爺,這不是我的過錯!我原本睡得好好的,忽然做了個奇異的夢,我夢見我來到了天堂,拿著號角的天使觸模著我的臉龐,引領著我來到了一處精致的花園里,接著,她給了我一柄純金做的鏟子說,我的工作是打理這片曼妙的花園,于是,我打理著打理著,您的士兵就把我拉回了現實!」

「哈哈哈哈哈!」

「先生,你可真逗!」

周圍的民兵們爆出了一陣歡快的笑聲。

見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辯述,朝聖者的臉漲得通紅,就跟剛剛喝了一加侖烈酒似的。

「這是什麼?」

一個眼疾手快的民兵一下子扯下了朝聖者腰間沒有擰蓋的水壺,扔在了雪地上,那皮囊水壺的瓶口緩緩涌出了黏稠的農家肥,讓人看了一陣反胃。

「原來你的第二職業是個可恥的小偷啊,法勒爾先生,這是我的領地,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財產,你偷竊我的財產,按照律法,我可以直接判處你絞刑,就算你和布魯恩先生有天大的交情都沒有用!」西蒙昂著腦袋,趾高氣揚地對著垂頭喪氣一臉死灰的朝聖者威脅道。

西蒙可以想象到,等這個行騙的朝聖者離開了他的領地後,他又可以根據弗爾村顯聖的故事吹噓這瓶農家肥,榨光下一個可憐人的所有積蓄。

「不,不,我親愛的,尊貴的,至高無上的爵爺,求求您網開一面!我願意向您繳納一筆不菲的罰款,換取您對我卑賤性命的寬恕和豁免!」朝聖者這回可真是怕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西蒙求饒。

「哦?那你說說,你該繳納多少罰款吧。」西蒙看著這個狼狽不堪的朝聖者戲謔地說道。

「爵爺,二,二十枚德涅爾銀幣,夠不夠?」朝聖者小心地問道,那聲音就和蚊子發出的聲音一般細小不堪。

「你知道你偷了什麼東西嗎?這可是顯聖坑里上帝庇佑過的肥料,你這個狗膽包天的家伙居然想拿區區二十枚德涅爾銀幣打發我家少爺?」

胖子的一聲怒吼把跪在地上的朝聖者嚇得渾身一顫。

「爵,爵爺,四十枚德涅爾銀幣!」

「押到柴房里去,明天備好繩索找顆樹,把他絞死吧。」

「哦不!不!爵爺!我願意出八十枚德涅爾銀幣,八十枚!」伴隨著朝聖者因為恐懼而顫抖不已的聲音,一股子尿騷味從他的身上向四周彌漫開來。

西蒙不為所動地擺了擺手,和胖子一起轉過身去,向木堡的方向走去。

「一百二十六枚德涅爾銀幣!這是我所有的身家了!求求您了啊爵爺!我真的只有這麼多錢了!放過我吧!」朝聖者一下子哭了出來,掙扎著回過頭去,撕心裂肺地朝西蒙的背影喊道。

「哈,你總算讓我看到了你真誠的懺悔之意,」西蒙停下了步伐,笑眯眯地走了回去,「記住,如果你交不上一百二十六枚德涅爾銀幣,就算只少一枚銅幣,我也照樣會絞死你。」

「是的,是的爵爺!」

在地獄的大門口打了個轉的朝聖者像是渾身被抽空了力氣,頭上滿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大口喘著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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