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林頓爵士

作者︰北地戰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等胖子和米勒他們總算吃完了碗中已經涼透了的食物後,酒館里的酒客們已經散得七七八八,他們都去忙各自的事情了。

不過這時西蒙注意到,坐在不遠處的吟游詩人並沒有要走的打算,而是搬著一把斑駁的小木椅坐在火光陰暗的角落處彈起了他的魯特琴。

牆壁上掛著的火把懶散地照耀著吟游詩人的側臉和他的半張身子,這個叫克里斯汀的家伙此時帥氣的樣子引得旁邊收拾桌子和食物殘渣的酒館侍女頻頻側目,不斷眨著眼楮仿佛在暗示著些什麼。

「抱歉打擾你一下,你看上去像是一個見多識廣的旅行者,」西蒙趁著吟游詩人彈完一曲小息的空檔,坐在了他旁邊的一張無人的空桌上,「我想知道從這里去魏恩斯博格的路近期狀況如何,有沒有什麼該死的山賊土匪綠林強盜?」

「尊敬的爵爺,我敢打賭,從這到魏恩斯博格的路就如弗蘭德斯的毛呢一般潔白順滑,絕無任何骯髒的強盜攔您的道路。就和好幾年前一樣,想要在這片地區找出一伙成氣候的匪盜團,簡直是痴人說夢!」吟游詩人輕描淡寫地笑了笑,言語中飽含著自信。

「嗯哼,」西蒙來了些興趣,微微眯眼昂首看向那個不知是自信還是自負的吟游詩人,拍了拍腰劍的短劍,「這是為什麼呢,要知道你如果敢欺騙我,只要我願意,我隨時可以用這把劍讓你的腦袋搬家!」

「啊哈,放輕松我的爵爺,這里除了有威斯巴登鎮治安官拿著主教的資助經常帶巡邏隊在附近剿匪之外,就在前幾年,為了迎接海因里希國王和奧托王子的到來,附近的領主可真是把這一帶的不法之徒屠了個干干淨淨,殘酷血腥得讓其他地方的匪徒們談到威斯巴登時便會發自心底地恐懼。」

「這樣嗎?」西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可想而知,跟隨國王和王子一起到來的肯定還有大批大批的其他領地的領主,如果讓其他領主經過此地時看到這個領地匪盜泛濫,民不聊生,軟弱可欺,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其他領地實力強勁的領主偽造宣稱對此地領主宣戰。

在這個以實力為尊的尚武時代,軟弱和韜光養晦並不會成為領主們的保命符,反而會成為令他們為之顫抖的催命符。

「我親愛的爵爺,您難道不好奇海因里希國王和奧托王子為什麼會興師動眾從遙遠的德累斯頓來到美因茨?」吟游詩人克里斯汀用他那被纏臂布包裹的手輕輕撫模著他的魯特琴。

西蒙能借著微弱的火光看到吟游詩人的纏臂布下有一長條干涸的血跡,看上去是一道長長的傷口。想必這個吟游詩人也有過一段別樣的經歷。

「當然。」西蒙從思索中醒悟,將目光重新投回那個吟游詩人,不過此時這個機靈狡猾的家伙正愁眉苦臉地拿著他的空木酒杯對著嘴巴不斷晃動,用力晃了好幾下才有一滴晶瑩剔透的酒液在火光的照耀下散發著亮晶晶的光芒滴入他的嘴中。這個家伙夸張地嘶溜了一聲,帶著一臉的回味咋吧著嘴。

「這演技也太浮夸了,真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沒有酒喝了,真是就差沒把話直接挑明說出來了。」西蒙無奈地搖了搖頭,扭頭看向身後不遠處一邊賣力干活一邊悄悄關注著這個角落的酒館侍女,吩咐她拿兩杯上好的本地啤酒過來。

「哈,爵爺,我感覺我舌頭上之前打的結被這美妙的酒液給奇妙地解開了,接下來,我將告訴您一切我所知道的事情,」拿到啤酒的吟游詩人克里斯汀對著西蒙會心一笑,收起了他的魯特琴,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背靠著牆壁,「就在前幾年,日漸衰老的無柄之劍海因里希國王決定給他的長子奧托加冕。哦,至于我為什麼說我們尊敬的海因里希國王是無柄之劍,是因為他當年加冕時拒絕領受涂油,同時也沒有舉行任何宗教儀式,所以在教會看來,他並不是一個合法的國王。」

「這就是海因里希國王帶著奧托王子來到美因茨在主教的見證下舉行加冕儀式的原因?」西蒙喝了一口啤酒,感覺里面除了濃濃的麥香,還有一股未知的令人難以下口的酸味。

「沒錯,國王希望借助宗教的力量給自己的長子奧托王子鞏固王權,就在那天的加冕儀式上,奧托王子領受了涂油禮。同時,國王要求所有在場的公爵們發誓在他死後向他的繼承人奧托繼續效忠,不過據說當時公爵們表面上滿口答應,背地里卻對此嗤之以鼻。」吟游詩人克里斯汀一臉享受地細品著發酸的啤酒,仿佛手里握著一杯瓊漿玉露。這讓西蒙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味覺出了什麼問題。

「我有個疑問,為什麼公爵們會如此不服海因里希國王和這個年輕的奧托王子?」西蒙干脆直接放下了這滿是發酸啤酒的木頭酒杯,撇了撇嘴。

「爵爺,或許您有所不知,公爵們以承認海因里希國王為條件,步步緊逼,以此獲取各種特權。實際上,國王只能靠自己的領地進行統治。另外,海因里希國王並沒有效仿古老的法蘭克傳統,采取分割繼承的方法,而是想要把整個國家的權利之杖完完整整地交到奧托王子手里,這自然引發了眾公爵的不滿。」吟游詩人說著說著隨意地用綁著纏臂布的手臂擦了擦嘴邊粘著的酒珠,纏臂布上那干涸的血跡如同久旱的甘田得到了雨露的恩澤,重新煥發出詭譎的暗紅色。

「原來如此。」西蒙垂著眼簾用拇指輕輕叩打著斑駁油膩的大橡木桌,隨後站起了身,走向吃完餐食後正互相開著玩笑的胖子等人。

「爵爺,您的酒忘拿了!」吟游詩人克里斯汀一口氣喝完了自己酒杯里的酒,卻發現西蒙的酒幾近沒動。

「送給你了。」

………………

第二天上午,晚秋的烈陽裹挾著一絲絲暖意,驅逐著林木間昨夜留下的淡白霜跡。

西蒙等人從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森林來到了廣闊的,有著低緩丘陵的「草原」。

說實話,這里和草原並沒有什麼關系,西蒙看到路兩邊的丘陵上的叢草間散落著密密麻麻的粗細不一的樹樁,就連一顆完整的綠樹都看不到。放眼望去,這片地方除了樹樁就是綠草,除了綠草就是樹樁,看不到什麼兔子獐鹿,也看不到幾只飛鳥,可見之前遭到了多麼嚴重的毀滅式采伐。

又走了不遠,西蒙便見到了幾個滿臉菜色的可憐農夫在一個同樣面色好不到哪里去的管家鞭子的鞭笞下開墾著土地。在他們的旁邊,還有一只看上去瘦不禁風隨時都要倒地的老牛身上套著犁具,正俯著頭咀嚼著新鮮的牧草。

「這些可憐的人,可憐的牲口,願上帝保佑你們。」培迪感慨地搖了搖頭,感覺到胯下的馱馬背後馱著的糧食是有多麼地寶貴且來之不易。

在穿越了一片廣闊的田地之後,一座寒酸的小村莊顯現在眾人面前。

這座村莊既沒有高大的尖木圍牆,也沒有堅固的領主塔樓,有的只是一些破敗不堪的半入地式土木棚屋,以及一座堪堪入眼並不算大的帶馬棚木石結構房屋。

村民們都在村莊附近的田地里勞作,而此時在那幢木石結構的房屋門前,站著一個滿臉皺紋和胡茬的中年士兵。

這個中年士兵頭上戴著和尋常城鎮居民們一般的亞麻布包頭巾,穿著廉價打著補丁的破棉甲,左腳穿著的獵靴破了個大洞露出了里面黑  的腳趾。

西蒙注意到中年士兵手里握著的短矛鐵矛頭上銹跡斑斑。另外,西蒙很是懷疑那彎曲的矛柄會不會稍稍用點力就會被使用者無情地折斷。

「這位尊敬的爵爺!」那個眯著眼楮打瞌睡的中年士兵被一陣馬蹄聲給驚醒了,瞬間瞪大了眼楮看向了村外的道路,在發現是一支由一個騎士領頭全副武裝的馬隊後,二話不說立馬跑向前去,在村口的道路中央喘著粗氣雙手握矛堪堪停下腳步,緊張地看著西蒙一行人。

「歡迎您來到米爾藤村,這里的領主是克羅維家族的林頓爵士,他是恐怖的厄格勒特之錘,偉大的霍普菲根的征服者,以及魏恩斯博格伯爵艾米希,哦不,伯爵魯特伯特的忠實擁護者。」中年士兵取下他那髒兮兮的包頭巾,擦了擦額頭上不斷涌出的細密汗液。

「啊哈,這位是諾曼海盜的粉碎者,弗爾德堡的合法統治者,多爾斯滕家族的西蒙爵士,」胖子揚起腦袋,輕夾馬月復向前,「你口中的魯特伯特伯爵我們倒是知道是誰,但是我有些搞不懂的是,厄格勒特和霍普菲根是什麼鬼地方,我怎麼從來沒有听說過?」

「啊,這,」中年士兵的面色慢慢變紅,眼神有些閃躲,看上去他有些不好意思回答胖子的問題,「好吧,不瞞您說,這兩個稱號前綴是我家林頓老爺前不久在征服了附近的厄格勒特村和霍普菲根村後給自己加的。」

「哈哈哈哈哈哈,還恐怖的厄格勒特之錘和偉大的霍普菲根征服者,我快被笑死了!」

中年士兵語音剛落,西蒙的馬隊爆發出前仰後合的開懷大笑。甚至加布里埃爾這個家伙還把口里的果酒給全部噴了出來,場面甚是滑稽。

「該死,是誰在那里吵吵鬧鬧!」正在此時,村口快活的空氣間混入了一聲甕聲甕氣的大喊,大家不約而同地打住了笑聲。

只見一個頭戴開了一道細長窺孔的方頂覆面盔,身上穿著破舊的無袖鎖子甲,手戴手臂手背都瓖了鐵片的皮革手套,腳踩一雙陳舊的騎兵皮革靴的男人模著腰間的劍柄向村口緩步走來。

「林頓老爺!」中年士兵就和見了鬼一般畏懼地後退了一小步,不過他立馬便強行換上了一幅別扭生硬的獻媚笑容,迎了上去。

「發生了什麼事?」戴著覆面盔的林頓爵士透過覆面盔面部的窺孔間隙眯起眼楮打量著眼前戰馬上這個披著狼皮披風看上去從遙遠的蠻荒北地過來的陌生騎士。

與此同時,西蒙也在打量著這個驕傲自大的林頓爵士。說實話,西蒙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之後還從未見過這樣的平頂覆面盔。整個覆面盔是拼接而成的,分為方形鐵盔和面部覆面甲。只見覆面甲上細長的窺孔中央有著一道護鼻條,而在窺孔下方鼻子嘴巴的位置,開了幾道規則對稱的細小的長方形呼吸孔。

「陌生人,你看上去對我的稱號很是不屑,好,非常好,我會給你好好上一課,給你留下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直至你帶入墳墓!」林頓爵士的覆面盔里傳出來的甕聲甕氣的聲音帶著極度的不滿,西蒙能听出這個脾氣暴躁的家伙正在努力壓制著他心中的怒火。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西蒙的身上。胖子有些愧疚地微微垂下了眼,他覺得都怪他一時多嘴問了一句這個從沒听過的稱號來源,害得西蒙憑空惹上了麻煩。

「呸,我倒想見識見識,你這個盛氣凌人的傲慢蠢貨怎麼給我上一課!」西蒙不屑地笑了笑,隨後向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林頓爵士的領地如此貧窮但他卻擁有這麼好的覆面盔,但是西蒙深知假如現在自己低頭給林頓爵士道歉了,以這個征服了個小村莊就要捏造個如雷貫耳稱號的家伙的尿性來看,指不定又會編出什麼離譜的故事,把自己說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來襯托他的名氣。

真到那個時候,西蒙損失一些威望,敗壞一些人緣都算是好的,最怕的就是被人冠上一個「膽小者」的稱號,廣為傳頌,以後的路可都別想好好走了。

「你,你,」林頓爵士也想向地上吐一口口水回敬西蒙,但他發現自己戴著覆面盔,只得作罷,「真是該死,我要和你這個愚蠢自大的北地蠢驢決斗,捍衛我的聲譽!」

一時間,胖子米勒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不轉楮地盯著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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