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錦囊

蒼鷹依舊在大漠天際翱翔、黃沙依舊滾滾如江河,人來人往,似無窮盡。

而叱 大漠數年的海德國師就在如此一朝一夕之間,人首分離。

人,也不得不感嘆世事的變化多遷。就好像如今獨坐在營帳之中飲酒消愁的少年,亦是如此。是多久、還是不久?他還是九鵬寨之中好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年,跟著父親、兄長干著劫富濟貧的營生。

而今,這個名叫作凌赤的少年也得要被世事給推著走,南下杭州、北上大漠,仇人依舊逍遙于江湖,而幾經周折下來,這個少年卻變成了一個武功盡失的廢人……

「不能再如此下去了。」凌赤心頭暗想,「再如此下去,我凌赤與廢人又有何異?」

盡管凌赤就在幾個時辰之前,才同三過禪師一起,將一手遮天的海德國師給拉下了台,和談有望,百姓安居樂業更是有所指望了。然而凌赤是不能夠給自己任何休息的機會的,他的深仇大恨還伴隨著他的血液緩緩流淌,一刻不停、一分不忘……

凌赤恨著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狠狠一拳拍在了桌上。桌面紋絲不動,只在凌赤的拳頭上面留下了道道紅痕。

內力盡失過後,凌赤每每的發泄都是與自殘無異。

卻是此時,只听得營帳外突然傳來了好一聲詢問︰「敢問凌赤少俠可在其中?」

凌赤一听這聲音,已然听出來正是剛剛重登上蒙古國師之位的三過禪師。

凌赤急忙回應道︰「請前輩進來!」

三過禪師走了進來,臉上沒有絲毫重登蒙古國師之位的喜悅,倒是掛上了無窮無盡的憂色。凌赤頗為不解,急忙斟酒推杯,問道︰「不知道如今還有什麼事情,要讓前輩如此焦慮?」

三過禪師苦笑著擺著腦袋,嘆息道︰「焦慮?那是常有的事情。這登上了國師的位子,就說明這白頭日越來越近了。說起來,倒還真是想念以前與花花兩人自在逍遙的日子。」

「花花?」凌赤突然想起來了這個痴痴的姑娘,她單純而可愛,在這渾濁的世間依舊是一塵不染。

而如今三過禪師已經登上了蒙古國師的位子,其上爾虞我詐、明爭暗斗又是數不勝數,花花又是否能夠在這般泥潭之中保持本心呢?

凌赤很是擔憂,更是忍不住問道︰「花花人在哪里?如今前輩您登上了國師的位子,再也不用著急吃穿了。但是其間多少危險,不知道花花又是否能夠快快樂樂、沒有憂慮地活下去。」

三過禪師苦笑一聲,回答道︰「我是不會讓花花跟著我受苦的。」

「啊?」

三過禪師繼續說道︰「這朝堂之上的水太深了,花花是不能夠進來的。我叮囑烏力罕千萬要好生照顧她,就讓她自由自在地回到草原去吧!」

凌赤點了點頭,手也是不受控制地又在杯中斟滿了酒。兩人推杯換盞幾個回合,各自辛酸苦辣也不必言說。

突然,三過禪師問道︰「凌赤小友,我先前囑托烏力罕給你帶來了三個錦囊,如今可還在?」

凌赤立刻點頭,道︰「都在的。第一個錦囊是一封信,我已經交給了海德國師,他果然中計要去找牧仁三皇子。而第二個錦囊,前輩您叫我定要在七皇子殿下的營帳之中呆下去,便是證明了牧仁三皇子的死訊同我無關。只是,這第三個錦囊,我至今都還未打開過。」

三過禪師擺擺手,說道︰「事到如今,你也應該打開了。」

凌赤疑惑不解地將手模入了懷中,將第三個錦囊給拿了出來。一打開,只見得這錦囊之中一張折過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牛皮紙,其上用蒙古文寫著什麼東西,凌赤也看不懂。

「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三過禪師回答道︰「開元宗!」

「開元宗?」

凌赤心頭的疑惑不由得更深了起來,疑惑道︰「開元宗?這不是前輩您的門派嗎?您不是說開元宗已經被海德那個家伙給……」

提起三過禪師的舊日傷痛,凌赤也是識相地閉上了嘴。而三過禪師卻不大在意,解釋道︰「開元宗的確被海德那個逆徒給害得不復存在了,可開元宗的禁地卻是海德自始至終都不知道的。」

說著,三過禪師又是將開元宗的禁地慢慢告訴給了凌赤。

原來,當昊天九鵬之一來到蒙古傳授武功之時,那位前輩一直獨處在一個地方,而其中又藏有跟昊天九鵬武功有關的重大秘密。是以,自從開元宗立派以來,便將此處設為了禁地。

然而禁地這種地方對于野心之人豈是不可進入的?開元宗以往所有宗主早已想到了這麼一點,是以從未將禁地一事告訴給開元宗的任何弟子。唯有能夠繼承開元宗宗主的弟子,才有資格了解到這有關禁地的秘密。

而三過禪師作為了上任宗主的大弟子,德才兼備,自然是從上任宗主的手中接下了如此的秘密。上任宗主早已看穿海德的野心,還萬萬囑咐︰若是海德能夠當好宗主之位,因一宗之責任戒掉了心中的貪戀,便可將此秘密告訴與海德。

只可惜海德終究還是被自己的貪念所害,這個秘密至今都沒有落入他的手里。

而如今開元宗已經消失在了這世間,這個禁地也就更加成為了世間的謎團。三過禪師也想著凌赤本就是昊天九鵬的後代,將這個秘密傳給凌赤,讓凌赤去探究這種種的謎團,想必也是上天注定的。

凌赤手中緊緊攥著開元宗禁地的地圖,一股熱血又順著他的骨髓流上心房。盡管他已經內力盡失,但或許,這個開元宗禁地,便就是他人生的轉折點所在!

凌赤熱血灌注心間,自是不能夠再耽擱下去了。只見得凌赤立刻站起身來,眼楮灼熱地望著手中這張發皺的牛皮紙,嘴唇不住地翕動著,喃喃道︰「這……這……」

凌赤已經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他的大仇終于又有了一線希望!

三過禪師舉起酒杯,笑道︰「晚走自然是不如早走,這蒙古這邊也算是沒了什麼事,凌赤小友就算是要去,也沒有人說什麼的。」

凌赤望著三過禪師,嘴中良久說不出話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三過禪師哈哈大笑︰「來,勸君更進一杯酒!」

凌赤舉杯同三過禪師狠狠一踫,力氣之重,酒滴漸灑,而凌赤依舊是狂傲而飲。

干過了此杯酒,凌赤立刻披上了大袍,帶上了「黑鵬寶刀」,便要出門。

三過禪師對凌赤這雷厲風行的作風早已是習慣,但如今卻也是不由得微微一怔。但凌赤已要上路,三過禪師又怎麼會阻攔?

三過禪師僅從懷中取出了一沓錢幣,塞到了凌赤身上去。凌赤答應了一聲,便要走去。

一出營帳,「萬里浪」許浪登、黃楓流、慶格爾泰與烏力罕也剛好趕到,見凌赤這就要走,也是不由得愣住了。

然而凌赤又豈會停留?此間既無他的要事,那麼他也該要踏上自己的旅途去了。

簡略的道別過後,凌赤跨上慶格爾泰親騎的好馬,背負烏力罕的強弓利箭。前方烈陽當空、黃沙滾滾,而凌赤心頭自是一股熱血豪情,好男兒,當有此般!

越山川、過江河,斬盡攔路馬賊、斜劈橫行惡霸,這一路上風風雨雨,凌赤自是狂傲而去。雖然內力盡失,可凌赤的外家功夫也不見得弱了幾分。要對付幾個僅憑著身體強壯便要欺凌弱小的壞蛋,凌赤依舊是該拔刀時便拔刀。

當然,往開元宗這一路上,他也遇見了好些個欺凌弱小的武功高手。內力盡失的凌赤怎麼會是對手?但若要讓凌赤視而不見、如此便走,那凌赤倒不如橫刀自刎。

在大漠血刃幫搜刮民脂民膏時,凌赤縱馬劈倒好些商鋪,趁亂砍殺幾個武功平平的弟子;在赤兔馬場當家的刁難民女之時,凌赤砍去了赤兔馬場所有的圍欄,放走所有馬兒,氣得當家的立刻縱馬回場;在妖刀門欲求刺殺地方命官之時,凌赤夜里發放煙火,又是讓地方命官得以月兌身……

凌赤幾番周折,雖是幫那些個窮苦人家解了難,自己卻倒是惹了好一身災禍。

大漠血刃幫、赤兔馬場、妖刀門等好些個大漠、草原一帶的門派都算是和凌赤結下了梁子。當然,他們也並不知道這個少年便是前段日子里在南海只身敵群豪的凌赤,他們所知道的,不過只是一個神出鬼沒、武功平平的小子。

而今這一帶地區的江湖門派已經結盟,誓要將凌赤碎尸萬端。而大漠血刃幫、赤兔馬場、妖刀門的好些人馬竟然也一路跟蹤著凌赤的足跡,至于要去到哪里,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只想要將凌赤碎尸萬端、以泄心頭之恨。

而今凌赤再縱馬前去約莫半日的路程,也便是要到了開元宗的舊地了,其後又有多少風波等候,凌赤卻並未在意。他只一路縱馬狂飲︰

「鞘雖斷、刃雖崩,刀仍在手,我自風流;進難攻、退難守,我只大步,誓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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