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執著

凌赤突然感覺自己肩頭一陣冰寒之氣漸漸流入了血脈之中,整個手臂都變得好似結了冰霜一般難以動彈。

這般感覺仿佛是讓凌赤重新回到了那一天的九鵬寨,當天南閣閣主左南天將五指插入凌赤肩頭之時,冰寒勁深入其中;而後又有靜空道人一手青雲掌深鑽凌赤肩頭,使得凌赤肩頭傷勢越發嚴重。

他本以為那些日子當中在萬骨淵修煉之後,所有的傷病都已經痊愈,然而萬萬沒有想到又在此時重新發作。

「寒雨醫聖」雨瀟寒見了凌赤肩頭傷病,也是不由得皺緊了眉頭,道︰「你這個年輕人,雖然年紀不大,沒想到全身各處傷病都是不少哇!」

凌赤也只是苦笑著說道︰「哎,沒有辦法,身當江湖中人,少不了的就是受傷罷了!」

雨瀟寒嘆了一口氣,道︰「你就沒有想到過要歸隱麼?江湖之上,打打殺殺的,不過就是名利權勢罷了,有什麼意思!」

凌赤只是表情略顯得凝重了起來,道︰「這些打打殺殺不只是為了名利權勢,還有仇來恩往的,這一筆帳,可著實算不清淨。」

雨瀟寒也沒有辦法,知道恩仇這玩意兒于江湖中又是一筆難以結筆的買賣。于是乎雨瀟寒也並不再勸,只是伸出了雙指,點中了凌赤的肩並穴,輕輕用力,又微微彈開

很快,一股暖流從凌赤的肩並穴慢慢地散發開來,暖和了整條手臂。

「你的冰寒勁現如今才算是真正的解除了。」雨瀟寒說道,「其余各處傷痛,想必也會在兩日之內盡數消散。」

凌赤慢慢坐起身來,抱拳相謝道︰「多謝老板!」

雨瀟寒只是搖了搖頭,嘆息道︰「現如今的江湖,成天一口一個大俠大俠的,可真正的大俠卻是罕見了。各自爭名逐利、恩仇相報,實在愧對這麼一個‘俠’字!你小子雖然我還不甚了解,但直覺告訴我,你還算是有那麼一點俠氣在身,望你定不要被仇恨給蒙蔽了雙眼」

凌赤卻沒有答話,九鵬寨之血海深仇要他如何忘卻得了?凌赤如今還存活于世,靠的便是要有朝一日,能夠為九鵬寨眾位英烈報仇雪恨!

凌赤不再言語,緩緩地穿上了衣衫,然後跟隨在雨瀟寒的身後下樓。

眾人看見凌赤再次下樓,臉色比之先前仿佛是蒼白了不少,都是不由得一陣詫異。而凌赤舉目一望,竟然發現簡叮嚀不在,趕緊問道︰「周老前輩,那個跟我同行的女子又是在哪里去了?」

「鬼手棋聖」周莫測有些難為情地回答道︰「凌赤少俠,實在是抱歉得緊!方才簡叮嚀女俠心性傲氣,便一個人走了去,雨亭武功不佳,而老夫也是有傷在身,實在追不上簡女俠!」

凌赤听聞此話,當即心中不由得大急。只因簡叮嚀也算是凌赤帶出來的人,自己于簡叮嚀的安危也應當負責,而如今簡叮嚀落走不知何方,實在不知道該要如何尋找才是。

凌赤急忙飛身竄出,剛要躍出客棧門口之時,卻突然一股寒氣從背後襲來。

凌赤急忙轉身,一個回首推掌,卻見得背後之人竟然是一向沉默寡言的伊輕!

伊輕身形輕輕一閃,便躲開了凌赤這麼一掌,冷冷道︰「就這麼便想走了麼?」

凌赤大急,問道︰「你們都是我的前輩,今日虧了你們,我才有幸可以治好舊傷。但如今在下還有要事在身,還請諸位不要為難凌赤的好!」

伊輕卻不答話,而是朱三鬣突然起身,笑著說道︰「你這小子,心疼美人兒也得要挑時候!」朱三鬣說著,手中霍然拍出一掌,不緊不慢、不偏不歪,凌赤見這麼一掌實在是簡單至極,也就輕敵,隨手一個勾回,準備按住朱三鬣的手腕。

然而當凌赤手指觸踫到朱三鬣手腕之時,卻仿佛是有一股巨大的彈力,將凌赤的手指給彈開了。緊隨其後,朱三鬣的手掌緩緩推到了凌赤胸前,稍稍一踫,凌赤整個身子便被如此彈開!

凌赤雖然沒有受傷,但是這朱三鬣渾身上下都難以接近,有一股巨大的彈力能夠將他反彈開來。凌赤不由得想起了先前簡叮嚀出手拍打到了朱三鬣的月復部,也是一樣有一股巨大的彈力將她彈開,這又是哪一門的功夫?

恰是此時,「龍形十式」傳人許英飛身奪出,站到了凌赤的身後去,輕喚一聲︰「小子,倒來跟我比過!」

凌赤轉頭,將氣力盡皆發于拳頭,只待許英出手,他便一招制敵!

許英冷笑一聲,雙爪霍然襲來,竟是「雙龍陰澗有洞天」的招式!凌赤後發手,折花拳凜凜三招循環而至,倒是沒有叫許英佔得了多少先機。

然而許英一招使盡,便已然騙出了凌赤三招,又是肩頭一抖,左胯往前一頓,身形突然定住。

凌赤還自納悶之中,卻見得許英身體雖然未動,但是仿佛他的身後有一股巨大的狂風推著許英往前一沖。

「龍子推潮見海陽!」朱三鬣驚呼道,「嘿嘿嘿,好些年頭沒有見到這個把式了!」

果然,那股狂風卷來,而許英面前如是浪潮一般的巨大勁力沖刷而來,凌赤趕忙回身,雙掌不停,試圖將這股巨大勁力給分散開來。

然而凌赤揮出不過五掌,那股巨力瞬時便將凌赤給擊倒在地。

許英停下雙手,轉身背對凌赤,轉而又是一股強大的威壓將凌赤給狠狠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神龍擺尾分天地!」

凌赤被壓得實在是動彈不得,渾身氣力再也使不出來。

這個時候,「鐵拳震東南」的胡鐵樹哈哈大笑著走了過來,道︰「你們這群家伙,真是好些時候不出手了,一出手就要叫年輕人難堪!」

許英搖了搖頭,然後緩步走開。當許英一抬腳之時,凌赤的身體這才恢復了行動。這個時候,胡鐵樹走上前來,伸出手,道︰「小兄弟,別理他們!」

凌赤對這個胡鐵樹還算心有好感,以為胡鐵樹要伸手來將自己扶起,于是也伸出手,握住了胡鐵樹的掌心。誰知胡鐵樹與凌赤雙掌相握,登時另一只手霍然拍出一拳,直取凌赤小月復!

凌赤大驚之下,隨手拉過一個板凳擋住,這麼一拳竟然直接將板凳擊作了幾塊!胡鐵樹緊隨其後,又用肩頭往凌赤身上一撞!

凌赤先前見過這麼一招,便是同沙佛陀打斗之時,于是乎,另一只手放下了板凳,轉而按住了胡鐵樹的肩頭。霎時,胡鐵樹肩頭巨大的氣力卻突然消失不見,而小月復又是風起一陣,拳頭又拍了過來!

凌赤皺起了眉頭,艱難地問道︰「你們這三個人是在干什麼?」

胡鐵樹攤開了握著凌赤的手掌,然後轉身,慢慢朝著客棧外面走去。

朱三鬣回頭對著雨瀟寒大笑道︰「你這家伙,做事兒還是得要做全套的!」

雨瀟寒只是瞥了一眼,並沒有答話。而胡鐵樹將手搭在了朱三鬣的肩頭上去,沖著雨瀟寒擺了擺手,道︰「這家伙就是知道我們會給他擦,哈哈哈哈哈哈!」

雨瀟寒這時端了一碗水過來,遞給了坐在地上的凌赤,道︰「方才我在樓上把你的各處內傷醫治了,但同時內力各處堵塞造成你血脈極其不通。他們四人方才就是再給你打通各處血脈,也算是故意為之了。」

凌赤听聞此話,不由得長舒一氣,卻突然發現吸氣、呼氣之時,感覺已然與往常全不相同,好像周圍氣流涌動都逃不出他的鼻尖。

凌赤急忙拱手相謝道︰「五位前輩,多謝你們!」

然而再看之時,伊輕已然走入了林中不知多遠,身形漸漸隱沒,好似一個飄蕩在遠處的幽靈。

許英也是行得較遠,然而聲音卻突然在凌赤耳邊響起︰「江湖之路紛紛漫長,你算是個俠肝義膽的少年,切莫沉迷其中,忘了作人樂趣。」

胡鐵樹和朱三鬣相互搭著肩頭而去,亦是談笑自若,世間種種好似已然丟卻,唯有一路煙雨彌漫、林木染墨一般墜下的青綠色,還在他們微笑的眼神當中散之不盡。

凌赤悵然,望著他們四人離去的背影,心中漸漸升起了一股向往之意︰「若是有一天我得以報仇雪恨,定當同他們一般歸隱江湖,從此看淡世間紛紛擾擾,與青兒長相思守到老,那該有多好。」

雨瀟寒走到了凌赤的身旁,輕輕拍了拍凌赤的後背,然後說道︰「年輕人,心中執念太深,總歸是要放下的好。」

凌赤黯然若失,道︰「放下,談何容易?」

雨瀟寒眼見外邊煙雨淅淅瀝瀝,打過客棧門邊,滴落之下連串的雨珠,將碎掉的板凳一面放在屋檐之下。雨滴落到板凳之上,發出清脆動听的響聲,雨瀟寒開始陶醉的表情︰「听,這便是美好。」

凌赤低著頭,說不出話。

雨瀟寒突然淡淡微笑了起來,如是煙雨之中偶過一縷春風,散了河邊的垂柳。雨瀟寒淡淡說道︰「因為你是年輕人,既然放不下,那就執著吧。」

凌赤嘴中不由得喃喃道︰「放不下,就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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