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五禽

凌赤緩步移座到了胡鐵樹的身旁去,胡鐵樹稍稍挪了一下,但是凌赤依舊覺著一根板凳跟這麼一個身材高大的胡鐵樹坐著屬實有點擠人。

伊輕突然起身,拿著一個空碗到了客棧之外,淅淅瀝瀝的雨點漸次撒在了伊輕的身上,伊輕雪白的毛皮披肩沾上了雨點,卻沒有絲毫的褪跡,反倒是映出了閃閃寒星,使得伊輕看起來如是天神下凡一般。

朱三鬣哈哈大笑道︰「你這個娘娘腔,還不快點躲雨?小心淋得多了,又是咳嗽一兩個月不得好!」

伊輕不管不顧朱三鬣口中言語,一手舉著空碗,另一只手漸漸撐起,緩慢在空中圍繞著空碗劃了一個圓弧。且見得伊輕手掌過處,雨點竟然被吸了過去,竟然全都落入了空碗之中!

伊輕回頭,冷眸一動,冷冷道︰「接住了。」

說著,只見得伊輕反手一甩,登時將裝滿了雨水的空碗給丟擲了出去!

空碗筆直地飛向了桌子,飛速地旋轉著,可就連一點雨滴都沒有飄灑得出來!

「叮當!」

許英五指如鉤,突然猛地伸出,接住了伊輕的空碗,仍是一滴雨水都未得撒濺出來。凌赤正在心里暗暗贊嘆道︰「這幾人的功夫,真是好生了得!」

凌赤心思未斷,便見得許英將接滿了雨水的空碗放到了凌赤的面前去。

凌赤低聲問道︰「前輩,這是什麼意思?」

許英沒有答話,但一旁的胡鐵樹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年紀尚小,目光短淺。待會兒那個瘦猴所呈上來的美食,可是全天下最美味的東西!」

朱三鬣也是搖搖頭,笑嘆道︰「哎,不錯。不過江湖之中這五禽宴的絕技就要失傳了,你等會兒可是要好好一飽口福哇!」

兩人說個半天,也沒有說得明白,卻見得許英又拿了一個空碗,手腕一甩,朝著伊輕丟擲了過去。許英又坐回來,冷冷說道︰「半碗水洗手,半碗水喝了。」

凌赤听罷之後,對著五禽宴也是好奇不已,照著許英的說法做了。這冰涼的雨水入喉,只覺從喉間到胃部,漸次一陣冰冷濾過,隨次散發到全身。

凌赤放下空碗之時,桌面上各人面前都已然擺放好了裝滿了雨水的空碗。伊輕也慢慢地走了進來,等到洗手、喝雨過後,又將手伸進了火爐之中,安靜地坐著,默不作聲。

簡叮嚀見得凌赤等人實在是奇怪得很,實在不懂這五禽宴究竟是什麼東西,于是便問「鬼手棋聖」周莫測說道︰「喂,老頭子,你可知道那邊神秘兮兮的五禽宴究竟是什麼東西麼?」

而「鬼手棋聖」周莫測也只是搖了搖頭,嘆息道︰「五禽宴?我自認雲深書院也算是全江湖當中對于美食了解甚廣的流派,可對于這五禽宴,我也是沒有絲毫的辦法。我只听聞過五禽戲,倒不知道五禽宴究竟為何物。」

胡鐵樹听了這話,也是哈哈大笑道︰「嘿嘿,這位兄弟說些話可真有意思。見你文縐縐的模樣,我還沒有看出來您竟是雲深書院的人!要我說,雲深書院在美食上面的確造詣不淺!我胡鐵樹生平在美食上面最為欽佩的便是這個瘦猴兒,其次便是宮中御廚,再者就是你們雲深書院的老家伙了!」

「鬼手棋聖」周莫測拱手相謝道︰「多謝朋友贊賞,不過這五禽宴的東西,還是得要請教朋友了。」

凌赤見這「鐵拳震東南」胡鐵樹不過中年而已,對于白發飄飄的「鬼手棋聖」周莫測竟然稱呼兄弟,也知胡鐵樹定是性情中人,而方才又邀請凌赤一同落座,也是不由得一陣好感。

胡鐵樹還未答話,便听得朱三鬣哈哈大笑道︰「哎,你這個問胡鐵樹這胡茬子干嘛?還是問那個娘娘腔吧,他成天文縐縐的,懂的東西多!」

不等周莫測開口問道,只見得伊輕緩緩說道︰「五禽宴,顧名思義,便是虎、鹿、熊、猿、鳥五類動物。南北朝時的大家陶弘景曾于《養性延命錄》寫道︰‘虎戲者,四肢距地,前三擲,卻二擲,長引腰,側腳仰天,即返距行,前、卻各七過也。鹿戲者,四肢距地,引項反顧,左三右二,左右伸腳,伸縮亦三亦二也。熊戲者,正仰以兩手抱膝下,舉頭,左擗地七,右亦七,蹲地,以手左右托地。猿戲者,攀物自懸,伸縮身體,上下一七,以腳拘物自懸,左右七,手鉤卻立,按頭各七。鳥戲者,雙立手,翹一足,伸兩臂,揚眉鼓力,各二七,坐伸腳,手挽足距各七,縮伸二臂各七也。夫五禽戲法,任力為之,以汗出為度,有汗以粉涂身,消谷食,益氣力,除百病,能存行之者’」

胡鐵樹听得伊輕如此拉拉雜雜竟然說了一大堆,也是不由得罵道︰「你這娘娘腔,挑重點說就行了!」

而身出雲深書院的「鬼手棋聖」周莫測嘖嘖贊嘆道︰「果然不愧是天才少年伊輕!這陶弘景的《養性延命錄》竟然隨口說出,倒背如流!縱是我雲深書院的諸多弟子,也未必有這般水平!」

而伊輕卻是冷了胡鐵樹一眼,然後繼續說道︰「五禽宴,便是由陶弘景這個五禽戲改了過來。這其中不僅是美食佳肴,更兼具醫學常理,于人食用,病者雖不至于治愈,但總歸而言,還是大有益處;而健康人者,使用過後,更是精神倍增,受益無窮。」

朱三鬣哈哈大笑,道︰「咱們都是江湖中人,這五禽宴可少不了武功二字!你這娘娘腔,可說少了,這五禽宴還專門是為了練武之人所準備的靈丹妙藥!」

凌赤一听,當時瞪大了眼珠子,驚呼道︰「這五禽宴還有如此功能?」

話正說著,且見得客棧老板已經手端好一大盤美食走了進來。且見得這白花花的盤子當中,擺著五只雪白展翅的鴿子。周圍又用花菜擺盤,作出了雲朵層層的模樣。

朱三鬣一見這麼一道菜上桌,登時眼珠子都快要掉了下來︰「快,快!」

凌赤、朱三鬣、許英、胡鐵樹、伊輕五人,一人一只白鴿,放入了碗中。胡鐵樹和朱三鬣已然扒手開干,不一會兒便將鴿子給消滅了精光,轉而開始夾盤中的花菜,竟然將花菜夾得只剩下了三朵!

伊輕微微皺了皺眉頭,然後夾了一朵花菜放入碗中,淺淺一口花菜,再是一口鴿子肉,交替而食。

凌赤見狀,也跟著伊輕的吃法開始動筷。原來這鴿子已經被烤得金黃酥脆,外表的雪白實則是包上的糖衣,先是花菜的清香、糖衣的甜蜜、鴿子肉的鮮美三類口味變幻無窮,在舌尖縈繞不止。

胡鐵樹一副沉醉的表情說道︰「這鴿子肉真是絕了!小兄弟,你快試試看手臂是否氣力無窮?」

凌赤听聞,急忙吞掉了口中的鴿子肉,雙肩沉沉發力,竟漸有一陣奇妙的感覺陡生而來,仿佛肩頭大臂的肌肉之中,慢慢有一個松軟無比的東西在朝著四周的血脈慢慢散開,十分舒服。

閑話少敘,只見得客棧老板又弄出一個盤子,其中便是擺放好的五塊大肉,簡簡單單,並不擺盤。

眾人一人一塊肉,吃過之後,凌赤立馬緩過神來︰「這是鹿肉!」

凌赤從小在九鵬寨打獵,自然對于鹿肉是吃過不少。肉質鮮女敕、味道美、瘦肉多、結締組織少,使人入口略有嚼勁,但卻不嘔牙。然而這客棧老板所做出的鹿肉又比尋常凌赤所吃過的烤鹿肉全不相同,味道當中似乎讓他重返九鵬寨,明明口入鹿肉,但仿佛鼻尖卻嗅到了從前打獵之時,泥土的清香、花朵的芬芳。

凌赤想到九鵬寨,不由得黯然神傷。然而且听得胡鐵樹急忙叫道︰「小兄弟,你再試試你的腿部肌肉如何?」

胡鐵樹這才說完,便听得許英一聲輕叱︰「胡鐵樹,就讓小兄弟好好品嘗美食吧!這對于武功的助長,待得五禽宴過後,我們再教與他也不遲!」

胡鐵樹尷尬地笑了笑。

正是此時,客棧老板已經又擺出了一道菜。然而這道菜一看便讓人知道這時猿猴肉,只因一面金黃的肉質鮮女敕多水,一面卻又覆蓋著點點黃毛。

朱三鬣皺著眉頭埋怨道︰「瘦猴兒,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還要讓我們吃毛?」

客棧老板不作理會,然而伊輕卻直接動筷,將猿猴肉送入了嘴中,嚼了一陣之後說道︰「猿猴的毛,歷經風霜雨雪,滾盡草木花樹,于自然相生之道算是無比貼合緊密。瘦猴兒這麼一道菜已經將猿猴皮毛洗刷干淨,一半煮、一半烤,已經將皮毛烤得酥脆可口,你但吃無妨。」

伊輕此話一出,當即引得其余四人紛紛動筷。

簡叮嚀見這邊五人實在是享受不已,然而自己卻只有一碗素面,心中更是不平衡了起來,沖到凌赤桌子一邊,伸出手便要去抓猿猴肉。

卻是此時,只見得一只枯干的手掌閃過,直接捏住了簡叮嚀的手腕,輕輕一彈,簡叮嚀竟然直飛出去老遠!

朱三鬣搖了搖頭︰「你這個鷹鉤鼻,真是好不通美人風情!」

許英只不說話,繼續吃肉。然而簡叮嚀卻站起身來,跺著腳︰「你這個死豬頭,也不見得分我一點!」

朱三鬣笑了笑︰「嘿嘿嘿,這我可不能分!畢竟這五禽宴,全天下只此一份兒,而美人嘛,到處隨處可尋的!」

朱三鬣這麼一句話引得簡叮嚀無比氣憤,一手長鞭揮出,只見得就快要將桌子給擊塌!

凌赤一驚,還未動身,卻見得長鞭之上突然結了一層冰霜,然後沉沉地落了下來,在地上摔折了鞭頭!

「霧寒彌掌!」凌赤驚呼道。

只見得伊輕放下了手掌,繼續吃肉,不再言語。

而簡叮嚀氣得只能又將話頭轉向了凌赤︰「你這賊漢子,吃吧吃吧!哼!」

凌赤一臉無辜,可卻又不知道該要怎麼辦。

正是此時,且听的客棧老板一邊端著菜,一邊說道︰「五禽宴不適合女孩子家吃的,姑娘就死心吧。」

這新端上來的一道菜卻是虎皮!凌赤不由得大驚,他只知道虎皮可作衣物避寒,卻不知道這虎皮還能入菜!

在虎皮之下又裹上了好些虎肉,凌赤入口,只覺得虎皮酥脆,而虎肉嚼勁非常,但是越嚼,嘴中越是有一股難掩的奇香,叫人贊不絕口!

最後一道菜,便是熊掌!

熊掌卻與前四道菜毫不相同,竟然是用湯熬煮而成,這讓凌赤不由得一驚,要知道熬煮可需長時間操作。而這個客棧老板在如此短暫的時間之內做出此菜,必然有奇異技巧,想面前盡是江湖歸隱的高人,那麼這個客棧老板,又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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