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情誼

凌赤對牛耿原本並無惡意,甚至如果不是六順同盟搶佔九鵬寨一事的話,他凌赤更是很願意同牛耿結交。但如今牛耿作為靜空道人座下首徒,也算得上是凌赤的仇敵之一了,凌赤也只能是鼻子一哼︰「誰說要你給給我付錢了?這個破店,小爺我不住也罷!」

牛耿當即跑上前來,抓住了凌赤的手腕,關切著說道︰「這位朋友,這九鵬連山地勢險要,過了這個城鎮,再想要尋一個好住處可是不易!這老天也差不多快要黑下去了,我看你也就別要推辭了!」

凌赤冷眸一瞥,道︰「你真是個熱心腸,只可惜我九鵬寨的英靈卻只見到了你的殺人模樣!」

牛耿凝神一看,這才注意到面前這人正是先前萬骨淵峭壁之上墜崖的凌赤。牛耿見了凌赤,兩只眼楮登時閃出了淚花,哭泣道︰「凌赤兄弟,原來你還活著!」

凌赤哼了一聲,道︰「沒想到你還希望我活著,怎麼了?難不成你跟你師父決裂了,要靠我來幫你殺了你師父不成?」

這句話說得牛耿真是左右為難,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凌赤見牛耿如此這番模樣,便一甩手準備離開風塵樓。

哪料得牛耿立馬攔住了凌赤,又將凌赤給扶到了桌子上面來。凌赤見牛耿如此熱心,也只是盛情難卻。凌赤一拍桌子,道︰「你有什麼話就快快說,別耽誤了我復仇大事!」

「凌赤兄弟,這冤冤相報何時了,你還是」牛耿話沒說完,便突然神色哀傷,話鋒一轉,「罷了,凌赤兄弟,你也是苦命的人!我也就不勸你什麼了,至少今天咱們有這個緣分相見,你也經歷了九鵬寨一戰,想必身體不大適宜,我就勸你好生歇息一段時間,復仇之事後面再談吧!」

凌赤見牛耿沒了勸自己復仇的意思,倒也才罷了,將腿放到了凳子上面,道︰「這家老板嫌我凌赤身上臭,不讓我住店。你就再次好生安歇,我凌赤先去了!」

牛耿趕緊從懷中掏出了二兩銀子放到了桌上,對著老板說道︰「老板,請你來一間房,打好熱水,我這立馬跟我凌赤兄弟上去。」牛耿說完,又從懷中取出了幾兩銀子,道︰「老板,準備點酒菜,送到我們那房里來就是。」

老板見了白花花的銀子,那嘴臉也就立馬換了一副,立刻招呼人去準備去了。

牛耿見了凌赤這全身的狼狽,心中也是不由得一陣嘆息。牛耿的手不由得往凌赤身上模了過去,剛剛觸及凌赤放在凳子上的小腿,只見得凌赤臉色突然猙獰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平靜,罵道︰「你這家伙,大男人的,怎麼對我動手動腳起來了?」

牛耿卻關懷著問道︰「凌赤兄弟,你這腿是怎麼了?莫不是受了什麼傷?」

凌赤轉過頭去,道︰「小傷而已,何足掛齒!」

不久,便听得樓上店小二開始吼道說是熱水已經準備好了。牛耿趕緊帶著凌赤上房洗澡。

牛耿在房外等候,而凌赤獨自一人走入房中,褪掉了全身衣衫。當凌赤泡入熱水當中的那一個剎那,清澈的熱水登時變成了渾紅色,凌赤全身上下各處的傷痕又款款流出鮮血來。本已凝結的傷疤,踫了熱水,更是開始疼痛了起來。

凌赤漸漸難忍劇痛,不由得申吟了一聲。牛耿趕忙在房外關切著問道︰「凌赤兄弟,莫不是你的傷口疼痛?」

凌赤大罵︰「小爺我洗個澡,舒服著呢!你他娘的還不快點給我滾遠一點?」

牛耿一听此話,趕忙又跑回了樓下的桌上。凌赤听了外面咚咚咚的腳步聲,知道牛耿已經離開,也是放下了心來,心想︰「這牛耿傻乎乎的,倒著實算得上是個善良的人。只是我凌赤如今與他對立當頭,保不準何時便要兵刃相接,只望他不要想著能讓我放下恩怨,自己好生遠離這些江湖紛擾,平安度過余生。」

凌赤站起身來,對著銅鏡數著。沒想到自己身上各處大大小小傷口竟足有十多條!凌赤也只是冷笑一聲,然後穿起了牛耿先前準備好的干淨衣裳。

他看著自己肩頭上烏黑的一片,左南天的冰寒勁屬實過于厲害了。這凌赤已然將先前周滿春所給的藥物弄丟,若不是在萬骨淵吸了足夠多的禿鷲血,僅憑著凌赤如今的道行,只恐怕這條手臂早就給廢了。

凌赤緩緩走下樓去,見到牛耿面前滿桌子的飯菜,又更有好幾壇美酒款待,凌赤心中豪氣也是平生了起來。

凌赤一坐下,毫不客氣地抓起一個酒壇子便往碗里面倒。牛耿見了凌赤這般樣子,心中也是開心,卻只听得凌赤毫不留情罵道︰「你笑什麼笑?倒像是個出生就叫人把腦袋給敲暈了的傻子,還不趕快倒酒!」

牛耿被這麼一罵,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便嘴角咧開,倒上酒來。

凌赤舉起了酒碗,臉色不屑地說道︰「牛耿,你這家伙不壞。只不過拜錯了師父,我凌赤也知道當初毀我九鵬寨的人當中,你牛耿不算一個。但終究咱們兩個立場不同,你有師恩浩蕩,我自要報仇雪恨,今日過後,後面要拔刀相向的機會可多的是。你小子,到時候可別跟我留情面!」

牛耿的神色有些感傷,但卻依舊將酒碗與凌赤狠狠一踫,道︰「這都算是緣分吧!凌赤兄弟,今日過後,望你一切保重!」

兩人就此一個酒壇一個酒壇地胡猛灌著,不多時便只見得皓月當空,凌赤醉眼惺忪,也記不清什麼時候還見過如此平靜的月光了。

牛耿已然趴到了桌上,醉得不省人事。然而凌赤酒量甚好,見牛耿倒了下來,便一個人抱著一個酒壇子走出了店。

凌赤坐到了地上,仰面看著當空的皓月。在皓月之下,九鵬臉上的陰影綿延不絕,凌赤看著那高高低低的起伏,能想到先前快活的日子,無論是哪一個山坡,他凌赤都曾鮮衣怒馬、搭弓射箭,好一個快活的少年!又是在哪里跟著凌炎習武練字,又是在哪里跟著青兒偷偷取樂

燈火漸熄,涼風徐徐,凌赤眼中已然泛起了一層層的淚花。

皓月垂下,連綿九鵬連山不復往日浩蕩。凌赤手抓酒壇,仰面一灌。烈酒咕嚕咕嚕直往下倒,喉間如是烈火滔滔,凌赤的兩側嘴角也都沾盡了烈酒的苦辣。

「老天爺,你要我凌赤如何如何?」凌赤苦笑一聲,「我凌赤還要如何!還要如何!」

凌赤自對著皓月嚎啕大哭,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一人一劍悄然朝凌赤靠近過來。

凌赤只是仰面大哭,突然只覺脖頸處一陣劍意冰涼,這才注意到已經有人把劍放在了自己的脖子側。

凌赤皺著眉頭一看,卻是喝得爛醉如泥的牛耿。

牛耿提了提劍尖,已然分不清了方向,醉著說道︰「凌赤兄弟,來,看我給你舞一劍!」

牛耿說著,拿著長劍便沖到了一片空地,暈頭轉向,似乎是立刻就要摔倒下去。凌赤見狀,剛想要說什麼,卻見得牛耿劍訣一捏,陡然之間仿佛是變了一個人一般。

只見得牛耿手握長劍,劍風又似游龍一般攀附劍身之上。牛耿腳踩八卦步,一足一劍,劍勢不以迅捷為鋒,而是穩中顯威。

正適時,凌赤正揣測牛耿下一步將要踏入坎位。卻不料牛耿陡然一轉,竟然足尖在乾位一立,豁然便听得風聲一震,牛耿手中長劍似是推浪千尺!

凌赤嘿嘿一聲,走上前來,道︰「你這家伙,本該踩著坎位,卻又在乾位立足,這一劍雖是驟起劍風陣陣,但躲不過高手的眼!」

牛耿哈哈一笑,將劍身收入背後,一手二指持天,道︰「請凌赤兄弟指教!」

凌赤話不多說,立馬馬步穩扎,雙拳有如是金剛附體。

牛耿見凌赤架勢一上,當然不能落後,立馬雙足回歸八卦位,劍鋒稍斜。

凌赤單足一起,便是飄然直上。牛耿見凌赤一腿有傷,單腳卻由是如此迅捷,甚至輕功更甚,也是不由得驚訝起來,趕忙躲避。

凌赤單足一定,反向一肘!

牛耿負背長劍,劍身與凌赤肘部相對,牛耿直被這麼一著給往前擊倒過去。

恰于此時,牛耿一足猛邁一步,穩住了身形,便反手長劍刺出。凌赤肩頭微微一抖,將這麼一劍給躲避開去,五指如爪朝牛耿小月復抓去。

牛耿躍開數步,連刺三劍。凌赤嘿哈一聲,避開了前兩劍,最後一劍實是又凶又急,凌赤只得一個後翻,正是先前對抗長門三杰之時所施展的「猿禽三通貫天邊」!

凌赤凌空一拳,引得周遭風聲大作,好不厲害!

牛耿見狀,已然知曉凌赤並不打算與牛耿真打,不過試試方才牛耿那麼一招「錯踏位」罷了。

牛耿嘴角一笑,果然應了凌赤之意,原本概要踏入坎位的他,直接足尖往乾位落下。緊接著便是飛清折翼劍當中的殺招「了卻青虹」!

凌赤也不示弱,單足一躍,便是迎著劍氣直上!

「花柳摧折!」

折花拳與飛清折翼劍嗤嗤相交,霎時難分高下!卻見得凌赤另一手緊隨其後,緊跟著一記「落瓣紛紛」!

牛耿當即抵擋不住,倒退數步。凌赤見勝局已定,立馬受了雙拳,哈哈笑道︰「我就告訴過你了,這麼亂踏步子可是不行的!」

牛耿搖著頭,嘆息道︰「凌赤兄弟,你既然要尋我師父報仇。我能見你如此模樣,不知是喜是憂。方才我故意踏錯方位,實則是我師父近日里所在參透的又一招武功,便是專門用來對付丐幫蓋幫主的招式。我還未修習,只是偶爾見他如此模樣,才慢慢學來,不得要領。想你今後遇了我師父,一定要多加小心!」

凌赤心中一驚,不知如何是好。

牛耿苦笑道︰「凌赤兄弟,我知你境地不堪,實在與我難以結交。但今日咱們拋棄恩仇,當了一夜朋友,我已是欣慰。我告訴你如此,是我們之間的情誼,也是我師父毀你家園的愧疚。但往後,咱們只怕刀劍相向,到時候無論如何,都莫忘了今夜咱們也曾一同對月長飲過!」

凌赤哈哈大笑,不再言語,轉身便要走去。

卻見得牛耿趕忙止住,牛耿從馬棚當中牽出了自己的馬匹,將韁繩放到了凌赤的手上。

牛耿雙手抱拳,眼中熱淚滾滾︰「來日方長!」

凌赤翻身上馬,拿著酒壇,一仰頭,皓月當立,嘩啦啦烈酒傾斜而出。凌赤把酒壇丟給了牛耿,爽朗笑道︰「還有一口酒,喝了它,算你我情誼已盡。」

凌赤說罷,月光之下,逆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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