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圖南接著道︰「但是其實除了春秋時代之外，日後再是危險。也沒有如今局面凶險！你們可知道為何？」
三人陷入沉思當中，黨時寧忽然開口，道︰「先生是說披發左衽？」
周圖南道︰「不錯，春秋時代。咱們中土文明對于四方夷狄來說，並不佔據太大優勢。
那些夷狄若是入侵成功，恐怕咱們的詩書禮樂就會全部被摧毀。咱們現在恐怕早已經將披發左衽，語言文字都不是如今這般了……」
三人听著，再次有著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剛才雖然覺著周圖南的立論沒有問題，卻多少也覺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畢竟，便是胡族入侵，似乎也沒有那些洋人危險啊！
但是其中細微之處又沒有想透，實在是周圖南短時間給他們灌輸了太多新鮮概念，讓他們沒有時間去思考太多。
此刻被周圖南點透，何梅卿就勃然變色︰「是了，便是本朝，那些景人佔據中土，也要用咱們的詩書文字。
可惜現在那些洋人卻不會用咱們的東西……」
周圖南笑道︰「這就是所謂的優勢文明了。在咱們這一塊兒，除了春秋戰國那般時代，咱們的文明還不太佔據突出優勢之外。
自此之後兩千年間，咱們的文明一直對于周遭塞外異族佔據著絕對優勢。
那景人入得中土，想要統治，就得皈依儒門，學習四書五經。
但是如今那些西洋人來，其文明已經在我等之上，不在我等之下了。
其根本不用我等文明，就能夠直接統治我等。這才是所謂的三千年大變局的原因所在！」
被周圖南繞來繞去的，就算是這三位人中龍鳳，也差點被周圖南給繞暈。
剛才還說著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解決如今問題，能從史書當中找答案。
但是現在卻又繞回來，說是從來未曾有過的新局勢……
黨時寧學問最為精深，就道︰「先生是說，從春秋歷史當中找答案？」
瞿士謹道︰「春秋時代，諸國林立，但是和如今世界局勢頗為相似……」
三人討論了一番越說越是覺著相似。
此時，周圖南幾人在花園當中討論，早已經吸引的其他士子們旁听。
都是年輕人思想最為活躍，也是最容易接受新事物的時候。
听得了雖然等人討論的火熱，自然免不了旁听。這一旁听很容易就被吸引……
就有人打斷何梅卿三人的討論，直接問周圖南道︰「先生說了這麼久，還沒有說該如何救世呢？」
周圖南道︰「諸位士子對于國內之事應該了解的多，對于西洋之事不知道了解多少？可知道西洋人國力強大的根本在什麼地方？」
有人道︰「西洋人有受膏者！」
也有人道︰「堅船利炮！」
周圖南點點頭，道︰「不錯，受膏者咱們先不說了。敢問那麼堅船利炮從何而來？
景人朝廷這些年來搞洋務，引進了不少工坊，為何不見多少效果？」
「怎麼能說沒有效果呢？朝廷官軍如今已經裝備了不少新式洋槍洋炮，這些都是朝廷工坊所造。甚至造出了洋船……」胡海濱忽然道。
原來此人居然也被吸引過來，旁听許久，此刻忽然道。
周圖南心道這胡海濱果然是大儒，養氣功夫驚人。換個人早就把他周圖南給趕走了，哪里容得他周圖南在這里蠱惑自家弟子人心！
只是周圖南心中佩服之余，卻是撬定這胡海濱的牆角，截定這胡海濱的氣數了！
他笑道︰「我敢斷定，這洋務一定會失敗！」
胡海濱還沒說話，已經有人問道︰「哦，太平先生為何敢如此說？」
周圖南笑道︰「其實我把洋務叫做工業！西洋人的那套文明，我叫做工業文明。
而我們中土現在的文明，可以叫做農業文明。咱們講究的是民以食為天，種地才是咱們中土最重要的事情。
便是讀書人，士大夫家中，最好的也是耕讀傳家，不知是也不是？」
這話說的諸人連連點頭，誰知道在東方農業的重要性？這是每個讀書人，每個普通人深入到了骨子里的東西。
士農工商，這排名妥妥的！
「那敢問先生，你說的那洋人的工業文明又是怎麼回事？」何梅卿開口問道。
「問的好，這還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咱們先從西洋人如何強大開始講起。
西洋諸國一直類似于咱們春秋戰國時代，諸國紛爭，戰爭不止。
身處于大陸核心的國家互相爭霸，宛如秦晉楚等國，互相爭奪大陸霸權。
然而處在大陸邊緣海盜上的那些國家，爭奪不了大陸霸權，目光就放在了海外，到處尋找做生意的機會……」
周圖南徐徐講述，把洋人小國如何出海做生意，如何開闢新航道，如何找到海外新大陸，然後撈取了巨額財富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然後再講述這些獲得巨額財富的國家之間為了爭奪海洋貿易的戰斗，並且為了更多，更有效率的生產出商品，開始改進各種技術。
發明蒸汽機，導致的第一次工業革命的到來雲雲……
諸人听的如痴如醉。
這般世界，對于西洋外界的了解絕不像是前世那般無知封閉。
但是能夠像是周圖南這般，深入淺出的將整個西洋的歷史，乃至于發展軌跡梳理清楚的卻根本都是沒有。
在周圖南的講述當中，諸多士子徹底搞明白了工業的底層邏輯。
最後只听周圖南道︰「有句成語叫做沐猴而冠。給猴子穿一件人的衣服，猴子也不會變成人！
咱們中土現在依舊是農業文明的底子，學那西洋的工業文明的做法，這如何能成？
所以我斷定洋務必然失敗！」
一番話說的擲地有聲，所有人都陷入到了思考當中。
就連胡海濱都沒有出來反駁搗亂。
良久方才有人哀嘆︰「難道咱們中土就不能做那工業麼？如此一來，咱們豈不是一直比不過洋人，要被洋人打？」
周圖南道︰「自然不是！咱們中土雖然是農業文明，卻也改造的適合工業。
這就是剛才胡先生所說的新政變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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