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八章 無法再信,西撤楚軍

時至公元前205年二月。

前前後後,距離項羽分封天下已經一年時間了。

春雷未至,臨淄防線外的營帳內,卻傳來了彷若雷聲的咆孝。

「你他媽的說什麼!?」

轟——!!

行軍途中項安一直在用的桉台被項安一掌拍的粉碎,項安雙眼怒瞪,看著跪在那里戰戰兢兢的傳令兵。

整個帥帳之內除了項安粗重的呼吸聲之外,幾乎落針可聞,龐大的氣勢壓在那可憐的傳令兵的身上,讓他不由自主的產生了眩暈感和嘔吐感。

項安越過已經變成碎塊的桉台,大步的走向了那個傳令兵,嚇得側面的梓娟一條。

「二哥!冷靜點!哎——」

梓娟抓住了項安的胳膊,卻被項安的巨大力量向前帶去,險些摔倒。

項安在梓娟跌倒之前抓住了梓娟的肩膀,扶正了梓娟,只是眼中依舊帶著攝人的凶光,讓梓娟背 發冷。

項安放在梓娟,深呼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一點,俯下了身子,看著傳令兵那劇烈抖動的童孔,一字一頓的問道。

「你把你剛剛說的,再跟俺,說一遍。」

「大大大王他,攻下了定陶城,然後將城內外八萬民眾盡盡數」

「好了!」項安沒等這傳令兵說完,就直接憤怒而暴躁的打斷了他的話, 地站了起來。

帥帳內的氣氛,是死寂的。

「你先出去。」沉默許久,梓娟對著那傳令兵說了一句。

那傳令兵如獲大赦,屁滾尿流的跑了出去,一刻都不敢再帥帳內多待。

帥帳中只剩下了項安,項盧,梓娟,廖業四人,都沒有再出聲,三人只是站在三側,噤若寒蟬的看著站在正中心,正在深呼吸的項安。

這是梓娟自有記憶以來,第二次看到這樣的項安。

上一次,是項羽分封天下之後。

「王八蛋」

這三個字,是從項安的牙縫中擠出來的。

項安的一對凶目瞪視著前方,牙齒咬得咯咯響,彷佛下一秒就要碎掉一樣。

怒極,怒極。

憤怒,不可理解的憤怒,項安攥著拳頭,指甲刺穿了堅韌的皮肉,濃稠的血漿從指縫間滴落在地上,項安的情緒,已經瀕臨失控。

「項安!」項盧突然大喊了一聲,將陷入了某種狀態的項安驟然驚醒。

項安轉過頭,因為充血而猩紅的眸子帶著沒有消散的憤怒,看向了項盧。

「四叔。」

項盧什麼也沒說,嘴唇輕輕顫抖,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項安突然低下了頭,彷佛泄了氣一樣。

「二哥,我們——」梓娟看到氣氛稍稍緩和,想說些什麼。

「小四!」項安聲音極大,打斷了梓娟的話語。

他大步流星,走到了碎掉的桉台旁邊,從架子上拿起了自己的頭盔,一邊穿戴一邊說道。

「整頓全軍」

他轉過身,憤怒的看著西邊,西楚另一路大軍的方向,語氣帶著彷若火山爆發之前的平靜。

「我們回去。」

「俺要打開那個王八蛋的狗腦子——」

「看看里面到底裝的什麼東西。」

臨淄,軍營。

帥帳內,彭越和田兵正在商量著什麼事。

如今的齊國,一絲一毫都不敢放松警惕。

膠東和濟北已經沒了,半島和半島內的大片土地,再一次都屬于了名為齊的國家,剩下的領袖也僅有彭越和田兵,田市因為和彭越分道揚鑣,被彭越以安穩後部的名頭征討了,而田安,項安親手在博陽的城牆上砍下了他的腦袋。

不過盡管彭越和田兵將三齊剩余的所有兵力都完成了整合,也依舊無法抵擋項安從西邊而來,彷佛狂風暴雨一樣的進攻,齊國的防線已經一撤再撤,如今已經撤到了臨淄,同西邊韓國常山國等諸侯國的聯系,更是直接被切斷,陷入了孤立無援的狀態。

而項安,則是駐扎在臨淄八十里之外,虎視眈眈,彷佛一頭 虎,隨時要撲過來要齊國生吞活剝一樣。

但是

「你是說,項安撤了?」彭越皺著眉,看著那傳令兵,臉色狐疑。

「這你確定項安撤了?」田兵同彭越對視了一眼,同樣有些不敢相信。

「回大王,回大將軍,千真萬確,屬下藏在項安軍營以北三里,在高坡上親眼看見了項安的軍隊在整合之後,在今天早上向西撤了。」那傳令兵跪在地上,信誓旦旦的說到。

「會不會是那廝在使詐?誘騙我等出城迎敵?」田兵猶豫了數秒,才有些不確定的說到。

彭越沉默了好一會,才再次吩咐道︰「我給你一匹快馬,你現在就向西去,給我查清楚,項安到底撤沒撤退,還有,為什麼撤退,都給我搞清楚!」

「是!」

「二哥,現在大哥已經不在定陶了,我們我們沿著汶水走就好,從博陽往正西拐,去東郡城。」梓娟騎在棗驥的後背上,語氣有些小心翼翼,看著項安寬闊的後背,說完便短嘆了一聲。

項安沒有答話,只是感受著馬背上的顛簸感,走在最前方,目光空洞,不知道看向哪里。

他憤怒,更迷茫,亦有不解,最多的,卻還是無可奈何。

寬闊的後背,顯得有些蕭瑟。

「小四。」項安的聲音略帶沙啞,頭顱微微低下,「大哥到底想干什麼。」

梓娟抿了抿嘴唇。

她知道,項安這話不是在問自己,因此沒有回答。

項安也沒等梓娟回答,繼續說到。

「俺知道他是大哥,自從在秦王宮地底下誕生起,他就是俺大哥。」

「俺從來都想要相信他,從來都相信。」

項安抓著湍馳韁繩的手微微顫抖。

「當初薛縣,他說田假能在齊有布置,可安天下,俺信了。」

「接著巨鹿,他說章邯不死可幫他穩天下,俺雖然已經將那章邯殺了,但俺也信了。」

「後來咸陽,他要殺子嬰,防備子嬰手中還有神秘殘留,即便俺阻止了,俺也還是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

「再往後,他分封天下,俺怒極,俺與他理論,他說天下屬于人自己,不屬于我們這樣的救世機器,俺即便萬分懷疑,後來回來之後,也仍信了。」

「但這次。」

項安的眼中帶著眼淚,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眶掉在了湍馳的毛發上,摔得粉碎。

「俺真的不能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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