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卷35、能不能再喊我一聲

皇帝靜靜抬眸,凝住皇太後。

「皇額娘既然如此說,那究竟是非曲直,兒子便得仔細查問一番了。待得查問清楚,兒子再給皇額娘回話也不遲。」

「只是在兒子將此事查問清楚之前,皇貴妃依舊是兒子親自下旨進封的皇貴妃,且皇額娘也是下了懿旨的!故此,兒子不希望听見旁的什麼動靜。否則——那便是將皇額娘的懿旨、兒子的聖旨全不放在眼里!」

皇太後深深吸一口氣,「皇帝,此事你盡管放心!宮里和你的圓明園里有沒有人嚼舌頭,我不知道;可是我卻知道我的暢春園里,沒一個敢隨便張嘴的!」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兒子謝皇額娘恩典。」

皇帝說著回頭盯了趙德祿一眼,「至于這個奴才,皇額娘也交給兒子吧!總歸,兒子要從他的嘴里掏出實話來!」

趙德祿嚇得已是癱軟在地,不住地向上哀叫,「皇太後老主子饒命,皇太後老主子饒命啊……」

皇太後高高昂起頭來,「那倒不必了!皇帝你有什麼話,盡管叫人來我眼前問!至于這個奴才,既然在皇後宮里已經沒用了,可是我看著他倒還得用,不如就留在我這暢春園里,安排個差事就是!」

皇帝生生忍住,「好,兒子一切都依皇額娘的旨意。」.

五十五歲的皇帝,竭力克制住,沒在今年為七十三周歲「坎兒年」的老母親面前發作,可是待得出了暢春園,便狠狠一腳踢在上馬石上,「咚」地一聲悶響。

高雲從和一眾御前侍衛都嚇得跪倒在地,連連磕頭。

高雲從更是哽咽道,「皇上要是想踢,就踢奴才幾腳吧。皇上龍體金貴,如何能用腳去踢那大石頭……」

可是皇帝卻反倒冷靜下來。

「無妨。這點子疼,又能算得什麼!」

腳上的疼痛,或許能與心中的窒痛彼此均衡一番吧。

皇帝高高仰起頭,望向高天,「高雲從,毛團兒在毓慶宮過得可好?」

高雲從忙道,「毛團兒爺爺自從奉旨挪去毓慶宮伺候十五阿哥,每日里自是恬淡自足,更是小心伺候小主子,每時每事全都不錯眼珠兒地望緊了十五阿哥呢。」

皇帝欣慰點頭,「辦得好。」

皇帝這才上馬,從暢春園回圓明園去。一路的腳步沉重,待得回到圓明園,這便全都將心下的窒悶摁下,重又掛上一副雲淡風輕的笑臉進了門去.

六月初一日,正逢舒妃的千秋。

因婉兮之下,此時已經沒有貴妃;而舒妃在妃位之中居于首位。

且舒妃所撫養的十一阿哥永瑆,剛剛被皇上指給了舒妃親妹子家的庶出女兒去,這便更是一時風頭無兩。

內廷主位、皇子皇孫福晉們,這便都來給舒妃慶賀。

婉兮以後宮之首、皇貴妃的身份,原本不必親自道賀,可是婉兮還是來了。倒叫舒妃率領一眾嬪妃,親自迎出宮門去,行禮相迎。

婉兮便笑,連忙吩咐小七和啾啾去,「我不便給你姨娘們行禮,你們兩個快去幫我將這個禮還回去。」

小七和啾啾自是都懂事,上前規規矩矩地請雙腿安。

舒妃忙笑著一邊一個都給抱住,「快起來,快起來。哎呦,你們額娘的禮我不敢收;你們兩個的禮,我又哪兒是敢收的了?就憑你們兩個的公爹,哪個不是咱們大清的大功臣,功在社稷,豈是我們這些後宮婦人敢受禮的去?」

眾人這便都說說笑笑一起簇擁著婉兮和舒妃兩個一起往內走。

婉兮不由得沖舒妃眨眼,「九福晉的禮怕是早該到了。」

舒妃會意,回頭也看了一眼永瑆,忍不住笑。

大家心底都有共識︰這回九福晉送賀禮進來,怕是必定要帶著福鈴來的。正好兒趁著這個機會給一眾娘娘們行禮,待得正式嫁進宮來,就也不必生疏了去。

舒妃便笑,「蘭佩的禮自是該到了。只是她當然明白規矩,沒的叫她的禮趕在宮里姐妹前頭的。這會子姐妹們都來看我,我忖著,她的禮不多時也該到了。」

婉兮拊掌輕笑,回頭道,「永瑆,還不替你額娘到宮門口去迎迎去?」

永瑆紅了臉,卻也坦蕩,向一眾主位們行禮在,這便大步流星地去了。

婉兮望著永瑆那坦蕩的背影,欣慰點頭,「真好。既然皇上已經下旨指婚,是個男孩子就當真不該忸怩了。」

小七卻猶豫著上前來,輕輕扯住婉兮的衣袖,低聲求,「額娘……我想,先回去。」

婉兮想了想,還是捉住小七的手,「今兒是你舒妃額娘的好日子,你舒妃額娘可準備了好酒好菜招待咱們。沒的還沒開席,你當小輩的就先離去的。」

小七咬了咬唇,終究還是點頭,「額娘說的對,是女兒唐突了。」

少時,永瑆從外頭興沖沖地回來,卻是呼啦領進來九爺家里一大家子的人來。

九福晉本人、四公主和嘉之外,還有九福晉與九爺的幼子福長安;其余,便又多了個本不該進內听來的福康安。

倒是大家伙兒本都期盼著的福鈴,並未跟進來。

小七便一皺眉,忙將啾啾給拉過來,擋在前頭去。

九福晉也有些不好意思,上前給一眾內廷主位們請安,尤其在婉兮面前解釋,「麒麟保是太想念他姨母了,說有些日子沒能進宮來給他姨母磕頭請安,心下不安……今日這便非要跟著進來。」

「九爺只好特地向皇上求了恩典,是皇上特別恩準的……」

和嘉公主也在一旁幫襯著︰「我和婆婆帶進來的東西也多,幸虧有老三跟進來,要不然我跟婆婆還當真搬不動……」

今日這大喜的日子,婉兮便先爽朗而笑,「自然是進來的好!舒妃和咱們都有日子沒見麒麟保了,也都想念。今日正好進來一道樂呵樂呵,當然是好事。」

福康安也大方,登時趴地下就磕頭。腦門兒毫不吝惜地結結實實往地上磕,便是隔著羊毛地氈,也能听見那咚咚的回聲兒。

舒妃便笑,「哎喲你個猴兒精啊,可趕緊起來吧!照你這個磕法兒,我得賞多少銀子去?你再磕下去,我都要賞不起你了!」

福康安見好就收,爬起來朝眾人嘿嘿地笑。可是眼珠子卻自顧自地沖小七那邊滑溜下去了……

小七故意轉開臉去跟啾啾說話,只當沒看著。

福康安也不惱,仿佛只要能稍微能穿過宮牆進來近一點看得見小七,他就已經十分開懷了。

婉兮靜靜抬眸,與婉嬪對了個眼神兒。

婉嬪點頭,起身走到小七身邊兒來,親自陪伴在小七身邊兒。好歹也能當個擋箭牌去.

今日因是舒妃的好日子,婉兮說了會兒話,便借故閃了出來,到後院里去坐坐。

終究婉兮剛晉為皇貴妃,若有婉兮在此,難免搶了舒妃的風頭,還叫旁人都不自在。

舒妃因家學淵源,她宮里的藏書一向都最豐富。婉兮在舒妃的書房里,從架子上抽了本舒妃伯祖父納蘭容若的詞集子來看,門口人影幽幽一晃。

玉蟬眼尖,已是認出來是永常在。

婉兮將詞集子放下,「怕是來尋我說話兒。快請進來。」

永常在進內,難掩面上驚慌,這便將這幾日暢春園里的動靜都跟婉兮說了。

「皇貴妃娘娘,還請你早作打算!」

婉兮也都驚住,半晌不知該說什麼。

玉蟬也是嚇得都站立不穩,兩手緊搓著上前已是哭腔兒,「主子,主子可得趕緊拿個主意啊!」

婉兮閉上眼,「好個釜底抽薪——這趙德祿的話,叫皇太後相信了那拉氏那‘叫魂兒’之事,其實是反被蠱惑,那拉氏就成了並不是自願詛咒皇太後。那皇太後對那拉氏的恨,也就沒有根兒,立不住了。」

可是真正叫婉兮心痛如絞的,倒不是那拉氏這回有可能又逃月兌過去,或者是皇太後依舊對她存著偏見,而是——她終于知道了,皇上曾經叫毛團兒從那拉氏的寢宮里,搜出了詛咒小十六的魘勝之物來!

她原本寧願相信,小十六是沒能熬過種痘去……

畢竟,小十六是在上一次南巡途中坐下胎來,那一路舟車勞頓,興許小十六的身子,根基是有些不穩的。

就像當年的小鹿兒,因為也是在胎里隨著她和皇上一同去了江南——兩個孩子便都可能有些折騰著了,頗有些如出一轍的意味去。

婉兮怎麼都不願意相信,果然小十六的夭折,是又有人從中動了手腳去!

——她曾經在起鑾之前,那般的防範啊。園子里留下那麼多能叫她放心的人,而那拉氏又一同隨駕南巡,她便以為怎麼也不至于再出事了。可是誰想到,人心比不得鬼心,那拉氏即便人不在京里,還能這般地詛咒小十六去!

婉兮又驚又痛,腦海中已是一片空白,無法平靜思考。她想尖叫,她想現在就沖回宮去,沖到永和宮去,當面生生地撕碎了那拉氏去!

可是婉兮還是死死揪住自己的袍袖,警告自己冷靜下來。

賬,是一定要算!

可是眼前的困境卻要先熬過去——否則,反倒是中了那拉氏的道兒去!.

「你們暫且都別慌,先容我想想。」婉兮緊緊地閉住眼,不敢睜開。因為只要睜開,就會有淚珠兒跌落下來。

不能,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兒掉淚,否則反倒像是示弱!

她更不能在這些關心自己的人面前哭泣……否則,只會叫他們跟著更加內疚啊。

「先解了毛團兒的嫌疑去!這會子,皇太後最容易能直接拿捏的,就是毛團兒。我不能叫毛團兒再有事。」婉兮緊咬牙關,冷靜吩咐。

「況且毛團兒曾是皇上的哈哈珠子太監,與皇上主僕情誼深厚;此時毛團兒又在毓慶宮里陪著小十五,他如有事,小十五身邊兒便沒了最能放心的屏障去。所以眼前,你們暫且不用顧著我,你們先幫我想法子,摘開毛團兒與這件事的關聯去!」

玉蟬和玉螢對視一眼,已是都紅了眼圈兒去。

玉蟬道,「主子啊,便是有主子這般護著毛小爺去,可是這件事卻也不容易。終究是毛小爺親自到皇後寢宮去搜查出那魘勝之物的……」

「不,不是毛團兒一個人。」婉兮竭力不叫自己落淚,「還有王成。」

「咱們不必連累王成,可是卻要設法從王成那邊使些力氣。終究彼時他們都在那,興許有些什麼細節,是咱們不知道,只有他們才知道的。」

玉螢咬牙,「奴才這就去問!」

「還有原本翊坤宮里的人……」婉兮深吸一口氣,「趙德祿是翊坤宮里的人,還是總管太監,故此他說出的話,皇太後肯信。可是翊坤宮里又不止趙德祿一個。咱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自然也能再找一個翊坤宮里的人,反口也可以咬死趙德祿去!」

玉蟬等人都是點頭。

「只是這個人必須比趙德祿更有分量才行。」

玉蟬眼楮一亮,「趙德祿終究是太監,便是總管太監,卻也不能無事進內陪在皇後身邊兒……故此翊坤宮里的官女子們自是都比趙德祿更有分量的,尤其是在皇後身邊兒伺候的!」

婉兮道,「對,目下有五個人可用。其中三人是那受過刑打發到打牲烏拉處去的,還有兩個,就是現如今在那拉氏身邊兒伺候的……你們替我設法,從她們五個當中找出肯為咱們所用之人。」

玉蟬立即蹲禮,「奴才去辦!」

稍微理出了些頭緒,婉兮終于將淚意都生生咽了回去,緩緩睜開眼來。

玉螢和玉蟬都出去安排事項了,眼前便只有永常在一個。

婉兮伸手握住永常在的手,「凌之,我知道你此時將這樣大一件事告知給我,該是扛著多大的風險。大恩不言謝,我今生欠你一筆極大的情去。」

永常在尷尬地連忙擺手,「……皇貴妃娘娘跟我都是內務府漢姓女的出身,咱們倆老家還都是沈陽地,咱來說話都是一個味兒地,我哪里能眼睜睜看著你出事。」

婉兮拉住永常在的手,「你自己也多加小心。不說別人,蘭貴人是皇太後母家晚輩,原本是在皇太後跟前最得寵的,自你進宮以來,她倒越發少了機會到皇太後跟前伺候……從前些年的事兒里看,蘭貴人也從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永常在「嘿」地一聲笑,「原來是她!我就說嘛,究竟是誰嚼舌根子,將我叔叔好.色的事兒傳出來的。倒叫皇太後宮里人都揣度,我阿瑪跟我叔叔既然是兄弟,雖說年紀不小了,卻也可能……借故欺負皇太後宮里的小女孩兒!」

婉兮也是驚訝,「原來已有這樣的事兒?」

永常在冷笑,「還不是想用這樣的埋汰話,將我阿瑪從皇太後宮里給攆走了,那我就沒了倚仗去麼!」

婉兮眸光輕轉,「……你放心,皇上心里自然明鏡兒似的。不管傳出什麼話來,只要皇上不信,那你阿瑪依舊還是妥妥的總管內務府大臣、瓖白旗漢軍都統去。」

永常在听懂了,登時歡喜地向婉兮半蹲,「多謝皇貴妃娘娘!」.

永常在不宜多留,不能叫其他人看見她與婉兮獨處、說過話。

婉兮叫馬麟親自護送永常在走側門,繞回前院去,避開所有人的耳目去。

用作書房的偏殿里,一時安靜下來,只有婉兮一個人坐著。

她也需要這樣的安靜。

所有人都去了,婉兮終是忍不住,落下一雙淚來。

進宮這麼多年,有皇上護著,已經走到皇貴妃之位……她以為,這後宮里的所有骯髒她都已經看過了。卻沒想到,直到今日,現實里真正的骯髒,還總是叫她猝不及防。

在這宮牆之內的爭奪之中,人心之惡,超乎想象。

婉兮不知道的是,因半晌沒見婉兮的身影,且驚異地發現玉螢、玉蟬等人一個個鳥悄兒離去……旁人便是沒留神,玉蕤卻是放不下心來。

玉蕤尋了個借口,從前殿離開,尋到後院來。

隱身在回廊下,隔著牆角,卻將窗內的話听了個大概齊去。

終于,窗內安靜了下來,听著婉兮那小心控制、卻按捺不住的啜泣之聲,玉蕤的心都要碎了。

原本姐這回隨駕南巡臨行之前,就是將十六阿哥最主要托付給她的,結果她卻辜負了姐的托付……那這回,倘若還要眼睜睜看著姐因為這件事被人反咬一口,那她便當真下輩子都不配托生成個人了.

次日六月初二,玉蕤忽然向婉兮告假,說想回宮去,瞧瞧英媛。

「伯父于三日前被皇上呵斥‘無用’,想來英媛听說了,心下必定難受。她在宮里本就孤苦伶仃,此時那鄂凝仗著有喜,對她又是百般欺負……我總不能袖手旁觀,得去瞧瞧。」

婉兮自也同情英媛,只是囑咐,「此時鄂凝有喜在身,你過去時能避則避,也省得再有旁的什麼事兒去。」

玉蕤點頭,「我先傳話過去,就說因她有喜,免她行禮。不叫她到兆祥所門前相迎,也不必到眼前來請安就是了。我只直接去看看英媛和孩子,不一刻就走了。」

婉兮交待安歌去跟敬事房和內務府傳了話,預備好了對牌,便也目送玉蕤回宮去了。

玉蕤回宮,哪里是先奔兆祥所去?她直奔毓慶宮去,去看望剛挪進去不久的小十五。

小十五見了玉蕤來,自是高興,親自陪著玉蕤去看毓慶宮的里里外外。

玉蕤親眼都看了,欣慰之余,鼻尖兒卻是酸了。她蹲下,擁住小十五,含笑囑咐,「十五阿哥,咱們以後就在這兒好好念書了。十五阿哥可千萬要爭氣,一定要不辜負你皇阿瑪和皇額娘、慶妃額娘的期望啊!」

小十五鄭重點頭,「瑞姨娘的話,圓子都記住了!等正式進了學,圓子回額娘宮去,叫瑞姨娘考我!我若答不上來,瑞姨娘罰我不準吃飯去!」

玉蕤的淚無聲地滑下來。她連忙舉袖去擦,面上卻是笑著的,「我的十五阿哥喲,背書背不出又有什麼要緊的?終歸今天不會,明兒再背就是。瑞姨娘我怎麼能舍得不給十五阿哥吃飯?」

毛團兒在畔瞧著玉蕤,不由得有些悄然蹙眉。

玉蕤不敢多留,唯恐失態,這便囑咐小十五回去繼續寫字,她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了毓慶宮。

毛團兒跟出來,故意與前後導引的內務府官員拉開距離,這才輕聲問,「瑞主子可有事?」

玉蕤忙含笑搖頭,「哪兒有啊。就是咱們十五阿哥這些年一直在眼前,這冷不丁單獨挪進毓慶宮來了,不是每天都能看見,我這就心下有些難受罷了。」

毛團兒蹙眉,「那難道是……皇貴妃主子那邊有事?」

玉蕤忙笑,「哎喲,瞧你這個操心的命!你如今既然在毓慶宮里伺候十五阿哥,你就專心顧著十五阿哥就好。皇貴妃和我那邊兒,可不不用你再分心了。」

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可終究主僕身份有別,毛團兒也不方便深問,這便只能忍住一聲嘆息,跪倒道,「……奴才一輩子都是皇貴妃主子、瑞主子的奴才。不管奴才置身何處,只要二位主子有差使,奴才萬死不辭!」

玉蕤鼻尖又是一酸,連忙跺腳道,「瞧你啊,怎麼又想多了!都告訴你了,沒事兒、沒事兒,啊!」

毛團兒只得恭送玉蕤。

玉蕤上了小轎,抬轎的太監已經前行。玉蕤忽地回頭,含笑沖毛團兒道,「毛團兒,你甭叫我瑞主子,你再喊我一聲我在永壽宮的名兒!」

毛團兒嚇了一跳,「奴才豈敢!」

玉蕤含笑搖頭,「哎喲,你還膽子大了!是我叫你喊的,再不喊,我才惱了呢!」

毛團兒有些尷尬,卻見抬轎的太監們都有眼色地低低垂首,眼觀鼻、鼻觀口的。

毛團兒這才小心地輕喊了一聲,「玉蕤!」

玉蕤笑了,歡喜地拍手,「……你知道麼,在這宮里啊,我最想回去的時光,就是那時候兒由你和二妞姐姐一起帶著永壽宮里的咱們,一起包煮餑餑那回。」

那時候兒她還不是什麼瑞貴人,她只是永壽宮里的小宮女,不諳世事的玉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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