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卷15、坎兒年

拉旺一把沒搶回來,也是十分不好意思。

「丹巴,你別鬧!」

拉旺將小七那雙鞋墊兒小心藏在懷里,這便上前去討綿錦的那一雙去。

「這是女孩兒家的心意,不是咱們該鬧著玩兒的。」

拉旺的認真,反倒叫丹巴多爾濟覺著,這里頭必定藏著不可告人之事,這便笑道,「……或者,不是宮里的格格做的,而是你家王府里哪個使女,甚或是你家游牧地的哪個女孩兒給你的?」

大清公主厘降給蒙古額駙的,額駙們的家里幾乎個個兒都另外有出自蒙古本部的侍妾。拉旺的祖父有,便是和敬公主的額駙色布騰巴勒珠爾一樣兒有,這些蒙古額駙們幾乎都有庶出的孩子。故此丹巴多爾濟這話說的,原本不算過分。

可是拉旺臉卻騰地紅了起來,惱怒低吼道,「你別渾說!我從兩歲起,心中便只知有七公主一人。這世上旁的女孩兒,跟我又有何干系?」

丹巴多爾濟瞧出拉旺不高興了,這便不敢再造次,只是心下還是忍不住好奇,「那你告訴我這鞋墊兒是誰繡的,我就還給你去。」

拉旺輕嘆口氣,「也罷。但是你要跟長生天起誓,絕不將我告訴你的話給說出去。」

丹巴多爾濟便也應承,「好,我起誓!」

拉旺這才道,「這是……綿錦格格繡的。」

丹巴多爾濟便是揚眉,「綿錦格格也給你繡鞋墊兒?你是她親姑父,難不成她卻也想嫁給你不成?」

「不過說來也是,雖說差了一輩,可是綿錦格格終究跟七公主同歲,跟你年歲也同樣相當。她跟七公主從小情分又深厚,若是將來也舍不得分離,倒是可以效仿先秦時候兒的媵妾婚,叫她跟著七公主一起嫁你們家去!」

拉旺長眉緊皺,「你又胡說~~便是綿錦格格自己不嫌委屈,我卻也不會要的!我這一生,只有七公主一人就夠了。」

丹巴多爾濟挨上來,小心問,「拉旺,那你倒是與我說說,若不是因為這個,綿錦格格干嘛給你繡鞋墊兒?」

「這可是鞋墊兒哎,可不是旁的活計可比,便是在咱們蒙古,那也是表達鐘情之意。」

拉旺搖了搖頭,不想將綿錦對麒麟保的心事給泄露了,這便避重就輕道,「其實……綿錦格格不是給我繡的,只是她繡完了也沒人送,這便暫且放在我這兒,遇見合適的人再說。」

丹巴多爾濟沒听明白,便愣了愣神兒,「綿錦格格繡的鞋墊兒,難道還沒人要?」

拉旺這會子平靜下來,瞟著丹巴多爾濟那神情,這才瞧出些滋味來。

拉旺便笑了,「丹巴安答,看你的樣子,仿佛想收著?」

丹巴多爾濟臉上有些紅,撓了撓腦袋,「咳!我吧,我就是覺著,綿錦格格的手藝真好,這花兒繡的都像活的似的。這大冬天的,我見了這花兒,就像能聞見花香了似的……我就有些,呃,愛不釋手了。」

拉旺想了想,便也道,「不如這樣兒,你若肯答應我珍惜這鞋墊兒,那你就拿去。只是回頭你不許在旁人面前提起,甚至……也別在綿錦格格面前兒提。」

「你若是答應我了,我便給了你;若你不肯答應,那你現在就還給我吧。」

丹巴想了想,雖有些不解,不過還是麻利兒地將鞋墊給掖在懷里,伸手摁住,「好,我答應你,不說不說就是!」

拉旺便也欣慰釋懷。

丹巴多爾濟終是同樣來自蒙古的阿哥,且他們烏梁海人自認是成吉思汗家族的世僕,故此對拉旺一向是言听計從。若將鞋墊給了這樣的安答,拉旺倒也是能最放心去.

這一年的臘月二十八日,西域年班伯克二十一人入覲。

這其中有阿克蘇的三品阿奇木伯克——色提巴勒氐。這位色提巴勒氐是烏什人,且從前曾為烏什的伯克。

皇帝對這位色提巴勒氐寵遇有加,皇帝親自召其至重華宮行禮——重華宮為皇帝潛邸,這便是將這二十一位伯克帶入家宴一般,比太和殿前的行禮更為親近了去。

皇帝在重華宮賜茶,並恩賞一眾伯克之外,特地加恩授予色提巴勒氐為公爵。

此時便連婉兮,甚至容嬪還都不知道皇上這一優渥寵遇的意義所在——畢竟每年的西域回部年班伯克入覲,皇上都一向恩賞有加。

直到乾隆三十年,西域爆發了那場大亂之後,回首今日之事,婉兮和容嬪才明白皇上的高瞻遠矚之所在.

乾隆三十年,邁著帶了一絲凝重的步伐來到人間。

正月初一,皇帝在一系列祭祀行禮之後,夜色降臨,皇帝在乾清宮賜宴宗室王公。

與此同時,坤寧宮里屬于女眷們的家宴,也如期而至。

那拉氏今年格外講究禮儀,在家宴正式開始之前,帶著一眾嬪妃、宗室福晉們,將坤寧宮里供奉的所有神祗,都拜了一個遍。

往年這事兒都是皇太後為首,可是今年皇太後卻樂得都交給那拉氏去。

容嬪有些納悶兒,這便悄聲問婉兮,「……瞧皇後娘娘那副得意的模樣兒,我倒不明白皇太後今年這是為何了。」

婉兮垂首笑笑,「阿窅你是西域人,有些習俗與內地有所不同。你可知道皇太後今年是什麼歲數了?」

容嬪垂首想了想,「七十四歲?」

容嬪偏頭望婉兮,「您的意思是,皇太後是年歲太大了,這便不便再親自行禮?」

婉兮卻笑,淘氣眨眼,「皇太後的聖壽晚,都是十一月底了,皇太後這才過完聖壽一個月,故此這會子還不能說是七十四,得按七十三啦論。」

「而在中原內地啊,而在中原內地啊,有‘坎兒年’的說法。七十三、八十四,被認為是老人家的‘坎兒年’。」

容嬪不知道,在中原,尤其是北方有句俗話︰「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這便是老人家的壽數關口了,七十三、八十四都說犯太歲,從八字上來說也是容易被克。

「……故此坎兒年的老人家啊,倒不宜去拜神祭祖了。否則倒仿佛是心不虔誠,甚或是將煞氣帶給神祗和先祖去了一般。」

容嬪也是張了張嘴,「原來是這樣兒。」

婉兮含笑眨眨眼,「總歸今年啊,不管老太太怎麼著,咱們這些當晚輩的,也千萬別做叫皇太後不高興的事兒。要不,這責任可就大了。」

容嬪點點頭,「總歸我又沒有所出,她老人家便也拿不住我什麼去,我倒不擔心。」.

終于行完了禮,宴桌排開,女眷們這便也都放下謹肅,熱鬧了起來。

女人們的熱鬧,自都是從孩子們那兒來的。今年除了宮里原有的這些皇子、公主、格格們之外,四阿哥永和五阿哥永琪也都各自添了小皇孫去,這便是暖意融融,天倫一堂來。

豐紳濟倫雖說跟石榴差著一輩兒,石榴是舅舅,豐紳濟倫是外甥,可是因為兩個小阿哥年歲相仿,這便反倒手拉手在一處,便是都會走路了,終究也才都一歲多兩歲大,這便都還有些晃晃悠悠的。

兩個晃晃悠悠的小孩兒這麼手拉手一起走,就更是加倍地嬌憨可愛去。

婉兮與四公主兩個當母親的,一起含笑看著自己的兒子,瞧他們舅甥倆這麼好,兩人也是欣慰的相視而笑。

看罷孩子,四公主方幽幽道,「麒麟保這些日子留在宮里,可叫令額娘為難了?」

今晚上福康安也來了,由舒妃看顧著呢。

原本是外臣之子,沒資格進這坤寧宮家宴,可是因為終究是被八公主給推井里去的,皇家有些理虧,這便叫來一起熱鬧著。

婉兮朝福康安那邊看了一眼,含笑搖頭,「怎會呢?麒麟保自己聰明懂事,又有舒妃看顧著,倒沒輪上我操心去。」

四公主輕嘆一聲兒,「令額娘便是如此說,我又如何不知道他的性子去?我都不敢放心,公公就更是放心不下。」

婉兮心下不由微微一顫,「傅公爺放心不下?」

四公主點頭,「今兒我進宮來之前,公公特地來我公主府求見,便是與我私下里說了此事。叫我今兒務必將麒麟保帶了家去。」

婉兮心下如何能不明白九爺的心意去?

她垂首,靜靜一笑,「替我說聲謝,九爺有心了。」

四公主凝注婉兮,「令額娘乃是貴妃,若要說聲謝,公公必定要惶恐不安去了。」

婉兮含笑點頭,這便指了指桌上的一盤‘勒特條’︰「這個我見豐紳濟倫那孩子喜歡,便是不吃也能給他咬著玩兒,權充個磨牙的玩意兒去。這是我親手做的,多預備了些兒,回頭你便帶回去吧。」

四公主會意,便也點頭,「說起來呀,這‘勒特條’可是咱們滿人最古老的餑餑,甭管男女老少都是愛吃,可不獨豐紳濟倫那小子一個兒。我正想著令額娘的手藝呢,這回可帶回去給家里人都嘗嘗去,不知令額娘可肯開這個恩?」

婉兮含笑,輕輕捏了捏四公主的手,「盡管都由你安排就是。篆香和福鈴那邊兒,你也單闢出一份兒來。」.

那邊炕上,福康安終于瞧見了小七來。

舒妃排在妃位之首,故此座位與婉兮本是挨著。不過幸好內廷主位們分兩邊兒坐,這便倒叫婉兮跟舒妃分列左右去了,當間兒隔著整個屋子地下。

福康安便只能這麼若遠若近地望著小七看。

雖說終于能見著小七了,他心下歡喜,可是他卻也早就感覺到了四公主嫂子在盯著他看。他心下也明白四公主是什麼意思了,故此今晚上便也更急著想單獨見小七一回。

好容易覷了個空兒,他挪騰著想要下炕,卻被舒妃早一把按住,「這是做什麼去?炕上暖和,你是養病呢,這便還是呆在炕上吧。」

福康安只得吭吭哧哧地低聲道,「姨母,我想去解個手……」

舒妃這便也只能嘆口氣,不能親自跟著了,只派宮里一個小太監跟著去。

福康安狀似虛弱地走出殿門,待得轉過牆角,福康安便黑瞳一閃,已又是往日那個猴兒精一般的伶俐小子去。

福康安伸手從自己腰帶上便解下來塊玉去,伸手就給塞那小太監手里去,「別不當好玩意兒,我告兒你說,這可是西域和闐進貢來的。」

那小太監自是歡喜得眼楮都樂成一條縫兒了,「奴才不過伺候了阿哥這麼幾天兒,阿哥就賞給這麼貴重的物件兒來,奴才當真不知道怎麼謝阿哥才好。」

福康安一扭身,藏在牆角,伸手朝宮里一指,「現成兒的機會來了!你想個轍,幫我去把七公主給請出來就行。」

那小太監卻眼珠子一逛蕩,卻伸手又將玉給塞回福康安手里來了。

「阿哥饒了奴才……奴才是太監,還是上不得台面兒的小太監,奴才哪兒有資格單獨去請公主呢?便是要見公主,也得從公主身邊兒的官女子、嬤嬤們那邊走,奴才可不敢。」

福康安咬了咬牙,又將自己懷里一塊金八件兒懷表一狠心就給扯出來了,連同那塊和闐玉一起,都給塞回小太監袖筒子里頭去,「再加上這個!我可告訴你,這可是‘大八件兒’,外頭都是金殼兒,金貴著呢!本是我阿瑪的,我稀罕了好幾年,磨了好幾年,才從我阿瑪那給磨來的……進宮來的時候兒才上身兒,都沒舍得拿出來看幾回,這回也一遭兒都給你了!」

小太監可知道,傅公爺一輩子勤謹,唯獨有一個短處,就是性喜奢華。故此傅公爺家里頭的東西,都只比外頭好,絕不比外頭差的。

小太監掂量著手里這兩件兒好東西,這邊也是再舍不得撒手去了。狠了狠心,咬牙道,「為了保哥兒,奴才哪怕送了半條命去呢,也值了!」

小太監轉身兒貓腰就望里去了。

福康安反倒緊張起來,都不敢朝坤寧宮里頭瞧。他在夜色里原地蹦了三蹦,背轉過身兒去,深深吸氣兒,以平息心下的緊張。

——待會兒見了蓮生,他又該怎麼說?

難道要直接說,「蓮生,你別跟拉旺在一塊兒」?不成不成,那太不仗義。

或者說︰「蓮生,你看咱倆也是從小一塊兒長大,我叫你笑得最多,是不是?那你還是跟我在一塊兒吧,我準保這一輩子都叫你快快樂樂的;拉旺那小子……雖說敦厚,可是他沒我更懂得逗你開心啊!」

他自己剛想到這兒,都覺得這麼說也不好,尷尬得直用腦門子撞牆。

「或者——就說,‘你送我的抿姜我喜歡,可是綿錦那鞋墊兒我卻不待見’……委婉地叫蓮生明白我的心意去?」

「唉,好像也不好……」大冬天的,福康安竟然急出了一腦門子的汗出來,暖帽里一股子熱氣。

「要不就說,‘蓮生,你看四公主是我嫂子,你要不也到我家來,到時候兒就能跟四公主姐妹兩個彼此照應了……’」

福康安正在舉棋不定之時,卻已是听見廊檐下衣袂簌簌之聲。

福康安倏地站直,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緩緩轉過身去——

卻不成想,來的卻是他嫂子四公主和嘉。

福康安的臉登時垮了下來,「嫂子,怎麼是你啊?」

四公主立在廊檐下,一半臉被窗內的燈光照亮,一半臉卻浸在夜色里。

「怎麼著,你是等著旁人呢,不希望我來?」

福康安眼楮尖,趁著四公主說話的當兒,已是瞧見了他之前拜托辦事兒的那小太監,也灰頭土臉跟在四公主後頭呢。

他情知大勢已去,卻也只能強撐著苦笑,「嫂子說什麼呢?我是要上淨房……雖說長嫂比母,可是嫂子這會子跟過來,也不是事兒不是?」

四公主哼了一聲兒,「我今晚雖說進內領宴,可我終究是已經嫁人的了,便也不能耽擱太久。我這就要回去了,你跟我走吧。舒妃娘娘那邊兒我已經知會過了,不用你再回去告退了。」

福康安一驚,「嫂子……這就要走?不是剛開席麼,怎麼這麼快就?」

四公主垂首望了望跟在身邊兒的豐紳濟倫,「你佷兒年紀小,這會子已是要鬧覺了。若繼續留下來,難免哭鬧,倒壞了規矩去。」

四公主這理由,叫福康安都不知如何推月兌才好。

「可是……終是剛開席不是?嫂子,我還什麼都沒吃呢。你好歹叫我進去吃幾口好東西再回家也不遲。」

四公主靜靜抬眸,眸底明滅不定,「瞧你說的!你麒麟保在咱們家里,什麼沒見過,又什麼沒吃過?便這是宮宴,你在家見識過的那些,哪兒就差成天上地下去了?你何時都放不下這一口吃食去了?」

「我……」福康安指甲蓋兒摳著掌心的肉,小心想主意,「嫂子怎忘了,我這不是害病了麼?這剛緩過秧兒來,胃口才開,看見宮宴上這些好吃的,這便放不開了。」

四公主輕哼一聲兒,「也不妨事。你喜歡哪道菜,我私下里請了令額娘的恩典,這便賞了克食給你就是。再不濟,我回頭到我公主府的膳房去,叫他們回宮來拿菜譜兒,回頭給你做就是!」

福康安是怎麼都說不過四公主了,急得已是要跺腳。

「嫂子!大過年的,嫂子你這何苦橫檔豎扒的去?」

四公主走上前來,一把攥住了福康安的手臂,「別叫公公為你懸心!」.

福康安出去良久,便再沒回來。

小七倒覺納悶兒,從婉嬪那邊過來婉兮席邊,本想問問,卻見額涅手里攥了個懷表,正垂首出神。

「額涅,這個懷表可真好看!」小七說著湊過來,「竟然連鐘點兒都是瓖的米珠,真是再精巧不過。」

小七瞟著婉兮樂,「是不是皇阿瑪才賞給額涅的?」

婉兮輕嘆口氣,卻搖了搖頭,摟過小七來,「你皇阿瑪啊,如今最不愛賞給人的,便是這些鐘表了。」

這些鐘表雖說極盡華麗、精巧,卻是個算計時光的物件兒。這又過一年,皇上便已經五十五歲去了,這便最是不待見這些物件兒去。

小七便也會意,吐了吐舌,「女兒冒失了。」

婉兮點點頭,緩緩道,「實則,這是麒麟保的。」

小七倒是意外,「啊?他的?可是他怎麼用這鐘點兒都是瓖珍珠的去?這也……不像他的性兒了去。」

婉兮抬眸靜靜望著女兒,心下有些欣慰,又有些無言的惆悵。

這懷表,是四公主方才瞧見那小太監鬼眉鬼眼的,這才上去從那太監手里給扣下的。四公主將懷表拿給婉兮看,婉兮心下也是直覺,這懷表便是麒麟保那孩子帶著,卻也不該是麒麟保的。

婉兮這便在攥在掌心里摩挲了半晌,小心不說那個答案罷了。

果然是母女連心,小七也瞧出來眉目了。

婉兮深吸口氣,「不管怎麼著,這懷表都是貴重又好看。麒麟保已是跟著你四姐回家去了,這懷表一時半會兒沒法兒交給他去。」

婉兮想了想,還是將那懷表放在了女兒的手里,「那額娘就暫且放在你這兒吧。若你覺著機緣合適,或者是下次再見面兒的時候,由你親自還給他;又或者,你交給拉旺去也好,叫拉旺帶到上書房去給他……」

小七掌心握住懷表,輕輕垂下頭去。

從婉兮的視角看過去,能看見女兒後頸上隱約的椎骨凸起。那般玲瓏細巧,標示著女兒已經漸漸有了少女的模樣兒去。

婉兮心中又是酸,又是甜,卻還是堅持了這個決定。

總歸,還是交給女兒自己去吧。她這個當母親的,自相信自己的女兒去.

已是正月了,南巡的起鑾之日,從原本定下的初九日,因正月初五日是禮部奏請的祭辛典禮,故此皇帝臨時下旨,將起鑾的日子延後至了十六日。

十六……倒叫婉兮心下有些酸楚了起來。

因為她想到了她的石榴啊,這回她要隨駕南巡而去,而石榴卻到了年歲,按著欽天監報上的吉時,要在今年的春天種痘了。

到時候兒她沒辦法陪在小十六身邊兒。

唯一稍稍安慰的是,皇上也下旨叫小十五跟著一起南巡去了。一路有小十五陪伴在畔,也能稍解她的念子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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