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卷12、孩兒小鬼大

這會子舜英這模樣兒反倒有些「賊喊捉賊」的意思去了。

婉兮等人尚且還不好貿然下論斷,舒妃卻是當真急了的。

不管她自己跟蘭佩這些年姐妹之間鬧過什麼意氣去,可是福康安這個外甥卻是親的。

舒妃上前一把推開舜英,「若當真不是你推的,你這跟著急著解釋個什麼勁兒?」

地上也是滑,舜英被舒妃一把就給扒拉老遠去。舒妃也顧不上她,在井邊急著看太監們小心翼翼將福康安給撈了出來。

這是寒冬臘月的北地京師,在地面兒上,水一潑出來就凍上了;井水因接著地氣兒,里頭倒比地面上暖和些,故此井水雖說沒凍瓷實,可是一旦從水里給撈起來,那衣裳便也瞬間凍成冰甲了。

福康安雖說精神頭兒還好,可是一上來就已經是懂得說不出話來了。

婉兮和舒妃一瞧這孩子的慘樣兒,登時眼圈兒都紅了。兩個人也都說不出話來,總歸是一左一右上來將那孩子給抱住,恨不能用自己的體溫給那孩子焐熱了去。

早有太監和咸福宮里伺候的婦差們,抱了大棉被過來將福康安給裹了。

福康安牙齒磕踫著,雖然冷到了骨髓里,可是心里卻是偷著樂的。

他趕緊轉眼四處看,觀察周遭眾人的反應,兼之看看八公主的慘樣兒,最要緊也是想看看小七有沒有聞訊趕來……可是他卻沒想到,冷不丁一抬眼,卻瞧見了躲在廊柱背後的一個小小的身影兒。

他也說不出怎地,忽然一個激靈。

那個身影太小了,小到藏身在粗壯的廊柱後頭,冷不丁看過去還以為是柱礎呢,都瞧不清楚這個身影兒。

也唯因為那身影有些圓,故此才稍微能在柱礎旁邊兒多暈出來那麼一圈兒弧線來,這才能叫他給瞟見。

——年方四生日的小十五永琰。

福康安頭皮有些炸,隱約回想起,仿佛他之前在井邊兒折騰八公主的時候兒,隱約一瞭眼兒,便仿佛看見那邊就立著這麼個小身影似的!

他這一急,原本自以為什麼事兒都沒有的他,卻這麼直接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來,已經是在舒妃的承乾宮里。

見他睜眼兒,舒妃都哽咽了,上前捉著他的腕子道,「哎喲,你這個小祖宗哎……快跟姨母說,你可好了,還有哪兒不舒坦?」

福康安有些皺眉,嗓子里還像是塞了團木棉似的,叫他清了兩下兒嗓子,才喑啞說出話來。可是一張口卻不是回答姨母的問題,反倒是問︰「我怎麼在姨母的宮里?」

舒妃挑眉,也不客氣,揚手就給他肩膀一記,「你不在姨母宮里,你還想在哪個宮里啊?」

說著話兒,後頭婉兮已經走上前來,立在舒妃身邊兒,慈祥望住福康安。

福康安這便臉紅,連忙道,「我從小兒……都是在令額娘的宮里。」

婉兮笑道,「瞧他這個精神頭兒,太醫說的沒錯兒,他是沒事兒了。」

舒妃松了口氣,可是隨即還是替自己外甥臉紅起來,趕緊又拍福康安一記,「瞧你,還叫‘令額娘’!貴妃娘娘也是你能隨便喊‘額娘’的?小時候兒跟著孩子們一堆兒地渾叫就叫了,這會子都這麼大了,還敢這麼叫!」

福康安不服兒,紅著臉爭辯,「我二哥也是從小就叫‘令額娘’,便直到這個年歲了,也還是這麼叫的!」

舒妃嘆口氣,伸指頭點在福康安腦門子上,「你二哥跟你能一樣麼?你們哥倆兒雖說小前兒是一樣,都是在令貴妃的宮里照應的,故此那會子都可以叫一聲‘令額娘’去。可是你二哥人家長大之後,尚了四公主,現在是四額駙。四公主從小也跟令貴妃有撫育之恩,故此你二哥是應當應分如今繼續喊著‘令額娘’的。」

「可是你這小子,如今可沒有額駙的身份,便不該繼續這麼渾叫下去了。」

福康安雖說面上還在硬撐著,可是眼底終是閃爍起細碎的光來。

婉兮不忍,忙扯了扯舒妃的袍袖,「別這麼說,其實是我倒願意叫他這麼叫。便不是額駙又如何,我從我跟你、或者九福晉這些年的情分上論,叫他繼續叫我一聲‘額娘’,難道不行麼?」

舒妃輕嘆一聲,拍拍婉兮的手,「行。你都這麼替他擔待,我這當正經姨母的,怎麼能說不行?」

說著話,外頭傳來動靜。舒妃忙瞪一眼福康安,低聲提醒,「皇上來了。」

一听這話,方才還能紅頭白臉嘴上不讓份兒的福康安,登時蔫兒了似的,軟趴趴躺回被窩里,就又有些翻白眼兒了。

舒妃和婉兮覺著不對勁,可是已來不及追問,這便趕緊迎出門兒去行禮。

皇帝扶起二人,大步走進來,輕聲問,「這孩子可好些了?」

舒妃剛想說「已無大礙」,可是心下卻莫名一動,回頭與婉兮對了個眼神兒。

婉兮心下也是小小掙扎一番,卻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舒妃這便嘆息一聲兒,與皇帝道,「雖太醫說並無大礙,可是這天寒地凍的,那孩子還是被拔著了。至少得好好兒躺幾天才行。」

皇帝點頭,「好好兒養著。炭火等一應份例,都照永瑆的標準,跟內務府支取。」

舒妃忙搖頭,「妾身自是替這孩子和他父母謝皇上的恩典。可是他在妾身宮里,一應自應跟著妾身就是了,當真不必額外再支取什麼的。」

皇帝點頭微笑,「你的是你的,朕的是朕的。朕對這孩子也自小兒當成兒子一般,朕也想給這孩子盡一份兒心力去。」

婉兮便也是心下一動,也是明白皇上其實何嘗不是跟她有著相同的愧疚去呢?本來小七、啾啾,這都是現成的兩個公主去,卻一個許給了平定準噶爾的功臣之子,一個許給了平定回部的功臣之子……從倒沒法兒再成就這私人的姻緣去了。

婉兮自笑著打圓場,「舒妃要是還推辭,那連我也跟著不好意思,非得也再加上我的一份兒心意去不可了。」

舒妃這才紅了臉,又給皇帝蹲兒了個禮,「那妾身就謝皇上隆恩了。」

皇帝安排完了這些兒,這便大步走到炕邊兒去,坐下,親手去探福康安的額頭。

皇帝探罷也是皺眉,「哎喲,怎麼還這麼燙?太醫不是說燒已經退了麼?」

婉兮和舒妃先前跟皇上說話兒呢,誰也沒留神。不過婉兮一打眼兒就看明白了——這招兒她自己二十年前就玩兒過了。

只是婉兮倒沒說破,只是平靜道,「終究一冷一熱的,他還是個孩子,總需要幾天才能穩定下來吧。」

皇帝這才點點頭,垂眸去望福康安。

那孩子不但腦門兒滾燙,兩眼還依舊緊閉著,牙關都咬著,一副受盡苦難的模樣兒。

皇帝便也嘆息一聲兒,「好孩子,好好養著。朕過兩天再來瞧你。」

婉兮跟舒妃一同送皇帝出門兒,暖閣里安靜了下來。

福康安這才松了口氣,緩緩睜開眼楮,偷偷兒打量周遭。

暖閣里沒人,他終于可以放下心來。

這便趕緊掀開了被子去,扯著領口涼快涼快。

卻不想隔扇門兒極輕極輕地開了,一道圓咕嚕滾兒的小小身影從外閃身而入。

福康安好懸沒嚇蹦起來,這便趕緊扯回大棉被來想再蒙住頭——卻晚了,那小影子已經走到了炕邊兒。

又是小十五永琰。

福康安有些尷尬,只管躺下,再閉上眼,不看就是。

小十五個兒矮,這便踩到紫檀腳踏上來,這才能有了那麼一點子居高臨下的味道。

小十五也沒拍醒福康安,也沒大聲,只是仿佛自言自語一般地小聲小氣道,「我都看見了。」.

福康安還想繼續裝死來著,可是听見這幾個字兒,還是眼睫毛一頓亂顫,雖說不情不願,卻也還是睜開了眼。

一個四歲的小孩兒,便是皇子,在福康安的眼里也沒啥威脅力。

福康安這便故意一瞪眼,「十五阿哥看見什麼啦?」

小十五只是靜靜地盯著福康安的眼楮,不回答福康安的話,卻只反問他,「你既沒事兒,怎麼不回家?你自己掉井里去,原來不光是為了整治我八姐,你也想趁機留在宮里。」

福康安的心事被一個四生日的小孩兒給說破,且人家這小孩兒用的還是肯定語氣,這叫福康安心下頗有些不受用。

福康安便輕哼一聲兒,「你說什麼呢。我掉井里去了,這是寒冬臘月啊,我病了,我走不了,自然得留下來養病。」

小十五面上依舊沒什麼波瀾,淡淡垂首道,「你是給我七姐和我出氣。就因為這個,我得謝謝你。你放心,我不賣了你去就是。」

被一個四歲的小孩兒這麼居高臨下地評價,叫福康安這個尷尬!

他自小在宮里長大,便是皇子皇孫的從小兒見的也多了。便再是皇子皇孫的小前兒也都不是他的個兒,只有叫他給折騰著的;更別說眼前這個才多大點兒啊,就是個小嘎豆兒!

福康安便有些橫眉立目起來,「那你呢?你個小嘎豆兒,你偷偷盯著我干什麼?」

小十五依舊安之若素,平靜地對著福康安的眼楮,「我沒盯著你,我是盯著八姐。」

「哦?」福康安不由揚眉,「你盯著她?做什麼?」

小十五垂下眼簾,「因為我上次吃錯了東西,七姐和九姐險些受了連累。今兒來八姐這兒玩兒,臨出門幾位額娘都叮囑姐姐們凡事小心。那我今兒就得護著姐姐們,不能叫姐姐們再被八姐給欺負了去。」

「喲呵……」福康安都有些說不出話來了,「你,別看你小,你還真挺有心眼兒的哈!」

小十五並未因為福康安的夸贊而有半點得意之色,依舊小臉兒平靜如水,「你護著我姐姐,我謝謝你。可是你留下來,卻別為難我姐姐。」

福康安的臉騰地就燒著了一般,「誰,誰說我要為難她?我、我才不會為難她!」

小十五點頭,「那你就乖乖留在舒娘娘宮里,別琢磨想見我姐姐。」

被一個四歲的小孩兒這麼說,福康安便真是忍不住惱了。

「你是誰呀?你就算是十五阿哥,你現在也還管不著我呢!皇上和令額娘都準我留在宮里養著,憑什麼你就不準我這個,不準我那個的?十五阿哥,這宮里且輪不著你做主呢!」

小十五抬眼靜靜盯住福康安,「宮里我不做主,可是姐姐卻是我的本生姐姐!誰叫我姐姐為難,我就不答應!」

「切……」福康安不屑地啐了一聲兒,「看你個小崩豆兒似的,你不答應又怎樣?你又能拿我如何?」

小十五也有些不高興了,一雙眼漆黑漆黑地盯住福康安。

福康安也覺自己跟個四歲的小孩兒費了這麼半天口舌,有些不值當。便是贏了又能怎樣呢,還不是落得個勝之不武的評論去?他便也不耐煩地躺下,扭過身兒去,不搭理小十五了。

外頭傳來動靜,婉兮和舒妃已是走近了。

小十五又盯了福康安背影一眼,悄聲重申︰「記住了,別招惹我姐姐!」

小十五說罷,這便又鳥悄兒地從門縫兒鑽了出去。

小十五沒說錯,就因為姐姐是他的親姐姐,所以他雖然年幼,卻還是有機會看見姐姐從八姐這邊回去之後的難受模樣兒……

不僅這一回,其實從小十五約略記事兒起,仿佛每次麒麟保進宮來一趟,總能不知道什麼緣故跟姐姐就鬧一場,轉頭麒麟保出宮回家去了,姐姐卻要難受好幾天去。

雖說姐姐在人前從不表露,可是姐姐是他的親姐姐,素常也都親自照顧他的;且他年幼,姐姐在他面前兒便不用太過遮掩,這便叫他給看見了好多次去。

小十五年幼,他隨手不知道這里頭是什麼緣故,可是他卻明白地知道一點︰誰都不準欺負他的長姐。即便這個人是麒麟保,是舅舅家的孩子,是皇阿瑪當成兒子一般的孩子……那也不行.

剛送走婉兮和小十五他們,不多時,九福晉就已經遞牌子進宮來了。

這事兒宮門上的護軍早得了信兒,一見是九福晉來,自不攔著,一路暢通無阻。

九福晉進來都顧不上給舒妃見禮,這邊直奔暖閣這邊兒來,攥住福康安的手,這便掉了眼淚。

「這是怎麼話兒說的?你個活猴兒啊,這大冬天的,你到井沿兒上干什麼去,啊?」

九福晉雖說得了信兒,那傳信兒的人自然也不敢說是八公主給推下去的,只是避重就輕說福康安落水罷了。

福康安小心凝著九福晉,故意啞聲啞氣、甚至都要捯不上氣兒來的虛弱語調說,「額涅……是,是八公主唬我去的。我掉下去,也都是,都是八公主給推的。」

九福晉便嚇呆了,定定望著兒子,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舒妃也走進了來。

九福晉忙回頭望住舒妃,「姐姐,當真是八公主推的麒麟保下去?姐姐是親眼所見?」

舒妃雖然沒親眼看見,可是當時的情勢是那般,已是沒人不信的了。舒妃這便也點頭,「是八公主推的。」

九福晉急了,「那究竟是個什麼緣故啊?八公主好端端的,她為什麼要推麒麟保掉井里去?」

福康安眼珠兒滴溜一轉,「她說,皇上對四公主和二哥太好,卻對她不好……她看見我就來氣,推我下去,就是給四姐,還有阿瑪和額娘您看!」

九福晉也怔住,「這是怎麼話兒說的,啊?」

舒妃將九福晉給拉到外間,小聲說話,「八公主瞄著四公主,也是有的。四公主的手是那個樣兒,八公主自己也是有些兒……那個的。」

舒妃這才徐徐將有關八公主的那些兒話轉給了九福晉听,「雖說八公主興許還是公主,那多出來的把兒已經被切下來了。可是誰知道呢,這會子還小,還看不出什麼來;若當真以後成親了,到了夜晚間……尤其是若生不出子嗣來的話,那才當真成了沒處訴苦的羅亂去了。」

九福晉這一刻才如晴天霹靂,愣在當場好半晌。

「……竟然是這樣兒,怨不得總盯著四公主來說話兒。四公主的手雖說是那般了,可是四公主如今給咱們家誕下豐紳濟倫那麼好的孫兒來,我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去?」

舒妃點頭,「話雖如此,可是你家已經有了四公主一個那樣的兒媳婦,總不能再娶一個這樣兒的進門吧……」

九福晉緊緊閉上眼楮,黯然點頭,「皇上已經放了一個四公主在我們家,總歸也不忍心再放一個這樣的進我們家才是。」

舒妃這才松口氣,「你既明白了,那我也就放心了。總歸你便是想替麒麟保要一個額駙的品餃,也不一定非得都尚皇女不是?總歸還有那麼和碩格格(郡主)、多羅格格(縣主、郡君)呢,隨便求皇上指配一個,麒麟保那不也有了額駙的品階去?」

九福晉一番指望終究再度落空,還是難過得掉下淚來,「別說八公主有這殘疾,便是沒有,單憑她今兒對麒麟保這樣兒,我也斷斷不能再求這樣的兒媳婦進門……」

九福晉也是腿一軟,跌坐在炕沿兒上,「姐姐你瞧,麒麟保這都十一歲了,這還什麼身份都沒有呢。反倒是咱們隆兒,從小就被選為四額駙,從四五歲開始就可以享受公品級了……若這樣下去,再過二年,麒麟保就只能從侍衛出身,將來想要晉升,也唯有送上戰場去以命博取軍功才行。」

「既然自家兩個哥哥都是額駙,便連大爺家的堂哥明亮都是額駙,我便想著好歹叫這孩子也能有個額駙的身份去,至少將來便有額駙的品級和俸祿去,且不必上沙場搏命去……可是你瞧,這一轉眼,皇上的公主便已經都沒有合適的了。」

倒是舒妃沉吟道,「實則,令貴妃倒也婉轉與我說過一個話兒去︰三阿哥的大格格綿錦跟七公主是同歲,又是一起種痘的,這便早早兒送進宮里來跟七公主一起養著……其實這個綿錦倒是不錯。」

九福晉嘆了口氣,「這話兒令貴妃也並非沒跟我委婉提過。可是姐姐也知道,三阿哥本就是不受皇上待見,去得又早;且這個綿錦格格又是三阿哥府里一個漢姓使女所出,身份不高。便是將來指婚,能獲封的品級也有限……」

九福晉和舒妃姐倆在外間說著話兒,福康安早就偷偷下地,蹲在隔扇門內偷偷听著。

當听到綿錦這兒,福康安就急了,只覺腦門子上兩道青筋直蹦!.

好容易熬到了晚上,到了上書房散學的時辰,永瑆便帶著拉旺和札蘭泰都來看望福康安。

在外頭行完了禮數,關起門兒來,小哥幾個說話倒自在了不少去。

福康安只小心瞟著拉旺,哀怨道,「都是一起長大的,還是咱們哥兒幾個情分深。哪兒比得上那幫丫頭片子啊,都沒個人來瞧瞧我。」

永瑆終究已是長大,都到了該指婚的年歲了,這便笑著打圓場,「瞧你說的,妹妹們終究都已經許給了人家了,哪兒還方便隨便過來看你?再說了,即便是她們自己不過來,你沒瞧瞧外頭,她們早都叫人送了東西過來給你使。」

福康安這才一高興,險些直接坐起來,「在哪兒呢?」

永瑆笑道,「都是今兒你這邊人多,皇阿瑪也來了,你母親也來了,故此那些玩意兒還沒空兒送到你眼前來呢。不過都擺在外頭了,我們幾個都看見了。」

拉旺先沉吟著沒說話,札蘭泰在畔瞧著,緩緩道,「九公主送的是香包,還有她親手做的凍梨。只是不確定你這被凍壞的人,是否還適合踫那些冷的東西去。」

札蘭泰說完,目光也悄然朝拉旺打量。

小小的暖閣里,氣氛一時有些微妙了起來。

拉旺垂首了一會子,忽地抬起頭來,眸光如星,燦然一笑,「不管七公主送了什麼,我總歸跟保保是送過信物的安答。那我這個人就是七公主送的禮,我自留下來陪著保保去。只要保保在宮里養病,我便一天都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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