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148、就愛慣著

婉兮的目的已然達到,此時听皇帝自己說破,便已然樂得伏倒在桌上,用臂彎藏住面頰去。

皇帝何嘗不知道這小妮兒心下是想著什麼呢,這便索性將她想說而不能當著天子的面兒直說的話,都給說出來了。見她笑成這樣兒,他便也幽然跟著笑了。

「哼,無言以對了吧?」皇帝這才不慌不忙從那溫酒器里取了酒壺出來,悠然自得給自己斟滿酒盅。

婉兮轉頭過來,將面頰枕在手肘之上,半躲半笑,「奴才想說的只是‘左擎蒼,右牽黃’這兩句,可沒想說其他的。至于它們那幾句怎麼都那麼寸都湊在一首詩里,爺要想問罪,怕還得回幾百年前去,到宋時去問問蘇東坡老先生才行!」

皇帝「呸」了一聲兒,「你知道我回不去,這便只能容得你得了便宜去~~」

婉兮噗嗤兒又笑出來,趕緊見好就收,自己繞著炕桌兒,沒下地,而是從炕桌兒里頭,就在炕上蹭過來,挨住皇帝。

「……奴才得完了便宜去,那這回該賣乖了。」婉兮將頭倚在皇帝肩上,嬌憨而笑,「爺,奴才這模樣兒,可算乖了?」

皇帝無奈,只得大笑,伸手在婉兮嬌憨紅暈的頰上掐了一把。

「再這麼著,今兒咱們這飯就也不必吃了。」

婉兮急忙舉手告饒,「別介!爺今晚這麼晚了才過來,顯見是此前國務繁忙。都到這會子才能閑下來墊補幾口,爺可千萬別再給省了。」

皇帝便笑,仰頭飲了杯中酒去。婉兮急忙再給滿上。

皇帝長眸里滿是笑,凝視著婉兮,「爺今兒來晚了一會子,你倒與爺使起小性兒來,是當爺去看福常在和永常在兩個了?實則你還真給整擰了——不是爺去看誰了,是有人去看爺去了。爺就是為了那個人才一直耽誤到這會子。」

皇帝狡黠眨眼,「倒叫你猜猜,是誰去看爺去了?」

冬夜漫漫,燭影搖紅,這會子皇帝的模樣兒,便更像足了狐祟去。

婉兮卻垂下眼簾,輕輕搖頭,「奴才可不猜。總歸爺這番回宮又是好幾天,這園子里想念爺的人可多了去了,爺今兒回來,誰都得想著去看看爺去,那便九洲清晏的宮門外頭排起一字長蛇陣來都是應當的。奴才可沒那個本事你,挨個兒都猜出來去。」

皇帝又是氣,又是笑,無奈地搖頭,「瞧你這樣兒!待會兒管保叫你無地自容去!」

婉兮輕輕聳肩,「奴才在自己寢宮里安安靜靜地,又沒甚心虛的,為何要無地自容?」

皇帝展眉,修長的指頭撥弄著拇指上套著的和田玉扳指兒打轉,薄薄唇角凝著一抹笑。

「……叫你說嘴!那爺便告訴你,今晚上啊有個小人兒忽然跑去給爺請安了!不但請安,他還是去向爺討賞去了呢!」

婉兮跟被針扎了一下兒似的,便再坐不住了,直接跪著起了身兒,瞪住皇帝。

「呀?難道是圓子?」

皇帝登時眉開眼笑。

「還果真去跟皇上討賞去了?」婉兮這當親娘的,便是沒看見,也都能想象出小十五那模樣兒來,這便也笑了出來,「哎喲,是奴才愚了,竟渾忘了這檔子事兒去。那小子竟然也有心眼兒,竟當真自己去跟爺求去了!」

皇帝輕哼一聲兒,「原本覺著他年歲還小,倒舍不得他到冰上磕了踫了去,故此沒早給他預備下冰鞋。可是他今兒就到九洲清晏去‘堵’爺去了,還給堵個正著;況且這還是十月里,正是人家的生辰月,想跟爺要個什麼,爺能不給去呢?……」

婉兮便也撲哧兒笑了,「爺也別縱著他!爺已說了,小十五和小十六的生辰,因都在皇太後聖壽左右,這便叫他們兩個的生辰都跟皇太後的一起過,給皇太後增福添壽去,沒的叫他還單獨跟爺討個什麼賞賜來。」

皇帝卻哼了聲兒,「可是人家就只跟爺這個當阿瑪的,討一雙冰鞋而已。就這麼點兒小心願,爺能給回了麼?」

婉兮登時紅了雙頰,「這麼說,爺還是縱著他去,還是下旨要給他做冰鞋去不成?」

皇帝卻聳肩,「這會子現下旨叫造辦處去置辦,哪兒來得及啊?那小子啊,急得都火上房了,恨不能立時就能穿上。」

小孩兒心性,想要什麼,自是恨不得前腳剛說下,後腳就拿到手里了。

婉兮瞧著皇上的模樣,這是話里有話。

婉兮心下忍不住狐疑,這便小心猜,「……爺該不會是,晚過來的這麼會子光景,都耗在給圓子淘弄冰鞋上了吧?

婉兮心說,三歲的孩子穿的冰鞋,便是宮里,怕從前也沒做過。那皇上還能到哪兒淘弄去?

皇帝有些得意,筷子頭夾了塊肥鴨放進口中,不急不忙地咀嚼。

滿意地咽下,才促狹地沖婉兮眨了眨眼,「總歸……爺這個當阿瑪的,自是不能叫孩兒失望而歸。」

婉兮張了張嘴,不由得驚呼一聲兒,「該不會是爺晚來了這麼長的光景,竟是親手為他制作冰鞋呢吧?」

皇帝終于滿意而笑,「嗯。」

婉兮一顆心登時如錫鍋子里的飴糖一般,登時柔軟得不成個兒了去。

「爺也太慣著他去……再說這麼眼巴前兒的,爺又到哪兒去給他預備材料去?」

滿人生發于關外的巴山黑水,冬日綿長,故此走冰乃是「國俗」,歷史悠久,男女老少多會。

甚或這走冰的傳統技藝,還曾經在戰場上為大清立過奇功。清太祖皇帝努爾哈赤麾下那支以滑冰聞名的「費古烈部隊」就曾在墨爾根城遭到蒙古的巴爾虎特部落圍攻時,完成過「天降神兵」的經典戰役。

滿人的冰鞋,多是木制,最初是在木鞋下向前馬的脛骨;後來漸漸將冰刀換成了鐵質;冰鞋下頭有瓖嵌單根鐵冰刀的,也有瓖嵌雙排鐵冰刀的。

冰刀登冰是否能站得穩、滑得好,都看這冰刀的鐵是否為好鐵,開刃的功夫是否老道。故此制作冰鞋的話,就算木鞋好辦,可是用來做冰刀的好鐵,卻不是隨手就有的。

小十五終究還小,那給他做冰鞋所用的冰刀,還得比大人的都短;再加上皇上是必定會去找好鐵的,那這麼短的好鐵,怕是得叫造辦處去打去,哪兒能說有就有呢?

皇帝听婉兮說到「節兒」上了,這便故作悲痛狀,「唉……白瞎了爺最喜歡的四柄好刀啊!」

婉兮一怔,急忙回眸去望衣架子上。

皇帝進來褪掉大衣裳,便也順手將腰帶接下來搭在上頭了。

滿人男子的腰帶不只是系著衣裳的,那腰帶上都還要掛著全套的活計,譬如火鐮、腰刀、剔骨刀等,都是滿人從前狩獵生活的寫照。

其中跟筷子一樣要緊的剔骨小刀,是滿人男子的餐具,若遇分食肉類的時候兒那小刀是絕不能缺少的。

婉兮掂量著,尺寸能跟個三歲孩子的小鞋子匹配的刀,也就是這種剔骨小刀了。

果然,婉兮一眼瞧去,皇上腰帶上那原本掛剔骨小刀的鉤兒上,空了~~

婉兮登時紅了臉,「那小刀都是爺用慣了的,幾乎每日都是離不了的……」

皇帝咧了咧嘴,「再離不了,這回也得離了;且還得離好一陣子呢——爺原本有替換用的,可是這一下子給圓子就用了四把去。」

婉兮張大了嘴。

「原來爺是給小十五做了雙刀去?」

雙刀就是鞋底下頭有兩排冰刀,這樣兒能叫初學者剛上冰的時候兒,能更容易站穩當去。

這樣左右雙刀,那就得一共用去了四把小刀去了。

皇帝輕哼一聲兒,「那小子他自己倒是不滿意呢,他是想叫我給他做單刀的;可是他有那膽子,我還沒他膽兒大呢……那個臭小子,就是個傻大膽兒。」

婉兮便也笑了起來,「爺還說膽子不大?要是奴才,都不敢給他預備冰鞋去呢,哪兒像爺似的,還當真這麼縱著他去。」

皇帝含笑點頭,拍了拍婉兮的手,「還說你不敢?你若不敢,是誰帶他上了冰去?又是誰給他親手做了那棉靰鞡去?」

婉兮莞爾垂首,便也不再自辯。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圓子是皇子,自當從小就學國俗。他終究才三歲,還不到學弓馬騎射的時候兒;不過冰嬉也是國俗,他既然喜歡,那便從這個開始學起,也是個好主意。」

話說到此處,婉兮終于釋然而笑。眼角眉梢,便也不再那麼刻意藏著去,絲絲縷縷露出慧黠之光來。

皇帝看得直「哼」,「……這下兒可放心了?」

婉兮趕忙搖頭,「爺說啥?奴才可听不懂了。」

皇帝輕踹她一腳去,「還嘴硬?你們是本生母子,圓子便是這會子由慶妃撫養著,可是這母子連心,又如何是慶妃能代替得了的?」

婉兮便垂下頭去,含笑點頭。

「終究奴才是漢姓人,陸姐姐也是江南漢女的出身,奴才便也擔心小十五于國俗、清語都有生疏,這便想著他滿了三生日了,是該學起來了。」

「可是正如爺方才說的,叫他這會子若是學弓馬騎射,都還嫌甚早;奴才便想著,那便先學玩兒的吧。這玩兒里也有學問,更本身就是國俗,倒更適合孩子們去。」

皇帝也斂了笑,伸手過來握住婉兮的手,「令狐九,你有心了。」

婉兮展顏而笑,「哪里是奴才有心?奴才的心意啊,都是爺替奴才圓滿的。奴才便是想叫小十五學走冰,可是奴才也不會親手做冰刀不是?」

兩人終是冰釋「前嫌」,含笑相對,用完了這頓放松的酒膳去。

玉蕤親自帶著玉蟬她們伺候著二人,撤下膳桌去,皇帝趁勢吩咐,「你們兩個這幾天也都預備預備,過兩天咱們就一起回宮去。」

婉兮含笑點頭,「可不是該回去了麼,這都十月二十了,皇上將籌備皇太後聖壽慶賀的事兒交給奴才,奴才可急著要回宮去呢。」

玉蕤含笑應了,帶人下去,婉兮趁著這會子輕松,便歪頭道,「……皇上剛回園子來,這就不幾日又要回宮去了。那這回,是不是該好歹帶著福常在、永常在兩位新妹妹一起回去了?」

皇帝五官猙獰起來,「又說!」

婉兮笑倒在皇帝懷中,輕聲道,「奴才啊是想說,爺賜封永常在,這個名號用得好。」

皇帝輕哼一聲兒,「依著你說,好在哪兒了?」

婉兮噘嘴,「皇子和近支宗室這一輩的取名兒,除了皇上親自定的玉字偏旁之外,另外那個字也不也是‘永’?所謂江山永繼,這個能用在國祚綿延上的字兒,可不盡都是好的?」

婉兮說著故意歪頭瞟了皇帝一眼,「皇上將用給子佷的字,都給了永常在為名號,可見皇上對永常在的眷顧之心……」

皇帝又笑又惱,「照你這麼說,爺便該如對子佷一般對她慈愛才是?!」

婉兮大笑,連忙擺手,「不不不,奴才可不敢這麼說。永常在既賜封,那便是爺的後宮,爺自然不能視之如子佷呀……「

皇帝又啐一聲兒,在婉兮腰上掐了一把去,「那你倒是說,這個永字還剩下什麼好兒了去?」

婉兮正色下來,摟住皇帝的胳膊道,「永,水長也。便如‘源遠流長’,叫人不由飲水思源,那皇上的源頭,便是皇太後她老人家;再如‘山高水長’,便會念及慈恩如山高,如水長……」

「故此在奴才看來,這永常在的名號啊,倒是與福常在如出一轍,都是寄托了皇上對皇太後她老人家的孝心與祝願去。」

婉兮靜靜抬眸,望住皇帝,「十一月將是皇太後她老人家的壽辰,皇上在十月里接連賜封兩位皇太後位下的學規矩女子,這自是討皇太後老人家的歡喜去呢。這是皇上的孝心,孝心里頭又怎會摻雜旁的去?奴才心下都明白。」

皇帝輕嘆一聲兒,攬過婉兮的肩來,圈在自己的懷里。

「你看得明白就好,爺卻不遺憾旁人看不明白;甚或,爺反倒就想叫她們看不明白去——她們啊,看得越是雲里霧里,那才更好。」

婉兮倒是莞爾,「瞧爺說的,不就是賜封這麼兩個新人麼,哪兒至于就雲里霧里了?爺的後宮里啊,可個個兒都是人精,比奴才聰明的比比皆是。故此奴才能看明白的,她們自然也都能看明白去。」

皇帝長眉輕揚,「要做賭麼?」

婉兮輕俏揚眸,「以何做注?」

皇帝長眸一黯,身子便已欺過來,「……若是你輸,便再給爺添一個孩子吧?」

十月二十四日,皇帝帶婉兮回宮。

皇帝臨行前也與那拉氏及一眾後宮知會,說此次回宮,是為皇太後聖壽慶賀禮做預備。

因這還只是前期的預備,還不到聖壽的正日子,故此還不能正式奉皇太後的聖駕一同回宮。既然皇太後此時還繼續駐蹕在暢春園里,皇帝便也囑咐那拉氏率領後宮繼續留在圓明園里,也好方便就近伺候皇太後。

此次能隨皇帝回宮的,除了婉兮、玉蕤之外,便也只有撫養小十五的語琴。

一路從圓明園回宮,皇帝親自騎馬,婉兮與語琴、玉蕤樂得擠在一輛馬車里親親熱熱坐在一處。

婉兮回想了一下兒之前的情形,不由得道,「你們可留意,方才皇後神色之間,仿佛有些不高興似的?」

語琴輕哼一聲兒,「也不奇怪。皇上此番將忻妃和她的胎交給皇後去,卻將皇太後聖壽慶賀禮的諸事都交給了你,由此這便此次帶咱們回宮,卻叫她繼續留在園子里照應皇太後和忻妃,她心下自然不痛快。」

婉兮卻輕輕搖頭,「她若是因為這個,我倒也不奇怪。可是我瞧著她的不高興里,卻分明還是有些啞忍的意味在。」

語琴也回想了一會子,便也點頭,「對呀。若只是她不高興皇上將厚此薄彼,那憑她的性子,早該當場發作開來,又何必有那點子啞忍去?」

趁著途中歇息的當兒,玉蕤叫人去問了她阿瑪德保。待得重新上路,玉蕤已是有了些心得去。

「我阿瑪說,皇上就在今早上忽然下了道旨意,說禮部所進會試錄登科錄本內,俱有‘恭進皇太後及皇後各一本’等語。皇上說宮闈肅穆,一切政事皆不與聞,叫從此這類奏本內,均不準再進呈皇太後、皇後各一本了。」

婉兮也不由得挑眉,與語琴對了個眼神兒去。

滿蒙女子的地位一向頗高,便是婚後,主母的地位也是不容小視。故此本朝才會有孝莊文皇後那樣的聖母皇太後。因了這個緣故,前朝諸多奏本,都要各自進呈給皇太後、皇後一本,以示尊崇。

皇上既然在這會子忽然下旨停止這個舊例,便也是限制了皇太後、皇後兩宮對前朝的影響力去。

皇太後她老人家此時都七十多歲了,有沒有這個影響力,其實已經無關緊要;可是這對于皇後來說,卻是要緊的。

那拉氏若為永謀求儲位,她必定需要前朝的助力,那麼皇後對于前朝事務的影響力就是她不可或缺的。

「那也怪不得她今日神色那般了。」婉兮輕嘆一聲,點了點頭。

回到宮中,婉兮這便立即動手,與內務府、宮殿監一同忙碌起皇太後聖壽之事。

諸事繁雜,除卻一應儀軌之外,還要格外將慈寧宮、壽康宮,以及祝壽看戲所用的壽安宮都打掃整飭一新。

婉兮忙得腳打後腦勺,忙過了好幾日去,方歇下來喘口氣兒,這才猛然發現,她已經好幾天沒看見皇上和圓子了。

他們父子倆這是忙活什麼去了?

玉蕤見婉兮問,這便笑道,「姐可想起那一大一小兩個大活人了!姐既然想起來了,那便跟著我去個地兒吧~~」

「你個丫頭,就差沒蒙上我眼楮了!這麼鬼鬼祟祟,竟是預備著什麼呢?」

婉兮被玉蕤給塞進暖轎里,將轎簾和窗簾都給落得嚴嚴實實的,不叫婉兮看見外頭的路。玉蕤堂堂的貴人主子,竟寧肯自己不坐轎了,就跟在婉兮的暖轎旁走著,就是為了確保婉兮不能偷看。

一行人走了不短的工夫,玉蕤這才滿意地一拍手,「到啦!」

轎子落定,玉蕤親自打開簾子,婉兮向外一看,心下便是微微一顫。

是北海,是北海的——冰上啊。

當年,皇上就在這里,帶她第一回乘坐了那如夢如幻一般的冰船去……那夢里的甜美,她直到此時還沒盡醒過來呢。

還沒等婉兮從當年的記憶里醒過來,眼楮已是自動鎖定了遠處冰面上那一抹小小的身影。

婉兮一時有些驚詫,有些沒回過神來,這便緊著揉了揉眼。

玉蕤早已經歡叫起來,「十五阿哥,咱們十五阿哥滑起來啦!」

沒錯,沒錯,那叫婉兮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眼楮的畫面,就是小十五已經在冰上出溜出溜地滑起來了!

雖說還小,雖說前後左右好幾個太監、侍衛的保護著,可是小十五卻的的確確是自己一乍巴、一乍巴地滑起來了!

婉兮兩手攥在一處,仿佛再度回到兩年前,她狠狠心松開了手,終于等來了小十五第一次獨立走路的時候兒……小十五這是第二次學會走路,而這一次是在冰上走路了呀!

呼出的熱氣兒,蒙在眼上,都成了水霧去。婉兮歡喜得不知怎麼好,這便抬眸只尋找皇帝的影子。

他就在不遠處,就在小十五身旁。也正在滿面含笑地,望一眼小十五,又遠遠地望一眼她來呢。

原來幾天沒見,他們一大一小兩個爺們兒,這是躲起來學走冰來了!

也發現了額娘來,小十五既激動,又想表現,反倒因為年紀小,這便腳底下拌蒜,就在婉兮眼前兒摔了個大的 墩兒。

那般硬踫硬地摔倒在冰面上,小十五磕得險些哭了。

婉兮忍住心疼,淡淡地別開頭去,低聲囑咐玉蕤她們,也不準看向小十五去。

小十五發現竟然沒人看她,更沒人來扶他,他委屈歸委屈,可還是不得不自己從冰上圓滾滾地,自己骨碌著爬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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