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89、安瀾(畢)

婉兮哪兒能不明白皇上這是問什麼呢~~

她輕嘆一聲兒,垂首,拿指尖兒揉著右邊兒襟口那枚「花絲香囊壓襟」。

此壓襟為雙層花籃形,將花籃上方銀鏈提起,花籃則閉合,松開銀鏈,花籃則自動開啟。

花籃的用途為香囊︰花籃內可存放香料,以花籃上的鏤眼透香。

從前在宮里,便是用壓襟,婉兮倒也不常太多費心思。冬日,宮里規矩,內廷主位都用黃金首飾,婉兮便只通常就是最簡單地將香珠手串佩掛衣襟第二個紐子上,以「木」來配金;

春夏待得宮里都要換上玉的首飾,她也一般就是將皇上多少年前給的那枚信物——白玉的葫蘆墜兒,佩掛在紐子之上。

幾乎從封嬪的那一天開始,她在宮里的衣著、首飾便都力盡素淡,不憑這些身外之物惹人注目、籠絡君心。

可是此時是南巡,一來江南原本處處風雅,二來她已是皇上的貴妃,衣著莊重無論對皇上,還是對運河兩岸觀瞻的百姓,都是最起碼的尊重。

故此她這才選了一枚內務府造辦處精制出來的拉花絲制法的花籃香囊壓襟。

這壓襟用素銀加燒藍,花籃香囊下垂下長長流蘇。隨著蓮步輕移,花籃香囊中的香氣幽幽飄散在身周之外,那素銀配燒藍的流蘇也隨之粼粼流轉,宛若水上映著日影的波影。

婉兮這周身上下,一應的穿著都按著規制,或者吉服,或者行服,並不做額外的打算;唯有用這樣一枚小小的壓襟,微微流露一點小小的心思。

只是她這會子反倒忽然有些後悔了呢——因為這枚壓襟正好就壓在她這個位置上。

果然,皇帝看見她垂眸只望著那壓襟出神,便輕笑一聲兒,低低吟道︰「只聞香襲人,不知香何因。抬頭看少婦,胸前動壓襟。」

「呸!」婉兮輕啐一聲兒,已是心跳如兔,忙背轉過身兒去,小心避開玉蟬她們的正臉兒。

況且這會子還在御園的曲橋之上,前後左右都是水光山色、波光粼粼,這便更叫人容易心醉神迷,有些不易把持了。

婉兮有些害羞,終究玉蟬和玉螢還在附近伺候,皇上這些話叫女子們听去又怎麼好?婉兮這便惱得更不肯轉回身兒來了。

其實玉蟬和玉螢一見皇帝來,早就連退好幾步,拉開距離去了。只不過是因為這會子還在曲橋之上,自家主子穿那麼高的旗鞋,她們兩個總不放心,需要在附近伺候著罷了。

要不,那還不早就自行遁地去了。

「……爺還問,爺怎麼忘了,是爺自己當初就吩咐過奴才的,為了這回南巡,奴才親為喂養小十五的事兒,也得早早安排清楚了。故此奴才自從十月間秋回來,便已是給小十五喂的少了。」

婉兮紅了臉瞟了皇帝一眼,忍不住湊近了低聲嘀咕,「奴才隨駕在木蘭也快三個月去,奴才小心維持著,方沒徹底回了女乃去;可是如果回到宮里,哪兒還能如從前似的那麼多了?」

「難不成……爺將奴才當成母牛去不成?」

皇帝大笑,促狹垂首,「可是你在木蘭,還是不叫爺踫那兒。爺就知道,那會子你雖然在外,可是還小心維持著呢,每日里不是都偷偷兒躲到後帳去擠出來,好叫那不堵了,徹底回去了?」

婉兮心酸卻也滿足地嘆了口氣,「雖說那會子是隔了將近三個月,可是就因為奴才那麼小心維持著,這便在木蘭也沒盡回了;等回京之後,奴才還能好歹又喂了兩個月,將木蘭的兩個多月給補上了。」

「這樣算來,里外里加在一起,便也是喂足了小十五一整年去。奴才早就跟爺懇求過,好歹喂滿周歲,那奴才這便也已經于願足矣。故此,自從正月十二跟著爺起鑾離京,奴才已經在服回乳湯了。」

「從正月十二至今,也已經整整一個月了,故此……」婉兮說到這兒臉便又是一紅,「只要皇上挑選進太醫院的御醫們不會配錯了回乳湯的方子,那想來就不至出錯兒,是一定能回得去的,只看早晚而已……」

婉兮說著,不由得指尖兒又去繞那壓襟的流蘇。素銀和燒藍相間,編織成細小的銀環彼此連綴,這麼一繞,便如水面上映著日光繞起的漣漪來。

皇帝自是听懂了,便也學著她那俏皮的樣兒啐了一聲兒,「呸,還故意不將話給說死呢~到底是回去了沒有啊,什麼叫早晚而已?」

一個五十二歲的「老人家」,還學女人家這麼拿捏著、扭捏著說話兒,婉兮已然是笑得直不起身兒來了。

只是這是曲橋,不是筆直的橋面兒;又為了與自然相融,陳家的主人干脆將橋欄桿都給舍了,直接就是曲橋的橋面貼著水面兒。她這麼一笑,身子便搖曳起來,皇帝都連忙給一把扶住了,悶聲提醒「當心」。

婉兮知道皇上今日去看海塘堤防,心下必定還堵著事兒呢,便是這一刻回來與她說笑一刻,也只是暫時的松快一下罷了。

她便連忙收起的笑謔,不再造次,紅了臉兒垂手放在皇帝手上,輕輕捏了捏,「……已是回去了。」

皇帝靜靜而笑,翻腕將婉兮的手給攥緊。接著便略微用力,已是牽著婉兮的手,一並往回走去。

一路走,一路還垂眸只含笑盯著婉兮的臉兒笑。

只是這又不是筆直的橋,是曲橋呢,皇上這麼只盯著她笑,婉兮也忍不住擔心皇上前頭再一腳邁錯了,直接踩進水里去。

婉兮不好直說皇上盯著她看,這便輕咳一聲兒,提醒道,「皇上怎一直盯著奴才這枚花絲花籃香囊壓襟看?便是奴才頭一回佩掛,可也終究是內務府造辦處的手藝。想來造辦處造哪樣物件兒不提前給皇上畫了樣兒去請旨?所以奴才想著,皇上是必定早就見過這個了,當不新鮮了才是。」

皇帝會意,嘿嘿一笑,「爺是琢磨著,若要給這香囊壓襟取個名兒,可叫什麼才好?」

婉兮微微一怔,抬眸瞟一眼皇帝,心說︰皇上今兒這是怎麼了?連一枚壓襟都要給取名兒了?

不過婉兮心下倒是立時便浮起一個現成兒的。

皇上此來海寧,是為巡查海塘堤防而來。皇上的心意再明白不過。

再者,這枚壓襟是以素銀配燒藍的制法,這便更配這江南的水色天光。尤其這長長的流蘇留得最好,隨著腳步一動,便如水波映著日頭,粼粼光轉。

婉兮垂眸,「……安瀾。」

皇帝忽地停步,心下都是微微一窒。

「你再說一遍。」

婉兮垂首淺笑,繼而卻是堅定抬眸,明媚地迎住皇帝的長眸。

「奴才說,願將此時心情,以‘安瀾’名之。」

皇帝長眉倏揚,已是滿面清風笑意。

「為何?」

婉兮輕吐一口氣,卻是回眸環顧這隅園。

「因為此處是海寧。‘海寧’,自然叫人想到‘海晏寧和’之意。那奴才想,海寧此地不僅有海,也還有眾多內陸水網。听說便有著名的錢塘江大潮……」

「那奴才想,不如就再加上一樁心願,便是‘安瀾’吧。」

皇帝長眸輝映這水色天光,同樣漣漪微瀾,「安瀾……‘天下安瀾,比屋可封’,說得好!」

身為天子,最大的心願便是海晏河清、永慶安瀾。這海寧的地名已經包含了「海晏」之意,若再多一個「安瀾」,自是錦上添花。

皇帝不由得拍手,「說得好!高雲從,傳旨,朕為隅園賜名‘安瀾園’!」

這樣景致旖旎的江南私園,便連婉兮都要忍不住出來逛逛,那這園子里其實早就已經不止婉兮一個人。

只是婉兮在水中曲橋上,那人便避到遠處假山上的涼亭去了。

原本是涇渭分明,外加悄悄觀察婉兮一番;卻沒成想皇上竟然來了。

那橋上風景,除了九曲十八彎之外,便又多了那兩人不時的四目相對,後來又是十指緊扣了。那涼亭上的人,一個「涼」字倒是果然得了個扎實。

終究還是無法當做看不見,便還是叫了耳朵靈便的小女孩兒去探听。可是都不用等小女孩兒跑回來通稟,那水風早已遠遠將皇帝洪亮的嗓音送到了耳邊。

「安瀾園?皇上為這隅園賜名‘安瀾園’?」終究還是攥緊了帕子,忍不住咬牙切齒了起來。

「這心思何嘗不是我先有的?因為我姐夫就叫安寧,他也就在江南供職啊!若有此處海塘安寧為祝願,皇上一來必定歡喜,二來自然會聯想到我姐夫去——我姐夫的名兒如此吉利,有這樣的人在江蘇為官,這對皇上來說何嘗不是一樁吉祥去?」

陽春三月,水波上光影粼粼,映著煦日暖陽;可是假山上卻有些背陰,這便只覺春日煦暖隔得太遠,透骨只覺山風之涼了。

「……我原本想著今日皇上去海塘歸來後,就要去向皇上請安,祝願海塘安寧呢。」

只是沒成想皇上回來,還沒等她去請安,皇上倒是先來尋令貴妃了。

而令貴妃又將這樣一份兒心意給捷足先登了!

終究今兒皇上去干嘛了,隨駕的後宮誰心里都清楚。故此其實這樣一份兒心意是現成兒擺著的,誰都會在皇上面前說出這樣一句吉祥話兒來——那令貴妃沒什麼高于旁人去的,她只是命太好,一切都剛剛好趕在別人前頭去了,倒叫皇上以為她是最知心懂事兒的!

忻嬪緊緊攥緊指尖。

乾隆朝的內廷主位們,還不太戴指甲套,除了那拉氏那樣兒極重做派兒,又極為老派兒的老滿洲格格之外。忻嬪留長的指甲便是那般自然地生長著,十根手指上都空著,一個指甲套都沒有。

可饒是如此,她那養長了的指甲摳進肉里,也依舊是疼的。

況且這疼,是自己的指甲摳著自己的肉,還跟指甲套摳肉不同,有一點兒宛若自戕一般的絕望。

「她最有手腕兒,最擅爭寵,我早就領教了多年,倒不奇怪。這會子的這個先兒被她搶了就搶了,我自然還能想出更好的法子來。我只是遺憾,我姐夫那麼好的名兒,正好用在海寧堤防這件事兒上,這本是一個多好的機會,卻被她給活活攪和沒了!」

忻嬪說著,一咬牙,忽地疾步便朝山下走去。

樂容一驚,忙追上去,一壁疾步跟上忻嬪,一邊忙著問,「主子!主子這要做什麼去?主子好歹叫奴才也明白明白。」

樂儀也說,「主子有何吩咐,便叫奴才們去辦,主子何苦要親自走這麼急?」

忻嬪輕咬牙關,「你們這是做什麼!她是皇上的內廷主位,我也是皇上的內廷主位;就許她給皇上請安,難道不準我也給皇上請安了麼?」

「我偏不信這個邪,我就到水邊兒去等著皇上,當面兒給皇上請安!」

「主子!」

樂容和樂儀都急了,一左一右趕緊緊跑兩步扶住了忻嬪的手臂,「……主子便是想給皇上請安,又何苦非這會子?這會子她在呢,主子便是趕過去請安,又如何能如願以償?」

忻嬪輕咬牙關,「我從前也是這麼想的,這便傻傻冷了這麼多年。我如今好容易有了復寵的跡象,好容易陪著皇上來了江南,我便不能再如從前那般等著了。便是她也在,我也不能再回避下去。」

「我就是要與她爭,就是要當著她的面兒去爭!終究我比她年輕十歲,我就不信我沒有終究贏了她的那天去!」

忻嬪心意已定,樂容和樂儀兩個都攔不住,忻嬪兩臂分別甩開她們兩個,踩著旗鞋已是大步流星下了假山,奔到了水邊兒。

皇帝攥著婉兮的手,剛繞過那曲橋的九曲之處,走到水岸來。

忻嬪便已等在水邊兒,盈盈朝皇帝行禮。

「妾身請皇上的安,請貴妃娘娘的安。」

婉兮都忍不住微微眯起眼來,靜靜凝視著忻嬪。

——忻嬪已是急了

婉兮便反倒莞爾一笑,「忻嬪妹妹怎麼來了?可是在假山之上瞧見了我,這便下來給我請安?」

婉兮說著親自上前,扶住忻嬪的手肘,「忻妹妹太客氣了,我怎麼當得起。」

忻嬪尷尬一怔,兩只手臂下意識想要避開婉兮的手。

她是需要有人來扶,卻等的不是婉兮。可是婉兮這麼搶先兒上前托住了她手肘,那皇上就算有心上來扶她,卻也沒有機會了不是?

忻嬪便尷尬地推拒,「是貴妃娘娘太客氣了。妾身怎敢有勞貴妃娘娘扶起?」

「瞧你說的,咱們姐妹有事誰跟誰呢?忻妹妹難道忘了,當年妹妹剛進宮的時候兒,曾經與我有多麼親厚?」婉兮卻柔中帶剛,依舊堅定伸手攥緊了忻嬪的手肘,順勢一提,倒叫忻嬪不便再使勁兒往下墜。

「那時候兒咱們姐妹共住在我的永壽宮里,妹妹可是在瑞貴人進封之前,頭一個能隨著我住在永壽宮里的姐妹呢……咱們那時候兒飯都恨不能吃同一個碗里的,筷子都差不離兒要同一雙用了,又何論我只是扶一扶妹妹?」

婉兮說著回眸故意瞪皇帝一眼,「都是皇上忽然來了,倒叫忻妹妹措手不及,見了我反倒拘束起來,是不是?」

「皇上……忻妹妹可不想見到皇上呢~」

忻嬪知道她自己忍過了,可是這會子實在再也忍不住,心下的火騰地就起來了。

她揚頭盯住婉兮,冷笑一聲兒,「妾身听不懂貴妃娘娘說什麼呢!妾身怎會不想見到皇上?妾身分明就是特地來給皇上請安的!」

忻嬪說著冷不丁一側步,從婉兮手中掙月兌,走到皇帝面前去重又行禮。

「妾身請皇上的安。妾身听聞皇上今日親去巡視海塘堤壩,妾身是女子,雖說無力幫皇上穩定堤壩,可是妾身卻還是願為皇上分憂。」

「妾身祝願海塘安寧,江南海清河晏,皇上江山永固。」

心里的話終于說出來了,忻嬪也悄然松了一口氣,唇角浮起笑意。

皇帝微微含笑,淡淡听著。

等忻嬪說完,皇帝方點了點頭,「海塘安寧……嗯,忻嬪你有心了。」

忻嬪听皇上也用她的「忻」諧音了個「有心了」,心下便是一喜,這便引用《莊子》里一句,盈盈一禮,「願天下之安寧,以活民命。」

忻嬪的話說到此處,婉兮自都是心下洞然明悉了。婉兮不由抬眸凝注皇帝。

總歸忻嬪這話,皇上信則有;若皇上不信,那便什麼都沒有。

便如吉慶這名兒,也絕不亞于安寧,同樣是個極好的口彩的名兒。可是皇上依舊能在皇太後七十萬壽之年,依舊治罪吉慶,判了斬監侯去。

故此這世上,沒什麼名兒能吉祥到保人性命去。能不能活下來,只在自己是否犯罪,那罪行在皇上心中又是否是必死之罪。

皇帝感受到婉兮的目光,不由含笑抬眸迎上婉兮的目光。婉兮故意瞪了一眼,這便轉開了去。

皇帝這才一笑,回眸去看向忻嬪。

「你說的好。天下安寧是百姓的心願,也是朕的心願。」

忻嬪心下歡喜更甚,便又是行禮,「听皇上提到‘安寧’,妾身倒是一時恍惚,竟想到妾身母家的姐夫去了,還請皇上治罪。」

皇帝唇角微微一勾,「你姐夫本來就叫安寧,且在你出生之前就已替朕在江南辦事,朕早就在意他的名字的彩頭,又治你什麼罪呢~~快起來吧。」

忻嬪便順勢又含笑道,「那妾身便也替姐夫給皇上請安。」

皇帝點點頭,「有心了,起克。」

忻嬪這才平身而起,卻是更向皇帝湊近了些,身子幾乎要貼住皇帝的手臂,「妾身記著皇上每次南巡,都是從蘇州赴杭州,然後從杭州回鑾,還要再回蘇州。這便一來一回,皇上總要在蘇州駐蹕兩回。」

「妾身的姐夫如今在江蘇布政使、蘇州織造的任上,便總要有兩回接駕的機會,姐夫一向以此為殊榮,妾身的心下也實感聖恩。」

忻嬪說著哽咽了聲兒,「妾身的阿瑪曾做過兩江總督、閩浙總督,便無論是江蘇還是浙江,都留著阿瑪當年為朝廷盡忠的舊影……想來此時阿瑪在天之靈也必定一路向皇上叩首;」

「便是妾身的阿瑪不在了,可是江蘇還有姐夫多年盡職,相信阿瑪也必定能含笑瞑目……」

忻嬪的話,指向了當年的一樁舊事︰乾隆六年,那蘇圖為兩江總督;彼時安寧為蘇州織造、江蘇布政使。因二人是翁婿的關系,那蘇圖還曾上奏本,懇請回避。

倒是皇帝認為不必回避,反倒鼓勵二人,說二人皆是可用之臣。

當年翁婿二人一同在江南為官,倒也曾是一段佳話。

只是那段佳話終究已是過去二十多年了,那蘇圖離世也已經十多年了,皇帝曾記老臣功勞,故此對忻嬪也曾頗為善待,只是……終究全都是淡了、忘了。

忻嬪此意自是重新勾起皇帝這一段記憶去。

皇帝輕嘆一聲兒,點點頭,「朕也沒忘記過你父親。江南能有今日海清河晏,你父親當年自有功績。」

忻嬪抬眸,眸子里閃過粼粼淚花兒。

「如今的兩江總督是尹繼善大人,尹繼善大人叫妾身也時常想起自己的阿瑪。尹繼善大人也曾多年為封疆之臣,前後曾任多地總督;妾身的阿瑪在生時,也是曾為七省總督……」

忻嬪說著,淚珠兒便無聲落了下來,「只是尹繼善大人現在依舊在世,蒙皇恩,女兒也成了八阿哥的嫡福晉;而妾身的阿瑪卻已經……妾身此時置身江南,便更想到那一句‘子欲養而親不待’之憾。」

皇帝點點頭,輕嘆一聲,終于伸手輕輕扶了扶忻嬪的肩。

「朕自然明白,故此這一次才帶著你一同南巡而來。不止今次,實則上次南巡,何嘗不也是此意——朕啊,就是想叫你也來你阿瑪曾經任職的舊地走一走,也能叫你阿瑪在天之靈看一看你,叫他放心。」

忻嬪膝蓋一軟,淚珠兒滾落,人也如花瓣兒一般飄落在地。

「皇上,皇上……妾身,妾身已是等了皇上太久太久了。」

婉兮噙著一抹笑望著這一幕,轉身就走。

「皇上與忻妹妹說話兒吧,妾身便不陪著了。妾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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