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42、是誰,撥動棋盤(畢)

語琴在永壽宮里耽擱得久了些,待得回到景仁宮,卻里外都沒找見語瑟。

語琴心下便更有些不快,問了瀲灩和宮里的總管太監林順碧,都說今兒不是語瑟當值,這便也沒留神她去了哪兒。

晴光便道,「那你們還不趕緊派人去找?主子有話要與二姑娘說呢。」

在景仁宮里,因語瑟是語琴的妹子,在她自己家里而是行二,故此景仁宮上下都叫語瑟為「二姑娘」。

天兒都黑透了,語瑟方姍姍歸來遲。

語琴的耐心早在這等待里都給磨平了,听見語瑟回來,已是厲聲吩咐,「叫她立時進來見我!」.

語瑟其實已在殿外。

她回來都這個時辰了,她自己早知道已是違反了宮規,故此一回來已是趕忙來見語琴,站在殿外候著。

晴光看出語琴當真氣壞了,便也不叫旁人傳話,怕他們掌握不好分寸,這便親自邁腿出門兒來傳。

已是夜色如幕,晴光走得本來就急,出了門兒也只是直朝著語瑟去。

不想冷不丁一抬頭,卻見廊檐下不止語瑟一個人,還多了個人去。

晴光一看之下,連忙蹲身行禮,「奴才眼拙……」

那人卻輕輕含笑,「不,是我來得突然了,也沒驚動你們。」

晴光忙道,「請小主少待,奴才進去通稟一聲兒。」

那人卻攔住,「不必了。我啊,是來送小陸姑娘的。人送到了,我也就該回去了。」

那人略微頓了頓,便也捉著晴光的衣袖道,「我住的地兒,你知曉,有頗多不便。我也是趁著夜色,才方便朝你們這邊兒來。這會子我得趕緊回去了。」

晴光便也一點頭,「那奴才送小主。」

那人卻笑,「不能從你們宮里直接走,我啊,還得往遠了繞個大彎兒,再多散一會兒才回去呢。成了,你們也甭管我了,慶妃娘娘定是等急了,你先陪著小陸姑娘進去給慶妃娘娘回話兒吧。我就先走了。」.

語琴在殿內等了半晌才見語瑟進來,心內的怒氣便不由得又多加了一分去。

語瑟剛進殿門,語琴便厲聲喝道,「跪著說話兒!」

語瑟驚得滿面都是紙白,忙跪倒在地。

晴光忙上前,伏在語琴耳邊輕聲道,「主子先別生氣……方才奴才出門兒,見二姑娘是被白常在送回來的。」

語琴也是一怔,「白常在?她人呢,怎麼也不請進來坐坐?」

晴光便笑,低聲道,「白常在說,主子您必定體諒她的不方便。這還是趁著夜色才往咱們這邊兒來,便不敢耽擱,將二姑娘送回來,她就趕緊走了。」

語琴也是微微眯眼,盯住語瑟,「白常在為何會送你回來?」

語瑟忙道,「回姐姐……哦,不,慶妃主子,我今兒其實就是遇見白常在了,是白常在與我說了小半天兒的話去。」

話說到這兒,語琴隱約察覺這里頭有緣故。之前那一肚子的著急上火,這便也都緩緩平靜下來了。

「那你就別等著我一句一句問你了,你還不直接都與我說明白了?」.

語瑟終究今年還是個十四歲的小女孩兒,這會子一張臉先是嚇得紙白,又見語琴問到緣由,面色這又忽地紅了起來。

晴光瞧著,便連忙屈膝,「二姑娘必定是有體己的話,想單獨與主子講說。奴才听不懂,也幫不上忙,在這兒杵著倒不自在。不如主子容奴才先行告退,若主子有使喚,這便叫奴才一聲兒就是,奴才就在門外。」

語琴便也點頭。

晴光退了出去,將暖閣的門與外頭的殿門都帶嚴。

語琴眯眼盯著語瑟,「這會子再無外人,就咱們兩個,你有話便說吧。要是你這會子還跟我推三阻四的,那便是擺明了也不將我當成自家人了……那,咱們兩個之間倒當真是沒什麼可說的了。」

語瑟已是嚇壞了,伏地便落下淚來。

「慶妃主子,您先別惱了奴才,先听奴才說呀……」

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小女孩兒,在這寒潭水深的後宮里,便是再有些小聰慧的,又能聰慧到哪里去?這會子見語琴已是徹底撂下了臉子來,她便也明白,此時已是再無退路去。

語瑟聲淚俱下道,「不瞞慶妃主子,奴才去年有幸被挑選進宮來,心里的確是揣了份兒念想——咱們家出了慶妃主子您,便整個江南陸氏,不管遠支近支的,都宛如在眼前開了扇門去,都希望自己家里也能再出一位娘娘去啊。」

「從前咱們家只是江南漢人,便是‘江南二陸’的大儒聲名遠播,可是在這大清天下,咱們家原不在旗,也沒有人出仕為官,故此誰敢想咱們家還能出了娘娘去?」

「可是姐姐開了先河,不但進了宮當了娘娘,而且更是打破了舊例,無子卻能封妃了!更因為姐姐,姐姐本家兒,連同我們家等幾家近支的,都能先後奉旨入了旗,有了旗人的錢糧、官房、田產去……」

「這是何等的榮耀,故此小妹我從小兒便有了‘語瑟’這個名兒,便由家里人耳提面命著,要以姐姐為榜樣,也爭取能叫咱們江南陸氏再出一位娘娘來。」

語瑟這些話,也是人之常情,語琴听著便也是嘆了口氣,「你們只看見我在宮里當娘娘,鳳冠霞帔地回江南,可是你們何曾知曉,我在宮里真正的日子去?」

「我從前不與你們講說,只不過是不想叫你們在外頭替我擔心。可是你們倒好,個個兒當真以為因為我,便都成了皇親國戚,便都可以耀武揚威了不成?」

語琴說著,也是搖頭嘆氣,「我爹三年前膽敢叫兩淮鹽政給他出銀子捐官,而你們家呢,就覺著家里還能再多出一位娘娘……他們只想著憑著咱們,他們能得著什麼榮耀去,他們哪里管咱們在宮里的境遇?你們家將你送進宮里來,卻不知其實是將你往寒潭火坑里推啊!」

語瑟驚得渾身瑟瑟發抖,「姐……」

語琴嘆口氣,「你別以為我是在嚇你。你這會子進宮來,好歹是因為宮里早有我在,你又在我身邊兒伺候。故此便是誰想設計你,也沒那麼容易,故此你進宮以來才沒真正經歷過什麼危機去。」

「我與你說句實在話,我當年進宮的時候兒已是十七歲了,比你還大三歲呢,我便是小心翼翼,也多少回都險些掉進了旁人的陷阱里去?便是你自己不想爭,旁人也會設計好了逼你去爭,到後來生死都是你的,人家那躲在背後的人漁翁得利罷了!」

語琴點指著語瑟,「我告訴你,你安著得寵的心,若只是自己想的,那還罷了,這也算人之常情,我倒不至于多怨恨你去;可若是你听信了旁人的話,有人私下里捅咕過你去,那你就中了人家的道兒,早晚成了人家的替死鬼,替人家當了槍使去!」

語瑟伏地落淚,「姐,語瑟知錯了……」

語琴疲憊地搖頭,「你知錯了?我就怕你一知半解,今兒說知錯了,明兒就忘了。回頭再受了誰的捅咕去,就壓根兒將今天的眼淚,全都白流了。」

語琴緩了一口氣,「語瑟,我告訴你,你現在這會子在宮里,若有人主動與你說什麼,那也絕不是因為你自己當真怎麼貌美如花,只是因為你年歲還小,且是我的妹子!」

「捅咕你的人,就是想借你的身份,先叫你我姐妹反目,再叫我跟令貴妃也生分了去!到時候兒我自恨毒了你,必定要與你斷了姐妹之情;而你呢,便是進封,最高只能是常在。憑著那麼低的位分,你在這宮里又沒有了我的照應,你該怎麼活下去,啊?」

「而皇上都五十歲了。語瑟啊,皇上到了這個年歲,還能寵幸多少女人去?這個道理,你懂不懂啊?」.

語瑟淚如雨下,素日愛俏的姑娘,這會子已是顧不得頭上的宮花,只一個勁兒在地上磕頭罷了。

「姐……慶妃主子,請您相信奴才,奴才是真的知道錯了。」

「便不是姐姐推心置月復說這番話,之前白常在與我說的那些,也已是叫我知道了不少了。」

語琴便是一挑眉,「哦?白常在與你說什麼了?」

語瑟抽泣道,「回主子,白常在與奴才講述了她進宮、進封,再到這些年的經歷來。白常在小主兒用自己的經歷告訴我,在這宮里我與她的身份最為相似。」

「她是早年怡嬪主子的妹子,而我是姐姐您的妹子;怡嬪主子是被當年的蘇州織造安寧送進宮來的,白常在小主兒自己便也還是被蘇州織造安寧送進宮來的;她進宮之後也是先當了官女子,後來才被皇上賜封,當了常在去。」

語琴一聲冷笑,「原來送她們姐妹進宮的,就是這位大名鼎鼎的蘇州織造安寧啊!」

只是當年怡嬪進宮的時候兒,語琴年歲還小,也是剛進宮,宮里諸多的事情她還不了解。如今這些年過來,這位蘇州織造安寧,她可狠狠地都記進心里去了,化成了灰兒都忘不了!

語瑟不明白語琴這是咬牙切齒地恨什麼呢,便嚇得不敢再說話。

語琴深吸一口氣,先平復下自己的心情,「你別害怕,我方才說的話與你無干。你自管繼續說白常在與你說的話兒去。」

語瑟這才松了口氣,淚珠兒這便又重新滾落下來。

「回姐的話兒,白常在小主兒與我講了她姐妹當年在宮中的經歷。白常在說,當年怡嬪主子就是剛進宮的時候兒不知深淺輕重,進宮便封嬪,便以為皇上是當真寵愛,這便一門心思恃寵生嬌了去。渾不知,自己背後早有人設計好了,就等她自己跳下去,成了與人爭寵的砝碼去。」

「結果在園子里傷了當年的令貴妃娘娘去,這便徹底斷了自己的退路,再不能回頭了……而白常在自己,先時剛進宮,也因為不知宮內實情,也听信了旁人的話去,也曾一門心思想要替自己的姐姐報仇……」

那些往事,已經遠隔了十余年了,怡嬪早已長眠地下,白常在自己在怡嬪薨逝之後也是越發少在人前出現了。此時重又听見那些往事,語琴也不由得輕嘆一聲。

「誰說不是啊。」

語瑟用力點頭,「白常在以她自己做例子,與我推心置月復講說了她這些年心下的感悟。她告訴我說,能因為姐姐在後宮為主位,得以被挑選進宮的,進宮來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路就是跟自己姐姐一條心,姐妹相互扶持,在這宮里安安靜靜生活下去;另外一條路,就是被人當了棋子使,跟自己的姐姐掰了臉,最後不得好死去。」.

語琴听了也是點頭,「這都是白常在自己的經驗之談,故此在這後宮里,你便是不信誰的,也應當听她的。」

語琴起身走過來,從地上將語瑟拉起來,抬手替語瑟拭淚。

「那你自己呢?心下又是如何選的?此時那兩條路也同樣都擺在你眼前了,你走哪一條去?」

語瑟沒想到語琴還能這樣,更是哭得雙肩微顫。

語琴眸光黯然一轉,「又或者,以我現在的位分,倒是還能給你提供第三條路——我還可以打發你出宮去,找個人嫁了,過你自己的日子去。」

語瑟深深垂下眼簾,面上也有掙扎,卻還是落淚道,「我家里的情形,姐姐最是知曉。我家里唯有我跟姐姐兩個,姐姐嫁人早,姐夫卻也死得早。姐姐只生下了三個丫頭,沒有男丁頂門立戶去,結果被姐夫家親戚欺負,都說姐夫家已經絕戶,故此其它親戚可以來搶家產……」

語琴也是嘆口氣,「我知道這樣兒陋習,這叫‘搶絕戶’。」

語瑟用力點頭,「正是如此。家中被搶光,我姐姐帶著三個丫頭無法維生,這便不得不回到我家里來。可是我父親也已經故去了,家中唯有寡母與我二人相依為命。雖說還有些旗下的房屋和田產,可是因為家中沒有男丁,那份披甲人的錢糧便也無人能承襲,這便只是坐吃山空罷了。」

「而姐姐因是外嫁,姐夫家並不在旗,沒有如咱們家的旗人錢糧去。我家里,我與母親兩人已是艱難,又再加上姐姐和那三個外甥女兒去……日子當真沒法兒過了。」

語琴听著,也是嘆息。

語瑟垂首啜泣良久,「我那會子是當真沒辦法了,只恨自己不是男兒身。若我是個男孩兒,好歹能承襲那份披甲人錢糧去;最差,也還有法子去做些營生,至少養活寡母、孤姐與三個外甥女兒啊。」

「那會子,我當真是只要有法子養家糊口,我便什麼都願意做的。恰巧那年滿了十三歲,已是到了內務府旗下女子挑選的年歲;又因為宮里有姐姐在,我這便橫了心,也想著進宮來。只要我能得了皇寵,看誰還敢欺負我姐姐一家,我家人便也都可活命了。」.

語瑟的話,說得語琴也是心下無比的苦澀。

她自己的父親曾經鬧出捐官那麼大的動靜,可是她自己家里,好歹還有四個兄弟呢,皇上恩旨叫他們家入旗,便給四個兄弟都分配了田產、仿佛、披甲人錢糧。她自家里原本在江南還有些家財,再加上旗人養贍的這些錢糧,足夠叫她家衣食無憂去。

而這個妹子家也有這麼多的傷心事,她便是身在妃位,又能幫襯幾何呢?

語琴嘆口氣,扶著語瑟坐下,「若是銀錢上的事,你盡可以想法子告訴我來。我便是再怎麼著,一年也還有幾百兩銀子的份例。再說至少有我在宮里,當年傅公爺也囑咐過英廉看顧著咱們家,你去找英廉說明白,他也不能不管。」

語瑟點頭,「姐姐說的是,英廉大人對我家一直照顧。只是我終究不是姐姐的親妹子,與姐姐不是一家;傅公爺當年便是拜托英廉大人照應的,也是姐姐自己家。」

「況且英廉大人也說得明白,我家最大的短處,就是沒有男人來承襲披甲人錢糧,不然也不至于坐吃山空。故此英廉大人說,便是周濟,也不是長久之計;唯有想到一個女人自己能辦的、可以護住家人的法子來。」

「而那會子,憑我的年歲,我還能做什麼?也唯有進宮這一條路罷了……」

語琴也是難過,鼻尖兒跟著酸了起來。

「那你自己說,你打算怎麼辦?我之前不該什麼都沒問明白呢,就跟你發那麼大的脾氣。此時設身處地替你著想,我倒是能釋懷些了。」.

語瑟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她將眼淚擦干,臉與眼楮都已是哭腫了。

她垂下頭,揉著自己手里的帕子,「白常在小主兒與我說,她當年的處境倒是與我頗有些相似。只是她家情形還好些,終究還有兩個兄弟,都被皇上賞給了內務府的官職去。」

語瑟靜靜抬眸,紅著眼楮望住語琴。

「白常在小主兒說……雖說她姐姐已經不在了,她這多年來也只在常在之位,從未得寵,可是便是為了兩個哥哥的前程,她也寧願一輩子都留在這宮里。」

語琴心下微微一動,也迎住語瑟的目光。

「所以,你的意思是……?」

語瑟咬住嘴唇,帶著一股子壯士斷腕的毅然決然道,「姐姐是疼我,方說了可以叫我出宮的路去。可是我若出宮去了,又還能做什麼,又如何來養活我的寡母、孤姐、三個外甥女兒去?我又哪里有本事頂門立戶,不叫家人再受欺負去?」

「姐姐說,我出宮之後是可以嫁人,過自己的日子……可我若另外嫁人了去,日子好壞還難說,那我就更沒法子顧著自己的娘家了。」

語瑟吸一口氣,伸手攥住語琴的手,「所以,姐姐,您就容我在這宮里留下來吧!我不出宮去,可是我也知道我在宮里該選哪條路去。」.

語琴心下嘩啦一敞亮,這便伸手抱住了語瑟,「好妹子,你可想明白了!你留在宮里也好,只要你明白在宮里的路該怎麼選,那我自然也會幫你顧著你們家去。」

「英廉送你進宮來,並非沒有攀附我的意思。我便設法轉給他個意思去,他自然會更盡心盡力看顧你家里去。」

語瑟雖終于露出了淺淺的微笑,可是眼底的傷感還是並未盡數除去。

「只是……宮里的規矩,官女子滿了二十五歲得出宮去。即便是姐姐身在位分,有權力設法留我;可是姐姐也說了,後宮里的人心險惡,姐姐上頭終究還有旁人做主呢。到時候兒若是旁人想用我來拿捏姐姐,就是不叫姐姐如願,那我還是得出宮去。」

語琴微微一頓,松了一半的手,眸光略微涼了下來。

「所以呢,你還是想得寵,以此來進封?」.

語瑟緊張得微微顫抖了起來,可是一雙眼還是勇敢地迎上了語琴的眼楮。

「……我不想瞞著姐姐。是,我想留在宮里,還是想給家人一個靠山,不僅叫她們能吃飽穿暖,還叫她們從今往後再沒人敢欺負了!」

「我若只是個官女子,便是留在宮里,也達不到這樣的心願去。我唯有進封,唯有成了娘娘,外頭人才會生出忌憚之心來。」

語琴霍地松開了手,背轉了身去。

「我說我能幫襯你顧著你家人,可是即便是我,也沒本事跟你保證你必定能得寵進封去!這個宮里,最難左右的,就是皇上的心。我自己當年也有痴心,也曾想要得到皇上一縷回眸——若我有與你保證進封的本事,我這些年早為自己等來一男半女去了。」

語瑟听著,也是難過地又落下淚來。

「我都明白……我也沒說難為姐姐去。」

「我只是,我只是想著白常在小主的話去——白常在小主告訴我,凡事以她為例子就是。白常在小主這些年也未得寵,再未晉位,可是皇上當年不是也將她封為常在了麼?」

語瑟抽抽噎噎道,「白常在與我不光說了她自己,還說到了瑞貴人。瑞貴人的經歷也與我跟白常在相似,如今也能進封貴人,成了內廷主位去。」

語琴半晌沒說話,只是垂首細想。

忽然,語琴猛然抬頭,「白常在今兒怎麼會突然找你說這樣的話去?」

不可能是婉兮啊,不然婉兮也不至于叫她回來與語瑟說話兒。

那這宮里,授意白常在這樣做的,若不是婉兮,還能是誰?

(咳咳,雙十二,大家的手在哪里?舉起來叫我看看~~)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