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21、你好香(7千字畢)

婉兮知道和貴人不食豬肉,可是和貴人這一句「寧肯死」的話,才叫婉兮更明白和貴人對豬肉那厭惡有多甚去。

婉兮伸手拉過和貴人來,「……阿窅,你知道麼,這世上的人呢,彼此之間總有太多的不同。不同的相貌,不同的部族,不同的習慣,不同的信仰。」

「便如你們回部厭憎黑子,絕不肯踫大肉和葷油等物;可是豬卻是自古以來與滿人、漢人有著太長的淵源。」

「說到吃肉,滿人也好,漢人也罷,首先想到的怕都是豬肉。這習慣千百年來,早已與生活密不可分,難以割舍;」

「而且因為祖先在關外生活的緣故,滿人的先祖——肅慎人,還曾經以放牧豬群為生。」

「故此啊,滿人的傳統菜單里,太多的經典菜式都是豬肉做成的,而且是肥豬肉。比如白肉血腸兒、比如汆白肉、酸菜炖白肉……就因為豬肉曾經是滿人先祖最好的肉食,所以供神祭祖也都用的是豬肉,所以才會婚喪嫁娶這些大事兒,大家都是圍攏一起,席地而坐,吃的都是這樣的的‘福肉’。」

「豬肉在滿人和漢人的生活里,已經不僅僅是一道菜,甚至漸漸跟供養祖先的信仰聯系在了一起……你若輕易張口說它‘髒’,在我面前還無妨,只是可能會叫宮里的有些人覺著刺耳去了。」

和貴人黯然垂眸,「我明白。便是為了這個,我進宮這幾個月來才一直那麼不招皇後娘娘待見。」

婉兮頓了頓,抬眸凝視和貴人。

「阿窅,我卻覺著,這是兩件並存的事兒,是可以同時存在,並行不悖的。我不覺得有必要非要將兩件事兒非要分成誰對誰錯,誰高誰低;就讓它們自自然然並存著就好了。因為這都是不同的生活地域、不同的生活習慣所造成的差異罷了。」

「大家互相尊重,互相理解,才是最合適的。你說呢?」

和貴人也自是聰慧之人,聞言,輕輕闔上眼簾。

「令貴妃娘娘你放心,這道理我懂。皇上和令貴妃娘娘你們肯尊重我的信仰和習慣,我便也同樣尊重你們的神,尊重你們的生活習慣。」

和貴人抬起眸子來凝注婉兮,「我從小只看《古蘭經》,絕不可能接受其他任何的經文;可是進宮以來,因為令貴妃娘娘你的教誨,我如今雖說還不肯跪拜你們的佛陀,可是我真的已經開始努力在翻看你們的佛經。」

婉兮輕輕點頭,她記得林貴人在純惠皇貴妃頭晚那晚曾說過,和貴人在皇後的宮里,雖然還是不肯拈香跪拜,不過好歹是肯看看佛經了。

對于一個「聖裔」和卓家出身的女孩兒,她原本對于她們的信仰,要比普通的回部百姓,甚至貴族伯克們更為虔誠和專一才是。

可是這會子,和貴人肯听她肯翻起佛經,這本身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終究在她的家族當中,這行為本身是可能會被當成一種「背叛」的,可是和貴人已經肯這樣做,可見她的誠意。

婉兮便重展微笑,輕輕拍了拍和貴人的手。

「阿窅你說得對,咱們都急不來。終究你從西域進宮以來,一共才五個月。讓你用這五個月的光景去對抗從前二十多年的習慣,對抗你的祖先們刻印在你骨血里的烙印,是不可能的。」

「所以皇上不急,你自己也別急。咱們只是心里明白這個方向就好,倒不急著非要一下子就轉了自己的方向去。」

和貴人這才松了口氣,「多謝令貴妃娘娘的體恤。」

婉兮便又忍不住抬眼打量起和貴人的穿著來。

她依舊穿白色大袍子,還帶著風帽的那種,拉起來便宛如半幅遮面紗。

她這樣的裝束之下,非但不像宮里的嬪妃這樣衣飾錦繡,甚至都比不上官女子們好歹還有一點打扮。

從前初春的月份,天氣不熱,婉兮還能忍著不問,這會子都是六月盛夏了,看和貴人還這麼穿著,婉兮便著實有些忍不住了。

「阿窅,你……不熱麼?」

這大袍子是從脖子一路到地,沒有腰身,整個兒地將和貴人嚴嚴實實包裹起來的。婉兮瞧著,都有點兒覺著渾身冒汗。

和貴人臉紅起來,卻是搖頭,「不熱。」

見婉兮的目光里還有疑問,和貴人便也笑了,「其實不止令貴妃娘娘,這宮里每一個見過我的人,眼神兒里都有這個疑問。實則這袍子是祖先們從天方國時候就穿著的。那邊是大漠無邊,缺少樹木,夏日里更是驕陽似火,無處躲避。」

「這樣的大袍子便能將人從頭到腳都罩住了,反倒能多一絲陰涼來。」

婉兮張了張嘴,細想一下便一拍手,「跟我們夏天撐起傘蓋來隔住陽光的道理,是一樣兒的!只不過傘蓋是舉起來的,而你們的袍子是穿在身上的。」

和貴人便也笑和,輕輕點頭。

「不止如此,我們回部的女子,在外人面前的穿著,也是既不能勾勒腰身,更要盡量少地露出身子來。便如我這般,露出一張臉來已是夠了。」

婉兮心下畫了個魂兒,忍不住輕聲問,「可是這個規矩,是說在外人的男子面前吧?可是此時咱們也是在後宮里,除了皇上外,咱們都不用擔心會撞見陌生男子去。你能見到的男子,也就是皇上一個……」

皇上也是和貴人的夫君啊,和貴人又何必還要這樣穿戴得嚴嚴實實?

和貴人面上一紅,那深凹的眸子向婉兮幽幽一轉,半垂下頭去。

「這便是在令貴妃娘娘你面前,我才肯說實話;若換了旁人,便不管是皇後還是皇太後,我都不肯說的——皇上對于我來說,同樣是‘外人’啊~~」

婉兮微微吃了一驚,可是心下卻也有豁然開朗之感。

「我好像明白些了……」婉兮凝視著和貴人,「因為皇上與皇後一樣,都要親自主持、參加家祭,這便是要親手烹煮豬肉,帶頭分吃福肉。故此,你便不愛與他們親近。」

「而且按著你們的信仰來說,皇上不信你們的神,不讀你們的經文,他便永遠都不會成為你們的族人……故此,他也同樣是‘外人’?」

和貴人輕輕點頭,「沒錯。從前我回部的嫁娶也是有規矩的,可以娶進來,卻不可嫁出去。」

「便如我的哥哥們,曾經在準噶爾的壓迫下,家里難免娶過蒙古女人;以及皇上這回賜下官女子巴朗去給我哥哥……這都不要緊。因為嫁夫從夫,她們嫁進來之後,會融入我們的家族,成為我們家族的人;她們生下的孩子,也是我們家族的血脈。」

「可是嫁出去,卻是另外一回事,除非那個男子也肯為我而皈依我們的神。」

婉兮听了,也是暗自嘆息︰皇上是大清的天子,怎麼可能皈依和貴人她們的神呢。

和貴人自己何嘗不是嘆息一聲︰「我自然明白,這是絕不可能之事。我甚至根本,連想都不敢想的。故此這也便注定,他對我來說,這一生,都將只是‘外人’罷了。」

「因此,如我這樣,即便成了大清皇帝的後宮,這里也永遠無法成為我真正的家。我日日生活在這陌生的宮廷里,沒有親人陪伴,每日里鼻子里聞見的還都是各種各樣的黑子肉的味兒!——這才是,根本無法忍受的。若不是我知道自己不能死,否則,我真的寧肯死了……」

婉兮都不由得小小吃驚呢,忙輕聲勸慰。回首細想,倒也有些明白了。

終究對于人來說,吃食有時候比情愛來得還要更實際、更要緊。對于和貴人這樣的和卓家族的女孩兒來說,他們家族的人自己便代表著他們的神、他們的信仰。所以他們這個家族的人是不可以對自己的信仰和生活習慣有半點的不潔和背叛的。

而在這大清的後宮里,坤寧宮每日早晚兩次家祭,必定要用豬肉供神;御膳房里,每一餐里都必定有大量的豬肉為主的葷菜。甚至,便連餑餑里,也幾乎所有的都要用到葷油去。

如此,這便從早到晚這個後宮里都時常飄動著豬肉的氣味兒……滿人、漢人、蒙古人倒罷了,總歸聞習慣了;可是這縈繞身周、揮之不去的氣味,對于和貴人來說,卻是逃不開、躲不掉的一種折磨。

婉兮心下忽然跳得有些急,「……傻阿窅,你若非要這樣想,那你將來又如何侍寢?」

和貴人霍地抬頭,一雙眸子黑白分明凝注婉兮,卻是笑了。

「侍寢?」

和貴人笑得直搖頭,「令貴妃娘娘,我怎麼可能侍寢啊?我連去親吻皇上那張每日里都要吃黑子肉的嘴,觸踫他那抓過黑子肉的手……都是做不到的啊!」

話說至此,便是婉兮都不知該如何勸慰了。

和貴人苦澀一笑,「不可能的,我絕不會侍寢。回部女子本不該外嫁,我卻還是成為了大清皇帝的後宮,這已經是非我所願;我便更不會委身給這樣的皇上了。」

「不然,等我死去的那一天到來,我的家人,我的祖先,還有我的真主,都不會接納我。我的魂魄,將無法升入天國。」

和貴人說著,黯然垂眸。艷麗的深目中,已然涌滿淚水。

「不是說皇上對我不好,正好相反,他對我很好;從進宮以來,他尊重我的信仰,為我做了很多。我心下也是十分感念。可是我若與他歡好,便是違背了我的信仰,更是背叛了我自己的血液去。」

和貴人緩緩抬眸,面上罩上一種宛若白玉一樣的清光,神聖而皎潔。

「我是寧死,都不會侍寢的。

「更何況,我也同樣深深明白,皇上他召我進宮來,也只是為了西疆的平定,並不是為了我這個人……」

「皇上他尊重我,卻未見得會喜歡我;皇上重視我,卻也只是因為我的身份罷了……故此,我不會侍寢;而他便也從來都沒有翻過我的牌子。」

和貴人眸光靜靜,宛若她轎子頂上,那一彎寧靜澹然的新月︰「進宮以來,皇上他對我雖好,卻從來連我手都沒踫過一下兒。我便知道,他是明白我心思的,他自沒想過要臨幸于我,他也同樣不會難為我的。」

和貴人這句話說完,叫婉兮都有些愣住。

眼前的女子,容貌明**人,端的是美貌不可方物,是後宮所有女子合起來都比不上的美麗。更何況除了美貌之外,她舉手投足間還有那樣特別的異域風晴,一顰一笑都惹人目光流連,舍不得離開。

便是同為女子,婉兮自己都忍不住要一直盯著和貴人看,情不自禁對她心生憐愛,想要親手去撫平她眉間的清愁去。更何況,男子呢?

而皇上現如今已是眼前這女子合理合法的夫君啊~~他給予她什麼樣的寵愛,都是名正言順。

而且,婉兮自己此時正懷著孩子啊……便是這時候兒皇上翻了和貴人的牌子,誰都沒有什麼好說的。

更何況,和貴人一人,還牽系著回部的安定呢。

可是——和貴人進宮已經五個月,正式進封已經四個月了,皇上竟然並無臨幸她之意?

和貴人瞟著婉兮,反倒釋然一笑,「以你們看來,我和皇上之間的這份兒默契,必定有些不可思議,是麼?可是我倒是十分歡喜,特別感謝皇上。」

「他是會說我們回部的話的,我相信他甚至都看過我們的《古蘭經》,所以他必定明白我們的信仰和習慣,明白我不會侍寢的。」

「故此盡管他幾個月來對我一向和藹可親,卻也除了賞賜給我好東西之外,從未有過其它什麼。我承他的情,也自然將他怎麼待我的情形,叫人去告訴我伯伯(讀「掰掰」);再由他們,將這些都傳回西域去,叫我的族人們听見,也讓他們安心。」

婉兮心下柔暖,伸手握住和貴人的手,「阿窅,聰慧如你~」

和貴人便含笑點頭,「其實從我進宮以來,皇上對我好,又有令貴妃你這樣一個知心人,我倒沒什麼不快意的……除了,那皇後的宮里,當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兒!」

「我啊,如今在這後宮里,最大的心願也就是能逃出她那宮里去,不用每日里再被她折磨,就夠了。」

婉兮听得心驚,「……她,難道還罰你的跪?」

和貴人聳聳肩,「總歸她們每日早晚去拈香拜佛,我是不肯跪的。她便說,我若不願到佛前跪,卻也沒有叫我單獨一個不跪的道理;便每日她們拜佛的時候兒,叫我在自己寢殿門口的廊檐下跪著。」

「她拜完了佛,若想起來了,還能叫人讓我平身;有時候兒她若是忘了,可能一兩個時辰,都讓我那麼跪著。大不了到時候兒說一聲兒‘她忘了’……」

婉兮听著也是皺眉。

婉兮自己雖說是漢姓人,可還好歹是內務府旗下的呢,這些年來卻還是被那拉氏看不上;這和貴人,血統和相貌與滿人距離更遠,信仰和生活習慣更是全然不同,那拉氏便更如眼中釘一樣兒,怎麼都看不順眼了。

而這樣的偏見,是根植在骨子里的,根深蒂固。甚至都不會隨著歲月的老去而又所更改,甚至反倒更有可能會變本加厲。

婉兮忍住一聲嘆息,拉住和貴人的手,「不說那些不高興的了。走,我帶你去看看我這永壽宮去。」

說起來從和貴人正月里進宮,這幾個月來就都是在園子里的;這會子皇上才正式帶著後宮們一起回宮來,那和貴人倒是第一回正正經經來參觀這永壽宮。

和貴人看過了婉兮宮里那些花花草草、飛鳥游魚,還有貓狗熊猿的,也是驚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婉兮含笑,「我這宮里就是亂糟些,叫你見笑。」

和貴人卻含笑搖頭,「真好,我真喜歡。」

和貴人深吸一口氣,轉眸凝注婉兮,「我又想起我從小兒在西域的日子了。那時候可以在天山下、大草甸子上策馬奔馳的日子。」

宮里雖好,可是跟那天山之下的蒼茫大地比起來,終究狹仄了。況且這宮里所有的一切,都與和貴人從小所經歷的,迥然不同。婉兮能理解和貴人此時的心情。

便是金玉滿屋,又如何比得上本生本土去?

婉兮輕輕拍拍和貴人的手,「那以後,你若得了空,便也常來我這永壽宮里走走。」

和貴人卻是冷笑,「我自然想,只是怕有人不給時辰!我終究是她宮里的貴人,便是踏出她那宮門半步,也得請她的旨意啊!」

「況且我說是來令貴妃娘娘的永壽宮了,她又不定如何想什麼去,又要如何對我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了。」

兩人並立說話兒,冷不防卻傳來一串兒孩童清亮的稚音。

「蝴鐵兒,還有蜜蜂兒!」

兩人回神,婉兮這才留意,原來和貴人身邊竟然聚攏了幾只蝴蝶和蜜蜂來。

而那個大喊的人,正是啾啾。

劉柱兒忙帶了太監,拿了網罩子上前粘住了蜜蜂兒,不叫蜜蜂蜇了人去。

婉兮不由得垂眸含笑,「阿窅貌美如花,身上更是香氣醉人,便連蝴蝶和蜜蜂都抗拒不得了呢。」

婉兮話還沒說完,啾啾已經從月洞門一路小跑到了台階前。也顧不上小心看著腳下的台階,只仰高了頭,滿眼閃光地盯住和貴人,「……香!好香!我沒聞見過!」

啾啾這會子眼楮是不好使的,整個人都是跟著鼻子走的,這便險些一個跟頭卡在台階上。

伺候啾啾的兩個嬤嬤嚇得趕緊跑上來,先一把都抱住了啾啾,這才跪倒下來請安和謝罪。

婉兮含笑,「你們都起來吧。是她自己不小心,這會子就顧著和貴人身上的香了。」

和貴人也驚訝住,望著還不滿兩周歲的啾啾。

婉兮含笑解釋,「驚著你了吧?這是九公主,小名兒叫啾啾。從小兒啊就長了個好鼻子,就愛聞香味兒。」

「她這會子也跟那‘狂蜂浪蝶’一樣兒,是抗拒不了阿窅你身上的香氣了呢。」

和貴人便笑了,躬身,拉住了啾啾的手。

啾啾自然是求之不得,上前趕忙貼住和貴人的衣袍,深吸幾口氣,「……香!卻不嗆鼻子!」

婉兮笑著啐,「還不給你和娘娘行禮請安!」

啾啾這才顫顫巍巍行蹲禮給和貴人請安。

可是走路剛走穩當的小人兒,這樣的深蹲禮如何能行得穩當呢,結果還沒等蹲下去呢,就整個人「邦當」歪倒在地上了。

婉兮這個無奈,忍不住笑,「你呀,從前不是叫‘搬不倒兒’麼?今兒怎麼還是倒地下啦?」

啾啾不惱,也不怕疼,索性就躺在地下,還保持著兩手抱膝蓋的姿勢呢,對著婉兮與和貴人笑眯眯地,「……是因為,和娘娘太香啦。」

婉兮無奈地搖頭,「好,算你個嘴巧的。」

和貴人也好奇地盯著眼前這個小人兒。以她年歲,對孩子已是十分喜愛;況且她從前在家鄉見到的都是如她一般深目高鼻的小孩兒,而眼前這樣眉眼細致、宛若瓷女圭女圭一般的小孩兒,也是頭一回這麼仔細地看著。

婉兮挺著肚子,不便蹲身;和貴人便蹲下去,忍不住伸臂將啾啾給抱了起來。

「……你,分辨得出,我身上的,香不一樣兒?」

和貴人為了能叫小孩兒听懂她的話,這已是在努力用剛學會的滿語,一頓一頓地與啾啾說話。

啾啾使勁兒點頭,「能!跟宮里的,都不一樣兒!」

和貴人便抱著啾啾,忘了周圍眾人一般,只在欄桿上坐下來。一字一頓道,「對,並非,燻香。」

此時中原用香料,還多是用各種燻香的法子。無論是香餅子、線香、還是香篆,總歸都是需要加熱的;而只要加熱,那香里就自然有煙火氣。

而香囊、香珠兒等身上佩掛的,雖然沒有煙火氣了,可是那香氣的濃度卻是有限。

而和貴人身上的香,卻叫啾啾給分辨了出來,並無煙火氣不說,還香氣襲人。

啾啾驚訝地問,「不是燻的?那是啥?」

和貴人含笑點頭,「水,是香香的水……不用燒火,只涂在身上,就融入毛孔腠理,香得,許久不散。」

啾啾登時睜大了眼,「和娘娘怎麼會有這樣的好水?」

和貴人略有些費勁地尋找合適的滿語詞兒來解釋那工藝︰「用花兒榨油……還有,把花兒們,給炖了!」

啾啾就傻了,「啊?花兒還能榨油,還能給炖了?」

啾啾因鼻子從小就靈,便從小就格外愛惜花草,這一听,小臉兒都白了。

這一大一小的對話,听得婉兮抬頭紋都快出來了。

終究是一個還不大會說中原的話,而另外一個還太小不點兒了,無法自行去理解。

婉兮便緩緩走過來,含笑道,「傻啾啾,你知道麼,這世上最好的香料,都是從西域來的。而你和娘娘的家鄉是哪兒啊?就是西域啊!」

啾啾張大了眼,「那西域,有很多很多的花兒,是不是?」

「其實不是。」婉兮含笑搖頭,「是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比西域更遠的地方啊,有個波斯國,還有個大食國,他們那兒出產這世上最好的香料,他們那的人也都最會制香了。」

「而很久以前,我們的祖先開闢了一條‘絲綢之路’,便通過西域可以一直走到波斯國和大食國去,便有許多的西域商人將波斯國和大食國的香料千里迢迢地,經過西域,帶回中原來了。」

「所以那個時候兒啊,絲綢之路上最大宗的商品呢,就是從中原往西域那邊運走絲綢和茶葉,而從那邊運回來香料。」

婉兮伸手輕輕拍了拍啾啾衣襟上掛著的避暑香珠,「便是咱們中原宮廷里所用的香料,便千年來主要還都是從西域那邊兒貿易,或者是進貢來的。故此你和娘娘啊,可是佔著‘地利’,她自然見過比咱們中原更多、更好的香料去呢。」

和貴人驚訝地望住婉兮,「令貴妃娘娘,你怎知道?」

婉兮有些不好意思,捂住臉道,「哎呀,這算班門弄斧了。也是因緣巧合,因我阿瑪原本是負責做餑餑的內管領,那管領下就有蜜戶,養蜂采蜜來供做蜜果子、蜜餑餑用。」

「故此我長大的田莊里,有大片的花海。我也一樣喜歡花兒,這便慢慢知道了這些。」

便是與皇上,都是在那花海里的相遇啊……

和貴人伸出手來,輕輕與婉兮一握,「……真好。」

啾啾雖說年紀小,听得似懂非懂,卻也睜大了眼楮,一雙眼珠兒黑黑亮亮地盯住婉兮,眨都不眨。

和貴人抱著她,忍不住笑著道,「葡萄,黑葡萄。」

啾啾立即吸了吸鼻子,卻是反對,「沒有葡萄……」

婉兮與和貴人相視而笑,知道這小孩兒是會錯意思了。

和貴人卻認真道,「有,很有很有。我的宮里,帶來了許多許多的葡萄干兒。你要不要吃?」

啾啾登時拍手,「葡萄干兒?我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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