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卷311、不服(3更)

婉兮靜靜瞟著那拉氏,「別說主子娘娘也一體認定不是巧合;便是主子娘娘以為是巧合,那妾身也不服!」

「既然眾口一詞,都將疑點放在妾身那親手制的避暑香珠上,那依妾身看來,那就是有人存心的算計妾身,也拉妾身下水!便是為了這個,妾身也要跪求主子娘娘,萬萬不可按住不查了,一定要一查到底,揪出背後那個人來!」

那拉氏沒想到被婉兮反將了一軍,不由得眯眼盯住婉兮,一時倒是說不出話來。

婉兮緩了口氣,「妾身是七月十四誕下九公主,妾身那身子在五月份已是最辛苦的時候兒。妾身便是在那會子還在堅持親手去搓那珠子,就是為了給皇太後、皇後、以及後宮姐妹、皇嗣們送上一份兒心意去。」

「尤其是給孩子們的,因五月是‘毒月’,孩子們唯有在五月里用了適當的避暑藥,才能去除五毒,健康長大——都是當額娘的,妾身是用足了一顆心,在配料、手制時凡事都親力親為,就是要確保給孩子們用的必定萬無一失去。」

「故此妾身便更加不甘心,怎麼自己一片心意給孩子們做出來的香珠,反倒成了害人的物件兒去!妾身非要將這實情查清楚了,便是不為自己的清白,也要為了還這避暑香珠一個清白去!」

「這避暑香珠,是祖先們千萬年來總結積累下來的香藥方子,本是治病救人,本是未病防疫的,便是妾身也絕不準叫這祖先們的一片苦心,成了那些人算計人的法子去!」

婉兮這般義正辭嚴,一番話字字擲地有聲,倒叫那拉氏不由得有些恍惚。

她眯眼緊緊盯著婉兮,眨都不眨,仿佛想看清婉兮這片神色背後,究竟有沒有掩藏著的一絲虛假。

「令妃,照你所說,舜華的夭折,當真與你的香珠無關?」.

那拉氏與婉兮在內間說話,雖然外間的嬪妃不敢細听她們對話的內容,可是她們的語調還是有些高了,叫外頭人都听出來這里邊兒的火星兒來。

旁人顧著禮儀,尚且當做什麼都沒听見,可是忻嬪卻坐不住了。

這一刻,也唯有她敢將耳朵貼在落地花罩上去細听。當她听得那拉氏仿佛又要被婉兮說動,她便再也坐不住,什麼都不顧了,直接沖進簾子去,噗通跪倒。

「主子娘娘千萬不要再被令妃的花言巧語給蒙蔽了!妾身直到這一刻才知道,原來當日主子娘娘將舜華接回宮去撫養,竟然是令妃使的壞!「

「主子娘娘明鑒,令妃這樣做,才不是為了舜華和主子娘娘考慮,她就是想借主子娘娘的手,來叫妾身傷心!」

忻嬪霍地抬眸,恨恨盯住婉兮,「你說舜華不是因你那香珠而死,那又為何不論太醫、還是跟著舜華的嬤嬤們,眾口一詞全都說,舜華就是吞了你送的那香珠才卡住的?」

「你又如何解釋,舜華手腕上的香珠,的確少了一顆;而且那旁邊緊挨著的兩顆上都留有舜華的牙印兒——那牙印兒當時還是新鮮的,足見舜華就是在出事前片刻,剛剛將那顆香珠咬下來含進嘴里的!」

「令妃娘娘,你若說你和你的香珠冤枉,那你就是指責太醫們,還有皇後主子宮里的嬤嬤們,全都是信口雌黃,眾口一詞陷害你了不成?」.

婉兮深吸一口氣,抬眸望向那拉氏。

忻嬪聰明,懂得將矛盾扯回到那些伺候六公主的奴才們身上去。六公主是養育在皇後宮里的,那些嬤嬤、官女子和太監,便個個兒都是記在皇後名下的人。六公主出了事,皇後宮里這些婦差、奴才們便是一定會被問罪的。

奴才有罪,主子也自然難辭其咎。便是六公主的薨逝與皇後那拉氏無關,可是那拉氏這當主子的,也得被記下個「馭下無方」的過錯去。

身為皇後,便為天下之母、六宮之主。若連自己宮里的幾個奴才都看顧不好,連撫養在自己膝下的公主都保護不周,又如何治理六宮,如何母儀天下去?

——這些,連同對于永的影響,才是這件事叫那拉氏最為害怕,要忍不住發火的緣故去。

只是,婉兮自己也無法避免的是,若要細查六公主夭折的事,便必定要將跟著六公主的那些嬤嬤、女子、太監統統送到慎刑司去問話——那便自然要將皇後宮里攪個地覆天翻了.

海澱,冰窖。

每年夏天內務府轄下的冰窖,便總是內務府下最繁忙的機構之一。

紫禁城里窖五,藏冰二萬五千塊;景山西門外窖六,藏冰五萬四千塊;德勝門外窖三,藏冰三萬六千七百塊,以供各壇廟祭祀及內廷之用。德勝門外土窖二,藏冰四萬塊;正陽門外土窖二,藏冰六萬塊,以供公廨之用。

城外海澱城外海澱亦設冰窖二座,主要供應圓明園、暢春園夏日用冰。此外,遵化東陵、易州西陵和熱河行宮等處,也都設有官辦冰窖。

冰窖里都儲存著冬日里從筒子河等冰凍的河面上,疏浚河道之後,重又注入清水,待得清水結凍,切割下來的巨大的冰磚。到了用冰的季節,各冰窖的「監督」便按著各內廷主位、各衙門的份例,印制「冰票」送入各位手中。若需要用冰,便以「冰票」領取,冰窖便安排送冰進各位的寢宮去。

這日這海澱的冰窖,卻迎來了皇帝。

皇帝帶著胡世杰,親自走入冰窖。

這會子已是過了立秋,冰窖最繁忙的時段已經過去了。冰窖里既冷又靜,頗有些人。

且那冰窖搭建得皆有磚石券頂,冷不丁抬頭看上去,倒像是走進了墳墓一般。

六公主舜華,便是被暫時停在這樣的冰窖里,以冰鎮著。

皇帝親自走到六公主尸床旁,靜靜立著,伸手輕輕去觸踫六公主的面頰,仿佛想要將她那幼小臉上留著的痛楚神情,全都撫平下來。

胡世杰忙跪倒,「皇上!」

便是冰鎮,都是死去一個月之久的了,以帝王之尊,如何還宜親手踫觸了去?

皇帝卻輕輕搖頭,「不要緊,她是朕的親生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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