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卷89(1更)

待得次日,皇帝奉皇太後鳳駕,臨視蘇州織造的機房,婉兮才捉著語琴,細問究竟。

昨晚玉蕤雖從晴光口中探出語琴心里有事,可是便連晴光也不知究竟是何事,只說終究慶主子沒說。

見婉兮已是察覺了,語琴方懊惱地扯一把院牆角落里兩人多高的大芭蕉葉,「……不是不想告訴你們,只是若說出來,我自己都嫌丟臉!」

婉兮握住語琴的手,「不管何事,姐姐也總歸得先說出來,小妹才好評判不是?」

語琴又跺了跺腳,還是無顏面對婉兮,這便半側過身去,「……我爹和我哥哥,這回好容易見了我,卻在我眼前抱怨,說什麼沒有個一官半職,便是進行宮來,都叫護軍和侍衛們看不起。」

「我當是什麼~」婉兮倒是輕輕一笑,「好歹姐姐如今也是嬪位,陸伯伯心下有這個想頭,倒也是人之常情。」

終究大清後宮,旗人下的女子皆是選秀入宮,首重家世,故此旗人出身的主位,家中父兄都是有官職的。語琴因是漢女,進宮的緣故也只是皇帝孺慕江南二陸這大儒之家,故此經由蘇州織造,將語琴送入宮來。

可是語琴的父親陸士隆、幾個兄弟,都在朝中並無官職。

語琴听婉兮如此寬慰,心下反倒更加難過,「……他們話里話外還要埋怨我,說我好歹身在嬪位,便如人家怡嬪等人,母家早早都入了旗,父兄有旗下官職不說,朝廷還賞賜固定的房產、地畝,每年還有披甲人的錢糧。」

「可是我進宮這麼多年,皇上卻還沒下旨叫我母家入旗,他們便問我是不是這些年在宮中並不得寵?又或者還要慫恿我,什麼與皇上吹一吹枕邊風……」

語琴一張臉都通紅,跺腳道,「婉兮你倒听听,他們竟都說些什麼?!這些話,又哪里是身為我父兄的人該說的?這些話,更哪里是江南二陸的後裔能說得出口的?!」.

婉兮也是悄然嘆息。

她何嘗不明白,這些年過來,母家一直沒能入旗的事兒,一直都是語琴心上的一塊病。

終究這是大清天下,宮里純貴妃、怡嬪等其他漢女都在十幾年前就入旗了,如今後宮里唯有語琴一個還是漢女身份,這總叫她心下不安。

況且還有母家人的利益考量啊——終究在他們的心中,總覺著既然女兒在宮里為主位,那這一家怎麼也都是外戚了,或者有些臉皮厚些的干脆說自己是國丈、國舅去了。全然不顧在後宮里尊卑有別,只有皇後的母家才有丹闡,皇後的父親才能叫國丈,可推恩封承恩公;皇帝的兄弟才敢稱國舅,才可降襲承恩公的爵位。

其余主位,便是皇貴妃之尊,家人也沒有這個資格。

婉兮點頭,「總歸姐姐入宮這麼多年,家人有這樣的期冀,也是人之常情。其實姐姐不妨與他們點明,這是皇上的安排,其中必定有皇上的深意。」

「終究皇上不會虧待任何一個內廷主位,皇上遲早會有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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