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卷55(8更畢)

皇太後凝視著兒子。

終究是親生母子,兒子眼前這一番話,便是可能有內廷主位沒听懂的,她又如何能听不明白呢?

她這個年歲,按著民間的老例兒也早都到了不該四處折騰的時候兒了。便是當年康熙爺的時候兒,也沒說每回出巡都一定要奉著孝莊文皇後去啊——所以她的兒子倘若惱了,說不帶著她同行,那不過都是一句話的事兒。

兒子說得清楚,她這個年歲的都還能下江南,那令妃還年輕,自然同樣去得;若令妃去不了了,那她這個老婆子也是有理由去不了的。

還有,令妃這個胎,偏偏是在她聖壽今日坐實的胎氣。她兒子更是口口聲聲說,令妃這一胎是托了她的福——這便是將她跟令妃這一胎給拴到一塊兒去了。

令妃隨駕同行,是能伺候在她身側,是可每日繼續托著她的福;可若令妃留在宮里,那孩子托不著她的福了,若出了三長兩短,豈不反倒成了她的福澤不夠了?

叫兒子這話說得,這會子便是誰不歡喜令妃這個胎,她卻只能是第一個不能不喜歡的了。

——這個兒子啊,前頭剛在她聖壽前幾天,忽然去看那個病了的定太妃。這不吉利的事兒,兒子干起來毫不猶豫。她真的不敢想,若這會子她繼續跟兒子對著干,兒子又能辦出什麼事兒來!

可是偏偏啊,這是她的親生兒子,唯一的兒子。她便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卻也只能兜著他來說。否則她這一世的福壽安康,又是哪兒來的?.

皇太後便也只能垂首,緩緩一笑。

「還是皇後說的在理,我啊,老了,這腦袋一時之間也糊涂去了。」

「皇帝已然下了諭旨啊,是定了令妃隨駕同行的。便是這會子忽然發現令妃遇喜,可是皇帝的諭旨又豈能有收回來給改了的道理去?」

「我剛剛說過什麼糊涂話沒?你們倒是幫我想想啊,我這會子倒是一時都想不起來了,你們可都幫我提點著點兒,別叫我說了什麼糊涂話去,反倒有違了咱們皇帝的天子尊嚴去。」

皇太後這麼一說,那拉氏第一個笑了,上前扶住皇太後的手肘,就勢福身道,「皇額涅說得哪里話來?今兒本是家宴,重華宮是皇上的潛邸,咱們便是一大家子關起門兒來,只有母子婆媳,哪兒來的那些勞什子規矩呢?」

「再說了,媳婦兒好歹也是中宮,耳朵也算靈便的,都沒听見什麼啊。」

那拉氏說著含笑沖眾人道,「你們呢?可有誰听見什麼了?」

一眾嬪妃自是都含笑起身,向皇太後行禮,「妾身並未听見什麼,還請皇太後安心頤養。」

皇帝聞言朗聲大笑,上前握住了那拉氏的手,含笑點頭,「皇額涅,兒子定下明年正月十一便起駕。中間留給預備的日子不多了,皇額涅叫宮里的奴才仔細準備著吧。」.

離開重華宮,忻嬪腳步簌簌走在雪里,身子也如雪片子一樣,簌簌地發抖。

她自然不是害怕,她是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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