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卷28、又準備好了(1更)

婉兮面前,又是額娘在小七半月之後,要帶著玉葉一起出宮前的那晚。

八月的夜空,本還留著暑氣燥熱,可是額娘的眼中卻先一步起了秋涼和蕭瑟。

額娘攥著她的手說,「……後宮里的算計,沒有所謂止歇之時,只有相機而動;在你臨盆前的那些事,暫時偃旗息鼓了,只是他們忌憚著皇上,不敢在那個時候再給你找事兒。」

「可是這些事該來還是要來的,只在早晚而已。」

「我便是幫你記著,總歸我不能在宮里繼續陪著你。而這會子玉葉也要與我一起出宮去了,瞧你宮里這會子又還剩下幾個人了?」

額娘著急地想要落淚,卻又強忍著。

她那會子伸手抱住了額娘。她這會子更加明白,不管女兒長大到了幾十歲,當額娘的總還是想伸開雙臂將女兒護在羽翼之下。

她便含笑對額娘說,「娘……女兒都進宮多少年了?便是剛進宮的時候兒還不滿十四歲呢,女兒又何曾吃過什麼大虧去?如今更是都三十了,還有什麼看不開、趟不過的去?」

額娘走了,玉葉也走了,她卻不能走。她永遠是後宮的女人,更是從這一年開始,不僅要護著自己,更要護住自己的孩子。

她便只能更成熟,更清醒,也更冷靜。

婉兮想到此處,便是淡淡一笑,「是啊,我早說過,便是怎麼算計我的,只要傷不著我,我也願意得饒人處且饒人;只是若是有人想要算計我的孩子——那便對不住了。便是老母雞護著小雞崽兒都敢跟老鷹拼命,我便也自然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去。」.

婉嬪與語琴對視一眼,這才放心地相視一笑。

語琴便道,「我與陳姐姐回去也商量了一下,覺著忻嬪的消息,有可能來自江南。」

婉兮揚眉,「怎麼說?」

語琴道,「幸虧我跟陳姐姐都是江南人,這便好歹也對江南的官場有所了解。你不知道,忻嬪有個姐夫叫安寧的,從皇上登基初年至今,多年在江南為官。他當過江蘇布政使,兼管過蘇州織造;也當過江蘇巡撫,還多少摻和過鹽政。」

婉兮便輕輕眯起眼來,「哦?」

語琴道,「所以我覺著,傅清的閨女夭折這事兒,是忻嬪她姐夫告訴她的。」

「終究傅清的閨女也曾被指為皇子嫡福晉,便是尚未成禮,名分也已如此。夭折之後治喪,棺槨之中便勢必要按著皇子福晉例,賞用宮緞、制作陀羅經被等物。這些便必定是叫江南織造來制備的,故此安寧必定是該奉旨知曉的。」

婉兮心中也是豁然開朗,「我倒不知道忻嬪家中還有這麼個姐夫……這會子听來,心下倒是明白了。」

其實六阿哥換福晉的事兒,本身不要緊。這會子婉兮倒是格外留意起安寧這個人來。

因婉兮的兄長德馨本就是在江南的織造上當差,如今族兄吉慶又是當過兩任的兩淮鹽政,這便是兩家在江南有所交集。

婉嬪瞧出婉兮眼角眉梢隱約的疑慮來,便也是憂心地點頭,「我呢倒是不擔心旁的,終究婉兮你的兄長已經被皇上早幾年便給調回京師來,如今在內務府緞庫里任職了。便是忻嬪有心叫她姐夫查你兄長,也未必能傷得到你兄長。」

「可是……兩淮鹽政麼,便難說了。終究,兩淮鹽政是天下人皆知的肥缺,歷任鹽政的貪墨官司便從來就沒斷了過。」

婉兮也點頭,「況且吉慶這個人自己手腳也未必干淨,否則也不至于這些年一直有人參他。只是難得皇上查了幾回都沒查出什麼來,皇上依舊有心用他。」

語琴便也提一口氣道,「總歸,你設法告知你母家人,但凡還在江南當差的,小心著安寧這個人才是。」.

婉嬪和語琴離去,玉函親自送了,回轉來。

婉兮抬眸望著玉函,「……有事?」

玉函嘆口氣,「回主子,玉蕤在房里一直在掉眼淚,想見主子。」

婉兮點點頭,「這會子她掉眼淚,我也不冷靜,便是見了面說話,怕也說不明白。你先叫她穩當穩當,我也回頭捋捋思緒,有話還怕沒有機會當面說明白麼?」

玉函只得行禮去傳話。

玉函走到門口,婉兮忽然叫住,「如今玉蟬和玉景是剛被挑上來,補玉葉和五妞的缺。終究是剛挑過來的,她們兩個辦起差事來,還是有些生疏。」

「玉蟬還好,早在我眼前行走過,這月台上的規矩好歹也知道了。玉景還是需要教導……在我眼前還好,就怕是在皇上面前伺候的時候失了規矩。」

玉函忙道,「主子放心,奴才和玉蕤一定仔細提醒著。」

婉兮點頭,「玉蟬你帶著,將玉景交給玉蕤吧。好歹玉蕤是掌事兒的女子,她親自來教導玉景更合適。」

玉函立在原地,有一點沒轉過神來。

婉兮便道,「從今兒起,門檻內的差事,你多帶著玉蟬來歷練;玉景手生,暫時叫玉蕤跟她在門檻外伺候吧。」.

這個晚上,熄滅燈火之後,玉蕤悄悄兒地跟玉函掉了一個晚上的淚。

「姑姑,我當真是不知道……姑姑,我是冤枉的。」

玉函也嘆息一聲,「這會子主子不只是護著自己,更是要護著七公主。這便防範得嚴了些,你好歹也該體諒。」

「從前五妞那事兒,怕是主子心下對咱們都同樣起了防備吧。總歸咱們當奴才的,凡事都听從主子才是。主子怎麼吩咐,咱們便怎麼辦罷。」.

忙過了這一整天,婉兮有些累,尤其是覺著腰酸背痛的。

她心下一動,忙起身來,喚著門外守夜的玉蟬。

到了淨房去,解開衣衫一看——果然是見了紅。

幸虧玉蟬還小些,不大明白這個的含義,婉兮自己則是雙頰紅透。

——是月信回來了。

都怪皇上,那天那麼一折騰,惹得她連續這幾個晚上都夢見那天的事兒。這便,月信說回來就回來了。

原本听姥姥們說,自己親自哺育孩子的女子,通常怕是要六個月前後才能月信回來。

她竟然三個月就回來了。

也就是說,從這一刻起,她的身子便再度預備好,隨時又有可能再為皇上添一個孩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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