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
夜幕低垂,皇帝已是听完了李玉的稟報。
李玉跪在地上,又是摘了帽子,一徑地磕頭︰「奴才該死。」
皇帝哼了一聲︰「嗯,你知情不報,有事瞞著朕,你是該死!」
李玉輕顫不已。
「不過呢……」皇帝眼角卻滑過一縷笑意︰「你這回不是擅自隱瞞不報,你是听了你家姑娘的話。你肯听她的話,為了對她的承諾,連朕都敢瞞著……就憑了你這膽色,朕也敬重你是條漢子!」
李玉好懸沒一口老血直噴出去……
他一個太監,皇上故意說敬他是條漢子……皇上這張嘴呀,哎喲喂,當真得罪不起。
皇帝抓起兩個核桃在掌心里稀里嘩啦地轉著,很是有些興高采烈似的。
他是不便跟李玉敞開了說,可是他自己個兒心下自然跟明鏡兒似的︰如今連老狐狸李玉都這麼听那小丫頭的,甚至都敢瞞著他了,這還不都是他自己長久以來不停磕打李玉造成的麼?
凡是有關九兒的事兒,李玉只要想到九兒,听從九兒,那他就不罰;一旦李玉哪個事兒故意忽略了九兒,他就磕打起來沒個完……李玉在一年的零敲碎打里,終于長記性了。
皇帝便哼了一聲︰「是她叫你欺君的,我自管找她算賬便罷。饒了你個奴才,還不滾去把內奏事處的給朕叫來?」.
奏事處是主管皇帝召見大臣的。分為外奏事處、內奏事處。皇帝的意思由內奏事處轉達給外奏事處,再由外奏事處通知大臣去「叫起兒」。
皇帝當著內奏事處官員的面兒,正正經經翻了傅恆的「紅頭牌」。
皇帝「翻牌子」可不只是翻後宮的綠頭牌,召見官員同樣有寫了大臣名字的「紅頭牌」。
傅恆被折騰了來,已是夜色有些深了。
皇帝坐在暖炕上,任憑他行滿了大禮。瞧著傅恆腦門兒上磕出來的紅印兒,皇帝這才滿意地一笑。
「這麼晚了叫你來,倒不知你是從哪個被窩里剛爬出來的?」
傅恆險些一口唾沫就把自己給淹死。
皇上是頭回跟他開這樣的玩笑。
傅恆小心道︰「奴才在書房里處理公事。」
皇帝倒輕哼一聲︰「如此冬夜漫漫,怎麼自己一個睡書房啊?哦~,朕省得了,你那書房里也自然有紅袖添香。那兩個香噴噴的大丫頭都叫什麼來著?」
傅恆心里咯 一聲。皇上這樣陰陽怪氣兒的,唯有一個解釋,便是那日的事兒已經都被皇上知道了。
傅恆只能硬著頭皮回話︰「回主子,一個叫芸香,一個叫篆香。只是芸香還在月子里,不在書房;篆香……也被奴才給攆出書房去了。故此奴才在書房里只有自己一人。」
皇帝盤著腿,兩只手悠閑地搭在膝頭,一手稀里嘩啦轉著核桃,一手則緩緩捻著一掛和田玉的念珠。
「你可真沒意思!若是換了朕,朕就把篆香給就在書房里,每個晚上都叫她陪著。讓那麗影雙雙都印在窗戶紙上,月色朦朧之際,多是一段佳話。」
暖閣里可暖和了,傅恆跪著的地面上都是熱乎的,可是傅恆听著這話,身上卻開始止不住地冒冷汗。
皇上開始跟他算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