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兩個絮絮的,在帳中說了好一會子話。
清泰始終擔心皇帝會忽然回轉來,婉兮先時一並擔心,但是說著說著話,便悄然放下心來了。
她明白,這不該是一個巧合。世上本來也沒有這麼巧的事兒。
況且他只說去更衣,結果去了這麼久,仿佛由著他們父女兩個說夠了話兒去。
婉兮一邊哽咽一邊安慰父親︰「阿瑪,你放心就是。這里是林子行在,不像宮里那麼多規矩。皇上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您就放心說話吧。」
兩人絮絮著將婉兮離開這一年的事,揀著主要的說完了。清泰抹一把眼淚︰「倒沒想到皇上在這林子里臨時扎營,你也能在御前伺候。我本听說你是在皇後主子的宮里,怎麼忽調到御前了?況且御前一向沒有女子,只有太監伺候才對。」
婉兮便紅了臉,垂下頭去小心遮掩︰「……阿瑪說的對,我是皇後主子宮里的女子。皇後主子跟皇上伉儷情深,皇後主子擔心皇上身邊人伺候不周,故此叫我過來伺候。」
此時尚不是跟爹爹將話說明白的時候,也省得爹娘在家替她懸心。
清泰這才點點頭︰「御前的規矩大,你凡事小心。別使小性兒,在皇上面前更別動小心眼兒。皇上天縱神武,你那點小心眼兒都瞞不過皇上的。」
婉兮便臉更紅了︰「阿瑪……誰說我在皇上面前會動小心眼兒了?我才不敢吶!」
父女倆又相對了一會子,清泰不得不狠心起身︰「爐食該冷了,我怎麼敢給皇上進冷了的爐食呢?我這便趕緊去預備熱的,不能再多留了,以免引外人側目,倒給你惹麻煩。」
婉兮便又垂淚點頭︰「女兒省得。阿瑪這便去吧……阿瑪萬萬告訴額娘,說女兒一切都好,萬勿惦念。還有阿瑪額娘,定要恩恩愛愛,不準吵嘴。」
家里沒了她,那屋子一定都空落落的。哥哥又在江南鹽政當差,家里就剩下爹娘兩個人了。若相對無言,日子該多寂寞了去?
清泰點頭︰「我會的,你放心。你在宮里也凡事多加小心,少听少問,閑事莫摻和。」
婉兮仰臉努力地笑︰「謹遵阿瑪教誨。」
清泰又垂一把淚,這才轉身去了。
婉兮目送父親背影遠去,這才回到榻上,死死咬住褥子,叫眼淚縱橫而落.
少時,簾子一挑,皇帝已是歸來。
婉兮忙趕緊將臉埋進褥子里去,將淚都蹭干淨。
他走過來坐在榻邊,伸手撫她的發。
「……爐食預備好了,起來吃一口。爺保準你愛吃。」
婉兮撐著起來,自知眼楮怕是已經腫了,也不敢看他。李玉帶著幾個太監進來擺開朱漆金龍的膳盒,婉兮抓過個餑餑來就往嘴里送。
他說得沒錯,當真是自己喜歡的味道,因為——都是阿瑪做的啊。
那些餑餑都做成喜慶吉祥的紋樣兒,個個都是應和了生辰的彩頭。
婉兮邊啃,心下雖甜,鼻子卻終究還是酸了。
他歪頭瞧她︰「吃個爐食還要這麼狼吞虎咽,小心噎著!」
他輕哼一聲,叫李玉︰「也不給你家姑娘來壺酒,幫她順順那些餑餑~」
婉兮小聲道︰「我不喝酒吧。」
「得喝!」他湊過來,貼住她面頰︰「爺陪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