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心思靈動,忙搶先道︰「……回聖上的話,奴才方才還說著,要采這軒前新結的海棠果,回去漬成蜜餞,回頭請舒主子賞臉嘗嘗。」
舒嬪心下一安,扭頭盯了婉兮一眼,便也連忙道︰「婉姑娘說的對!妾身也是深愛這軒前的西府海棠,難得婉姑娘也喜歡海棠,妾身深以為有緣。」
皇帝便笑了︰「是麼?那好,等蜜餞漬好了,你們告訴朕,朕同你們一塊兒嘗!」.
一場潑天價的災禍,終于消弭于無形。
皇帝沖舒嬪道︰「你們跪安吧。」
舒嬪三人連忙退去,這絳雪軒里,或者說連同這整個御花園里,便都靜了下來。
遠處仿佛起了蟬鳴,一片嗚啊嗚啊瀲灩成海。
婉兮悄然抬眸看一眼皇帝︰「奴才也……」
皇帝指了指身邊︰「過來。」
軒內就那麼一張紅酸枝木的官帽椅。雖說那椅子也夠大,可是她若也坐上去,那便跟他擠成一團了。
況且……她得有多大膽子,才敢跟當朝天子同擠在一張椅子里啊?
他卻嘟著嘴,輕輕打了個呵欠︰「我也沒給你賜座,是派你差事呢。叫你過來,你就快過來!」
婉兮輕輕咬住嘴唇︰「請皇上示下……」
他半眯了眼,帶了滿身的慵懶︰「爺困了。」
「嗯?」
婉兮還沒反應過來,便叫他一把抓住手腕,給拖了過去。按坐在他身邊,擠在一張椅子里,然後——他頭一歪,便靠在了她肩上。
他隨即閉上了眼,輕哼一聲︰「別動,讓爺睡會兒。」.
婉兮變身人形大靠枕,靜靜坐著。
他就在她肩上,他的心髒就近在她右臂邊。
他的心跳那麼清晰、那麼穩定,叫她覺得心安。
只是他卻怎麼會這樣困倦,又為何要提了個鳥籠子到御花園來睡覺啊?
她壓不住好奇,身子受心事牽連,便忍不住微微動了動。
他哼一聲︰「說——」
婉兮反倒不敢動了,僵直地瞧著他。
他又哼了聲︰「昨晚……听了一晚的琴,實在熬不住了。」
婉兮心下便是輕輕一跳。
有隱隱悄悄的甜,卻還是忍不住輕咬嘴唇,呢噥道︰「爺也忒欺負陸姐姐……她身子骨本就柔弱,那麼勞乏了一個晚上,爺忒狠心。」
他沒說話,只抬手拍了她一記。
婉兮垂首微笑,卻也懂了。
她忍不住小心揪著他的辮梢,悄聲地嘟噥︰「爺既然累了,怎不留在養心殿好好睡一覺?學人家紈褲子弟,跑這御花園里遛什麼鳥兒啊?」
皇帝閉著眼,卻是「撲哧兒」笑出聲來。
「……養心殿是朕的寢宮,卻也是朕辦公之地。」他收了笑,緩緩道,「前殿還掛著皇考手書‘勤政親賢’,整個養心殿處處都留有皇考辛勞舊影,我便從不敢白日里放下國務,偷閑半日。」.
婉兮說不出話來。
她懂,在先帝那般勤政的影子之下,他該有如何不敢懈怠。
「那爺就安心誰一忽兒吧。我守著爺就是。」
他又笑了,輕聲問︰「嗯,也替我看著那兩只鳥兒。可瞧仔細了,別叫它們不好了。」
婉兮不由得悄然做了個鬼臉。心說,這個麻煩的爺,睡覺就睡覺吧,還惦那兩個不相干的鳥兒~
他睡了,那兩只鳥卻公然在婉兮面前,親起嘴兒來。